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一章 將計就計
張飛就發現了,每每一件小的不能再小的事兒,軍師總能往深了去講。
就假打這一件小事,以張飛來想,留着力撕打一起便是。
而在李孟羲這裏,張飛看到聽到了諸多作僞技術,簡直歎爲觀止。
針對有人說沒有血這一點,李孟羲給出的解決方法是,人站着,就不要捅了。
把人按到地上,刀再往胳肢窩下一插,捅到地上,這樣就不用管刀尖上有沒有血了。
刀捅在地上,看不見刀尖。
除此之外,其他細節還有。
李孟羲特意叮囑,讓甲士們打之前,推搡兩下,吵起來,越熱鬧越好。
正這時,後邊騎兵匆匆來了,說官軍近了。
李孟羲略做思考,趕緊跟張飛說,“走!三將軍,我倆避避!”
退避的目的是爲了讓事情更合理,僞裝更逼真。
不然,有張飛在,涿州軍軍師也在,愣看着士卒們爭搶歐鬥,也太不合理了。
李孟羲和張飛兩人,趕緊就往遠處撤,慌的的跟兔子一樣。
逃到了離路幾十步外的涿州軍合圍陣列之後,張飛和李孟羲趕緊讓隊列合攏,兩人也慌忙跳下了馬。
這時,官軍隊首恰好也到附近。
皇甫嵩此時意外的不在隊首,皇甫嵩跟曹操去隊尾去了,準備暗施詭計。
隊首乃是皇甫嵩副將,皇甫嵩副將沒能察覺到任何異常之處。
唯一能算的上是細微異常的是,在前面大道不遠,離路幾十步外,右手側,涿州軍合圍陣列之後,空有幾匹高頭大馬露身陣後,奇怪的是隻有馬,不見馬背上有人。
此便是違和之處。
然此處違和,皇甫嵩副將不能敏銳察覺。
哪怕是曹操也在,皇甫嵩也在,曹操和皇甫嵩也察覺不到異常。看見孤零零的戰馬,曹操定是覺得正常,會以爲涿州軍法度嚴謹,備有空閒戰馬在這裏,是爲了萬一有緊急軍情,好立刻向回傳達。
破綻只此一處,然而這處破綻幾乎看不出是破綻。
皇甫嵩副將不比皇甫嵩,皇甫嵩在前領着行軍隊伍往前走,穿涿州軍甲陣不知幾番,視涿州軍甲陣只如草木,凜然不懼。
皇甫嵩副將眼見路兩邊一羣兇悍甲士殺氣騰騰的看過來,副將緊張不已。
官軍隊首在副將帶領之下,匆匆穿過甲陣,然後是漫長的行軍隊伍,最後,是隊尾。
隊尾經過後,最尾巴後,乃是一輛淄重車。
曹操皇甫嵩皆在淄重車左右。
曹操此時若多幾分心思去觀察路旁甲士,當能發現異常。
涿州軍甲士初時見錢財,兩眼發光,之後數番,因嚴令下達,涿州軍甲士不敢再拾撿錢財,之後便是木然的盯着看。
現在又不同。
現在涿州軍甲士全都盯着曹操和淄重車看,皆是迫不及待帶着興奮模樣。
曹操故技重施,令人爬上淄重車,砍開錢袋子往下嘩啦啦撒錢。
連撒了幾袋子,又令推倒車駕。
車架倒,滿車敗帛傾倒一地。
做完這一切,曹操到皇甫嵩身前,與皇甫嵩暗語,“事已成,可走!”
而後,曹操和皇甫嵩趕緊就朝前走去。
曹操一走,時機便來了。
涿州軍甲士中,幾個小隊長彼此看了一眼,詭祕的露出了笑意,“動手!”
他們壓低了聲音說着。
然後,駐守這一截的涿州軍甲士嘩啦一聲全動了。
甲士們蜂擁而上衝到淄重車那裏“搶奪”錢財。
只停了稍許,便有兩個小隊長,故意拉扯起一個錢袋子,拉扯起來。
邊拉扯,這兩人忍不住笑了。
一人笑,另一人趕緊提醒,“憋住!莫壞了大計!”
那人趕緊停住。
接下來,該幹嘛了?
軍師交代,該是先吵起來,然後打架。
於是,小隊長甲醞釀了一下,朝乙張口大罵,“姥姥!爺爺先拿住的,你懂不懂個規矩!”
聲音很大,傳播了很遠。
小隊長甲罵完,乙嘴巴幾張,抓耳撓腮的,一時竟卡殼了。
小隊長甲不着痕跡的壓低了聲音催,“狗日的,啞巴了!”
小隊長乙被這一催,索性不想了,直接跳起用力朝甲一推,“你姥姥!想打架不成!”
這倆人一開演,四周的其他甲士頓時齊刷刷站了起來。
“做甚?想打架不?你憑什麼推俺隊長?”
“打架?怕你不成!”曾愣抽到刀聲響起。
“來來來!誰慫誰是王八!”別個也曾愣抽刀。
齊刷刷的,所有甲士但配刀的,全都抽刀了。
刀抽出來之後,衆甲士你看我我看你,有那麼剎那間的安靜。
中間負責管事兒的小隊長小聲滴咕一聲,“動手!”
於是,立刻便熱鬧了起來。
甲士們立刻就揮刀相向,喊殺嗷嗷的,故意喊的喊殺震天響,同時,兩個一對,三個一夥兒,就把手裏的兵器對着叮叮噹噹胡亂的砍。
遠處駐足的偷看的曹操,此時大感疑惑。
曹操總覺得哪裏有些不對。
很不應該,照涿州軍軍師的厲害,之前明明涿州軍甲士已經對錢財無動於衷了,可爲何現在突然又爭搶起來。
難道是說這些個甲士陰奉陽違不成。
曹操伸長脖子認真的看着遠處打鬥廝殺,滿心的懷疑。
一旁,皇甫嵩看見,果然涿州軍甲士爲爭這些錢財大打起來了,一直一來的抑鬱一掃而空,皇甫嵩暢快的滿臉笑意。
“打死纔好!打死纔好!”皇甫嵩咬牙切齒的,口中小聲呢喃。
本章尚未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涿州軍甲士的歐鬥發展到劇烈程度了,兩名甲士把刀叮叮鐺鐺胡亂磕了好一會兒之後,其中一人使了使眼色,另一人立刻會意。
這人立刻演技十足的啊慘叫一聲,整個人向後倒去。
另一人趁勢撲上來,騎到這人身上,刀雙握手中,狠狠地朝這人腋下刺去。
演技好的那人很配合的啊的一聲慘叫,手無力的抓着刺在腋下的環首刀,身體還很逼真的抽搐兩下,脖子僵直的伸起,然後不甘的頭一垂,裝死去了。
這只是其中一幕,有更多的甲士不停的下狠手,不停的有人被“殺死”,停屍者一個接一個。
遠處,皇甫嵩看的振奮不已。
與之相反,邊上曹操眉頭緊皺,他死死的盯着那些被捅死在地上的涿州軍甲士,離得有點遠,看不清細節,曹操總覺得其中有詐。
不可能,涿州軍豈會出此大錯,涿州軍小軍師豈會出此大錯,絕不可能。
按下心中疑惑,曹操看向身旁看的投入無比的皇甫將軍,曹操建言道,“某已算計涿州軍數番,想必涿州軍統帥之人不久將知我等算計,誘殺之策,瞬將無用矣。將軍不,到此爲止如何?”
曹操話說的很明白了,人涿州軍豈是傻的,屢屢誘殺人家的甲士,人家豈能不知,見好收手爲好,還能省點錢財。
皇甫嵩不然,皇甫嵩想的完全相反,皇甫嵩以爲,既然他涿州軍很快便能察覺,那不僅不能停,還得趕緊多多取錢財趁他未察覺,再誘殺他些許甲士。
稍有耽擱,計策就不能用了。
曹操苦笑一聲,無可奈何。
深深的朝遠處廝殺的涿州軍甲士看了一眼,曹操和皇甫嵩一道朝前去了。
曹操沒能看見,就在涿州軍合圍陣列之後,有幾匹空閒馬匹那裏,陣線之中,賊頭賊腦藏着兩人,正從人縫裏盯着曹操在看。
以人牆爲遮掩的,正是張飛和李孟羲。
等了一會兒,見曹操走遠,李孟羲和張飛相視一笑。
放心的走出陣列,朝道中走去。
依然在假裝廝鬥的涿州軍甲士見張飛和李孟羲過來,陸續都停了打鬥。
地上躺屍的那些,身上插着刀的那些“死屍”,一個個站了起來。
一個人沒死。
張飛大步走到車駕旁,傾倒的車架周圍,滿是灑落的銅錢。
縱是老張頗有家資,見到了這眼花繚亂的隨地灑落的錢財,張飛也一陣興奮。
張飛已經開始盤算起來,這一車錢財,能買多少頭牛,置多少地,起多少房子,一想,張飛樂的嘿嘿直笑。
忽然張飛就一拍腦袋,不對,現今兒可不是當初了,已起大兵要做大事了,牛地和房子都不必,得買兵器戰馬纔是。
這時,李孟羲也走了過來,朝地上錢財只看了一眼李孟羲就不再看了,接着又往四周甲士看。
李孟羲問衆人,“沒誰傷到吧?”
甲士們彼此看看,沒人受傷。
“乾的不錯!”李孟羲不吝誇讚。
甲士們直笑。
總得來說,這一次算是涿州軍第一次演戲,演的還不錯。
箇中不足,李孟羲覺得還是道具上的不足,沒有血漿,沒有斷肢假臂之類的道具,更沒有逼真度超高的蠟像。
李孟羲越發覺得道具營有成立的必要性了。
前先早成立的各營,有匠營,醫營,漁營,屠匠營,陶營,還有有準備成立還沒來得及成立的特攻營,以及同樣沒來得及成立的諜間四營,再加上如今的道具營,這麼許多各種不同營,從後勤到作戰,從情報到戰術,幾乎都有涉及。
一旁,張飛從春秋大夢中回過神來。
張飛看到周圍甲士,立刻把眼一瞪,臉一板,“你們可曾偷拿了錢財?誰拿了,交出來,莫讓老張搜出來!”
衆甲士不情不願的把偷摸拿的那一點散碎銅錢拿了出來扔到地上。
李孟羲在旁看的欲言又止,想說,這拿錢是爲做戲,總不能假裝搶錢,卻一文錢不拿吧。
事了,李孟羲一手策劃的將計就計,成功騙了皇甫嵩一車錢財,算是意外之喜。
——
在裏外合騙之下,在李孟羲將計就計加曹操混淆視聽揣着明白裝湖塗兩下夾攻之下,皇甫嵩還生怕動作慢了讓涿州軍反應過來,着急忙慌的調動軍中錢財,急朝前去。
皇甫嵩卻不知,涿州軍甲士隊所接到的命令已經改了,改成裝作搶錢,裝作廝殺。
朝前又走一截,又見甲士在前,曹操重試舊計,撒錢當道。
走遠,涿州軍甲士果然又衝上去搶錢,果然又起了衝突,果然又廝鬥起來。
曹操疑惑更深。
若說前一次還有可能是涿州軍甲士罔顧軍令陰奉陽違,那麼總不可能連兩次陰奉陽違吧。
曹操幾乎肯定,此中有詐,涿州軍乃是故意做出一副廝殺模樣。
涿州軍此舉又爲何,曹操稍作思索,恍然大悟,涿州軍是要將計就計,是故意要騙取錢財。
猜出了真相,曹操有些哭笑不得之感,家大業大的涿州軍,竟會爲蠅頭小利費盡心機。
曹操哪裏能知,涿州軍若是沒有處處摳搜,連紮營時野外的荒草都不肯放過,沒有這般篳路藍縷,沒有一根木頭一根木頭的算計,涿州軍之前哪能湊出那麼多足夠擺起車陣的車輛,又哪能湊起足夠十萬人裝備的木槍。
涿州軍水平高處,就在此細微處,就在辛苦經營。
以官軍和涿州軍兩方巨大的體量,區區幾車錢財,確是蠅頭小利,且錢財短時間一點用處也無。
本章尚未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可放長一月之期,一月之久,到時官軍若再領大軍反撲而來,涿州多得的幾車錢財,足以在一月之間,換成錢糧數十車,或換成兵甲數十。
而官軍雖有朝廷雖有官府支持,少了幾車錢財雖不傷大體,但總歸將少徵集軍糧數十車,亦少購得兵甲數十。
一增一減,一進一處,涿州軍等於便比官軍多了百車糧草,兵甲百數。
什麼都沒幹,就等於焚燒了官軍百車糧草,殺了官軍百數精銳。
小利不爭,焉可奪大利,大利既失,頹勢必來。
再有,總說最後一根稻草就可以把駱駝壓死。
那焉知,百車糧草百名精銳,不會是壓死駱駝的最後那一根草,不會是勝利天平上最後的那一根改變均勢的籌碼。
放在何等規模龐大的大軍之中,精銳百人的損失,不算大,但也絕對不算可有可無。
曹操在遠處駐足看了片刻,看着涿州軍甲士殺的凌亂一片,殺得伏屍處處,之後,曹操徑自離開了。
曹操走,李孟羲和張飛又從旁邊陣列之後鑽出來了。
李孟羲兩人又到路中查看收穫,突然間,一隻鳴鏑休的一聲射來。
李孟羲和張飛皆是一愣,然後趕忙朝前看去,鳴鏑是從前邊過來的。
瞬間反應了過來,李孟羲趕緊朝甲士們道,“快!打起來!官軍轉回來了!”
說罷,趕緊拉着愣到原地的張飛急不擇路的就朝路中那輛傾倒的車架後面藏。
藏住之後,李孟羲扭頭朝張飛一看,張飛這傢伙大咧咧一點不知道隱蔽,李孟羲便伸手,把張飛腦袋往下按……
四周,得了李孟羲緊急預警,甲士們亂七八糟的開始亂打,有聰明的反應快的傢伙直接就往地上躺。
一切草草恢復。
曹操冒着被涿州軍哨騎殺死的危險,拉着皇甫嵩殺了個回馬槍,曹操已“洗心革面”了,曹操雖略自私,但看着涿州軍不停得了錢財,曹操忍不下去了。
帶皇甫嵩過來,曹操就是要揭露涿州軍的陰謀。
皇甫嵩本以大事爲重,看過一次涿州軍廝殺,皇甫嵩又回去看護大軍去了。
曹操說涿州軍有詐,非拉皇甫嵩折返回去,皇甫嵩莫名其妙的跟着曹操往回趕。
到了地方,曹操看着依然在廝殺的涿州軍,曹操一下就看出了不同之處,之前離開時,死屍比現在多,且方位不對。
曹操立刻指向廝殺的涿州軍甲士,道,“將軍且看,方纔某走之時,道左……”
剛說了一句,曹操突然停住了。
曹操突然意識到,方纔皇甫嵩將軍可沒跟過來,現在說什麼死屍有不同,皇甫嵩將軍哪裏知曉。
想到這裏,曹操心中無力。
嘆氣一聲,轉頭,曹操看向朝滿是疑惑的皇甫嵩,拱手一禮,面無表情,道,“某看差了,涿州軍並未有詐。”
皇甫嵩盯着曹操看了良久。
皇甫嵩只當曹操是心疼錢財,想找個由頭停了以財誘敵之策。
最終。
曹操看着廝鬥激烈的道中涿州軍甲士,最終滿心不甘的跟着皇甫嵩走了。
曹操可又輸了。
李孟羲可又又又贏了。
就差一丟丟,李孟羲將計就計的計策就要暴露了。
李孟羲也未料到皇甫嵩會殺回來。
但,涿州軍又勝在了體系之強。
之前和張飛和衆士卒商議該如何作假,該如何騙過官軍,有士卒曾說,若官軍走近如何。
李孟羲因此便事先考慮到了此處,特派哨騎尾隨官軍隊後戒備。
之後,曹操殺了個回馬槍急衝回來,曹操衝的不可謂不急,就是要趁涿州軍反應不及之前就撞到現場。
涿州軍哨騎一個沒攔住,就讓曹操闖過去了。
又一處幸運是,鳴鏑戰術在涿州軍中已慢慢在成熟,哨騎恰好配有鳴鏑,情急之時,預警不能,慌忙之下,哨騎急發鳴鏑,這才趕在曹操之前預警聲遠,李孟羲聲聞鳴鏑,及時做出反應。
哨騎盯防,不是李孟羲的主意是甲士的主意,李孟羲也未曾算到曹操會急闖,佈置的哨騎竟然會預警不及。
但在涿州軍體系加成之下,李孟羲可又贏了。
分秒之差決出的僥倖之勝,意味着皇甫嵩沒看出破綻,意味着涿州軍可多騙皇甫嵩幾十車錢財。
是幾十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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