第五百四十二章 謀定而後動(二)

作者:南宮我夢
李孟羲到張角營中,巡營的黃巾士卒見李孟羲到,直接領李孟羲去黃巾中軍大帳。

  在中軍帳見到了張角,張角狀態不好,正撕心裂肺的劇烈咳嗽着。

  張角見李孟羲來,本想打招呼,可咳的說話都不能。

  好一會兒,張角壓住了咳嗽。

  張角擡手錘了錘胸膛,擡頭看向李孟羲,張角臉色蒼白無比,嘴角隱約有血跡。朝李孟羲笑了一下,張角伸手作請,請李孟羲矮几前就坐。

  李孟羲入座,他皺眉打量張角,任怎麼看,張角狀態極差,比幾天前差了許多。

  問張角狀況如何,張角只說久病難愈。

  出於禮節,李孟羲勸說張角保重身體,普普通通一句話,讓張角感動無比。

  李孟羲帶着軍情要事而來,未多做耽誤,李孟羲直接問道,“鉅鹿城,你可熟知?”

  張角捂着嘴正微微輕咳,聽李孟羲問鉅鹿城,挪開手,張角笑了,“某便是鉅鹿人。”

  李孟羲點了點頭,而後又問,“我軍將欲奪城,苦於城池詳情不知,特來求教。

  鉅鹿城外,可有護城深壕?”

  “有。”張角不假思索道。

  “壕深幾許,寬幾許,溝底可有尖刺,若攻城,可要做跨壕長橋?”李孟羲緊接着又問。

  張角思索稍許,回到,“鉅鹿城壕深且寬,壕中本有木刺,可之前官軍圍攻鉅鹿,壕中木刺,盡被損毀。

  至於跨壕長橋,有無皆可,城外壕溝平緩,攀爬可過。”

  李孟羲點了點頭,一條重要情報得到了。

  目視張角,又問,“我軍乃欲夜攻,需趁夜翻城,鉅鹿城可有低矮易攀爬處?可有偏僻人靜處?”

  這個問題,稍複雜,張角皺眉想了一會兒,道,“若說城牆低矮偏僻人靜處,城東南角……”

  李孟羲立刻又問,“東南角哪裏?是近城角,還是就在城角?”

  “……就在東南城角。”

  “奧。”李孟羲奧了一聲,可是隨後,李孟羲眉頭一皺,覺得有點奇怪,疑惑的看着面前張角,李孟羲不無懷疑的問,“城東南角低矮,跟僻靜人少,有何關聯?城牆低矮,官軍就不巡城了?照我說,正因牆矮,樓梯平緩,上下省力,反而巡城士卒多才是。”

  面對李孟羲的質疑,張角笑笑,“某說城東南角僻靜少人,自有其緣由。”

  “有何緣由?”李孟羲追問。

  張角目光微妙,似笑非笑,緩緩道,“城東南角,有一大糞坑,臭氣熏天之地,誰肯逗留?

  故,某料,於東南角,官軍巡城士卒罕至,甚至無一巡城之士。”

  李孟羲瞭然,原來這樣,是糞坑。

  離糞坑近,氣味難聞,官軍巡城士卒敬而遠之,也是人之常情。

  隨後,李孟羲突然又想起一事,突然來了一句,“鉅鹿城,城垛多寬?”

  一句話,問的張角愕然。

  “城垛,鉅鹿城城垛,大概多寬?”李孟羲重複問了一句。

  張角回過神來,一臉疑惑的看着李孟羲,“……公子爲何要問城垛?”

  李孟羲認真道,“夜襲之時,需用繩套套住城垛,纔好順繩攀緣。”

  張角詫異無比,心說,用兵還能如此?一城垛寬窄,如此小事,值得大費心思?

  既然李孟羲問城垛,張角就去回想,一想方纔察覺,雖曾在鉅鹿抗拒董卓,但鉅鹿城城垛多寬,還真沒留意過。

  張角憑着印象,伸出雙手,展臂約莫比劃了一下,“……大約,這麼寬。”

  李孟羲認真看了張角比劃的長度,他撓了撓頭,四下看看,想找個什麼東西,把長度記下來。

  目光掃了一圈,沒見繩子。

  “可有長繩,或是木棍?”李孟羲問。

  張角又是愕然。

  之後,李孟羲拿着一根黃巾士卒的送來的長槍,手捧着槍認真的湊張角手上比量長短時,李孟羲比量了長短,還抽出腰間之刀,在槍桿上劃了記號,一副認真模樣,讓張角動容。

  “妥了。”李孟羲做好了記號,長槍隨手丟在一邊,他朝張角笑了笑。

  張角回過神來,收回了伸着的雙手。

  鉅鹿城城外壕溝深淺已知,鉅鹿城城牆低矮處已知,鉅鹿城僻靜少人的城牆段,也已知。

  餘下,還能有什麼有價值蒐集的情報,李孟羲皺起眉頭,思索起來。

  爬城是沒問題了,爬上城牆之後,幹掉巡城士卒,然後下樓梯,去開城門,接應大軍入城。

  然後,衝到城中官軍大營,把官軍一波包餃子。

  ……便是此處,城中官軍會在何處紮營,肯定不會是在城東南角,城東南角是糞坑……

  李孟羲擡頭,看着張角,又一個問題,“官軍若在鉅鹿,那其城中紮營之處,應是在何處?”

  張角隱約知曉李孟羲是在幹嘛的了。

  張角略作思考後答到,“鉅鹿城正中,府衙處,有大校場,空曠開闊,全城只此處最空曠,官軍若紮營,只此處爲最佳。”

  李孟羲點了點頭,他也覺得,官軍紮營肯定是在空曠處。

  有大片空曠,且正處城池正中的府衙,是最佳屯兵處。

  李孟羲再問,“城中校場在何方?”

  “校場在正中。”

  “我軍自東南角攀城,大軍自東門入還是南門入?”

  張角答,“鉅鹿城南北長,而東西窄,東出迅疾,自東門入。”

  李孟羲又問,“自東門入,至校場,路怎麼走?直走?”

  張角點頭,“直走,可直至府衙,校場便在府衙之中。”

  李孟羲繼續追問,“府衙有門幾重,正門偏門各幾?各在何方?院落又是幾處,分佈如何?

  夜間作戰,若敵情不明,難將官軍一網打盡。”

  李孟羲問的問題太複雜。

  張角皺眉思索良久,覺得一言半語說不清楚,便令人取來布匹和筆墨,在布匹之上略畫了簡圖,以圖來標明詳細。

  張角畫完,李孟羲一看明瞭。

  圖畫的是,最外一個大的方框,方框是南北長,東西窄,一個長方形。

  四向有開口,標註爲城門,東西南北四門。

  自東門,正西走,走很遠,到正中,乃是府衙。

  府衙臨道,門朝南,前有大門一重,後是院落兩重,門有二,然後再後,左爲校場,右爲大片房屋。

  若從外合圍,看圖知,需圍堵正門,後門,偏門等共計七門。

  地圖畫的詳細,一目瞭然。

  李孟羲又問了幾個問題,把不甚明瞭處問完,然後把地圖收起,準備帶回。

  接着往下,李孟羲仍有疑問。

  李孟羲皺眉看着張角,“閣下傳我十面埋伏之陣,白日一日,我領人丈量路途,廢一日之功,量地立旗,不過二十里。

  兩日,也不過四十里。

  官軍若脫圍,一日便行四十里不止。

  此十面埋伏之法,確能佔盡先機,但只能有一日先機。

  餘下路途,不及丈量,該當如何?”

  李孟羲很是懷疑十面埋伏的實用性。

  張角則是迷茫了。

  “丈量路途?爲何丈量?”張角疑惑問。

  李孟羲便向張角解釋了,是如何拉着繩子把官軍將行前路給一步步量出來的。

  聽完,張角極震驚,心中波瀾起伏。

  想昨夜,商討十面埋伏之法,說的是,詳查地勢地利,盡佔地利,於列陣合圍之地點,立旗爲記。

  再有,可估算陣列長度,使合圍嚴密。

  說的是稍作估算,然張角沒想到,李孟羲會是帶着人拉着繩子,一步步的量。

  每一步皆有詳細籌劃,成陣必是未有一卒有錯,未有一步有疏,必是嚴絲合縫,嚴密無漏令人心驚。

  嚴絲合縫,鐵桶合圍,步步算計,這三個詞,在別處是形容詞,形容包圍圈嚴密,形容算計周全。

  在別處是形容詞,但在李孟羲這裏,分明是描述詞。

  步步算計,是真的每一步都拿繩子量了,每一步都詳加考量了,合圍真的如鐵桶一般,莫說一個破綻,連一個超過一步的銜接縫隙都不可能有。

  張角都不知該說什麼好了,李孟羲佈陣方法之精妙細緻,已超出了張角的想象。

  至於李孟羲說,嚴密合圍只能持續一日,最多一日半,一日半後,後續佈置就跟不上了。

  對於李孟羲遭遇的難題,張角不好說是李孟羲佈陣方法有問題,拿繩子一步一步量肯定會慢,粗疏的去測量,能翻倍,能一日佈置四十里埋伏。

  張角知道李孟羲的問題所在,但張角不覺李孟羲做法有錯,甚至於,張角覺得,李孟羲的佈陣之法,步步算計,方是真正的十面埋伏,真正的毫無破綻。

  針對李孟羲所遇之難,難題在,預先佈置的包圍圈的速度,跟不上官軍行軍的速度,只能有一日合圍,一日之後,合圍必鬆散。

  張角認真思索着。

  李孟羲也在思索着。

  安安靜靜,一片沉默。

  許久之後,張角有了計較。

  目視李孟羲,張角問,“若只能一日合圍,一日之後,公子又欲待如何?”

  李孟羲沉吟片刻,答,“只能是,勉力爲之。

  雖前路已無預先佈置,但若領軍士數千前驅,步步爲先,依然能成合圍之勢。”

  李孟羲想的是,嚴密合圍陣勢不能成,那就退而求最次,只要能合圍,哪怕是鬆散合圍,哪怕是破綻百出倉促而成的合圍,依然還是合圍。

  合圍再鬆散,也是合圍,依然有強大的威懾效果。

  張角思量了一下李孟羲的應對之法,平靜看向李孟羲,道,“此,不妥。”

  見李孟羲看了過來,張角繼續道,“以公子佈陣之法,前四十里,合圍渾然無缺,陣勢肅整迫人。

  可四十里後,預先佈置全無,陣勢突然散亂,縱還能合圍,前後大異,此爲,露弱也。

  官軍行四十里,迫於涿州軍肅整陣勢,不敢妄動;而後突然見涿州軍陣勢凌亂,公子怎知官軍不會因此而起反攻之心?”

  “合圍之勢,先散亂,後亦散亂,能懾制官軍。

  先亂,後整,尤能懾制官軍。

  先整,後整,亦能。

  可若先整後亂,官軍見涿州軍勢頹,其戰心起激,不可制也。”

  聞張角之言,李孟羲不由緊皺眉頭。

  張角繼續提點道,“不妨,以退爲進。

  用藏弱之法。

  既後四十里,合圍不能嚴整,官軍見散亂,必士氣起激。

  那便索性,盡撤去合圍。

  如此,官軍見我,不見嚴整合圍,其士氣稍增,但官軍亦不見我散亂,其士氣揚之有限。”

  李孟羲疑惑,擡頭看向張角,欲言又止。

  撤去合圍,豈不就少了對官軍之鉗制?

  張角似乎知道李孟羲在想什麼,直視着李孟羲,張角又道,“至於撤圍之後,無可挾制官軍,此無妨。

  十面埋伏之陣,陣有合圍,亦有埋伏。

  公子前四十里步陣,步步堪量,精妙細微,此爲合圍。

  四十里後,合圍不能,可用埋伏。

  何爲埋伏?

  藏深匿險耳。

  可於地勢險阻、高拔、有利處,埋伏重兵,官軍若妄動,則可出之以成威懾。”

  李孟羲若有所思,暗自點了點頭。

  矮几對面,張角察言觀色,見李孟羲面有瞭然之狀,張角繼續教導,“我知公子不欲與官軍衝突,故,埋伏當以威懾爲要,以爲戰爲次。

  威懾之法,關鍵在於攻心。”

  “……四十里之時,涿州軍突然撤下重圍,官軍會如何?官軍必急走之,急於擺脫涿州軍。

  待其行軍數裏之後,軍心稍安,於此時,官軍有反攻之可能。

  故,可先於前路埋伏,以爲此時威懾。”

  “某問公子,前路路途漫長,地勢紛雜,涿州軍大部在後,能前伏之兵,必然不多,於此時,公子該如何方能知曉,官軍至何地之時,會起心反攻,又於何地埋伏伏兵,能懾制官軍?”

  張角問的問題是,以有限兵力,如何既能埋伏,又恰好埋伏到官軍欲整軍待戰的那個地點。

  兵力有限,而可能地點太多。

  方法有二,一是,盡分散兵力,讓每一個可能之地點,都留有伏兵。如此,無論官軍在哪,都能有伏兵出來威懾。可如此以來,單股伏兵太少,很容易威懾不成,反露己弱。

  方法第二,不分散兵力,算準官軍列陣反攻地點,兵力全埋伏彼處。這第二個方法,也難,難在“算準”。

  李孟羲苦思良久,不能知該如何威懾。

  見李孟羲如此,張角又提點道,“威懾攻心,爲其中之要。

  不必算定官軍何處意欲反攻,關鍵不在官軍,在我,我欲在何處威懾,則官軍必在彼處爲懾。”

  李孟羲略有茫然,又隱約抓到了什麼。

  “選一地,重兵埋伏之。地在四十里後,官軍脫圍之後。

  無論官軍有無反攻之心,待官軍至埋伏處,立時,四下合圍之軍,旌旗招展,喊殺而出,使官軍盡見我埋伏之勢。

  於此時,官軍方脫合圍,走數裏不見涿州軍一卒,其必以爲逃脫生天。就於此時,伏兵殺出,驚懼之,則使官軍知,縱出重圍,前路依然埋伏重重。

  有此一番,縱前路再無埋伏,官軍以爲有伏,不敢妄動。

  若再每隔數裏埋伏一陣,時時出而驚之,則攻心之效,尤佳。

  此便爲,攻心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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