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九章 官道,王道,霸道

作者:南宮我夢
夜色漸深沉之時,衆人正圍着篝火暢談,劉備看着李孟羲看了許久,突然道,“夜裏風涼,走,咱進屋去。”

  於是,劉關張三人和李孟羲起身朝屋子裏去了。

  到城主府的路上,劉備特意拉着李孟羲,直到城主府,劉備直接把李孟羲引到了堂中矮几旁,然後堂中一張矮几,劉備也不坐在正面,而是把李孟羲引到了側面落座,之後,劉備也坐到了側面。兩人對幾分坐兩端。

  接着便是很長一段時間的對視,劉備與李孟羲對視良久,相互沉默良久。

  李孟羲心知,劉備是有話要問,劉備想問什麼,李孟羲大抵也猜的到。

  李孟羲在整理思路時,劉備也在想該如何開口。

  之前皇甫嵩氣勢洶洶逼來之時,當時生死之機,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於是軍中諸事全從李孟羲之計,當時乃是萬分危機,別無他選,現下官軍退走,危機解除,一直被李孟羲牽着鼻子走的劉備,終於要開誠佈公的好好問一句,問李孟羲往後作何打算。

  心有靈犀的兩人,一人慾問,一人慾答,對幾而坐,皆皺眉沉思。

  忽而,兩人同時擡頭,相視的剎那,不約而同的都露出了笑意。

  李孟羲身體直起,拱手朝劉備鄭重一禮,而後,正色道,“這數日以來,軍情大事,玄德公皆從我計,從未聲疑。

  今官軍遠避,我燃眉之急已解。可得須臾之安也。

  玄德公想必要問,黃巾已了,往下我軍該何去何從,是與不是?”李孟羲笑着看向劉備。

  劉備臉上笑容浮現,仰頭哈哈一笑,“知我者,孟羲也!”

  言罷,身體微前傾,目視李孟羲,正色問,“以軍師看來,我軍往下,該如何行事?”

  李孟羲神色自若,似笑非笑看着劉備,手指輕彈在矮几之上,幽幽道,“成大事之道,有三道。”

  劉備眼睛微睜,忙問,“奧?三道爲何?”

  李孟羲看了劉備一眼,又轉頭,看向下方關張二人,見關張二人皆側耳傾聽模樣,收回目光,李孟羲這纔開始高談闊論起來。

  “出涿州之前,當時玄德公與我曾說,本欲投幽州劉焉,以謀得進身之機;

  當時欲投劉焉,我部兵馬稀少,縱投效之,不能爲劉焉所重。

  今,我軍已席捲成大,招降黃巾十五萬之衆,精兵數萬之巨,當日投而不能爲其重用,今再投,可爲其倚重,可成其臂膀,進身之機,得之易耳。”

  說着,頓了一下之後,李孟羲繼續道,“不管投效劉焉,還是依此次討黃巾敗張角之首功得朝廷封賞之一官半職,走馬赴任,此以官身謀立取進,可謂之,【官道】。”

  不待劉備有沒有揣摩明白箇中深意,李孟羲緊接着又道,“第二策。仗十五萬流民數萬精兵之本,強主一州,再籠絡世家豪強,納其人而爲用,借其力而茁壯,縱橫捭闔以成大勢。

  此爲,【王道】。”

  “第三策,不領朝廷之官,不假官府之名,不仗世家豪強之力,乃仗兵自立,強佔官府,綱政自領,兵霸一方。此爲,【霸道】!”

  李孟羲三策陳畢,劉玄德眉頭緊皺,陷入了沉思。

  下方,關張二人也皺眉沉思起來。

  李孟羲所說三道,官道,王道,霸道,李孟羲各有考量。

  官道,乃是劉玄德本來的打算,劉玄德不管是投效劉焉,還是之後因軍功得了個一官半職之後走馬上任,皆是以官身謀進。

  王道乃是效彷江東起家之路,重用世家借重世家之力以成大勢,有足夠的先機在,王道若行,最次也能成個江東。

  至於霸道,則激進無比。

  劉備沉思良久,久久難以拿定主意,忽而擡頭看向面前的李孟羲,反問,“若軍師來選,當選何道?”

  李孟羲不立刻作答,而是稍停頓一下,之後道,“【官道】中有一難。

  怎知朝廷封賞之官,恰爲我根基所在之地?

  若我根基與就官之地兩相遙分,如何自處?是棄官?還是棄根基之地?抑或根基遙往遷移?皆難。”

  “【王道】一策,重在籠絡世家,重在縱橫捭闔,可世家豪強者,利益糾葛,盤根錯節,何以能籠絡衆者,又何以縱橫捭闔,某山野之人,不熟世家,玄德公可知?”

  籠絡世家,劉備自思不能,只能搖頭道,“備不熟世家。”

  李孟羲便笑了,轉頭,看向下方,又問關羽,“關將軍可熟世家豪強?”

  關羽一草莽之人,跟世家沒太多交涉,哪能熟知世家的門門道道,關羽搖頭,“不熟。”

  當李孟羲看向張飛時,不待問,張飛便悶聲道,“俺是豪強,算不得世家!”

  世家跟豪強還有區別,世家費累代之功,甚至數百年經營纔是世家,豪強底蘊淺薄,不能與世家相提並論。

  一圈問完,李孟羲目視劉備,笑道,“便是如此。

  我等皆出身低微,籠絡世家之權謀手段,實非我等所長。

  若強行王道,乃以短謀長也。”

  言罷,李孟羲緊接着又向下問,“三將軍既不熟世家,那可熟百姓?三將軍以爲,百姓所求爲何?”

  張飛瞪眼思索了一下,道,“百姓所求,飽食也!”

  “然也!”李孟羲笑了。

  又問向關羽,“關將軍以爲,百姓所求爲何?”

  關羽撫須思量片刻,道,“百姓所求,輕徭薄稅也。”

  “然也!”李孟羲笑得更開心了。

  轉過頭,看向面前劉備,李孟羲最後問,“玄德公以爲,百姓所求爲何?”

  劉備沉吟,看着李孟羲,道,“百姓所求,公道耳。”

  “然也!”李孟羲笑得更開心了。

  收斂了笑容,李孟羲正色道,“誠如方纔,我等皆不熟世家,然,皆熟知百姓也。

  親百姓,遠世家,方爲我等所長。”

  “故,王道於我,實非上策。”

  總共就三道,官道,王道,霸道,官道王道皆被駁斥,劉備直直的看向李孟羲,問,“軍師欲選者,乃【霸道】也?”

  李孟羲緩緩點頭。

  劉備眉頭微不可查的一皺,“如軍師所言,霸道若行,強佔官府,自領綱政,兵霸一方。此行此舉,與謀反何異也?”

  李孟羲不爲所動,直視着劉備眼睛良久,“若某說,就是要謀反,又待如何?”

  瞬間,氣氛寧靜的如同死寂,針落可聞。

  劉備神色微變,與李孟羲對視良久,最終,劉備終究捨不得對李孟羲破口大罵,索性閉上眼睛,把頭一轉,不與李孟羲對視,“若要謀反,不爲也!”

  “哈哈哈哈!”李孟羲笑了,邊笑邊搖頭。

  笑罷,李孟羲盯着劉備一字一道,“君以爲,事已至此,反與不反,由得了我等?

  我軍已與官軍交惡頗深,皇甫嵩豈會就此罷休?

  樹欲靜,而風不止也。局勢如今與我爲難。

  難就難在,我軍已盡招降黃巾十五萬之巨;招降黃巾倒也罷了,偏黃巾賊首張角投誠我軍;張角投誠倒也罷了,我軍偏與董卓爲惡;與董卓爲惡倒罷,偏又連惡皇甫嵩,以致朝廷南北討賊大軍皆與我等爲仇;與官軍爲仇倒罷,難就難在你劉玄德一階白身,他皇甫嵩若上稟朝廷言我涿州軍意圖謀反,我等毫無官身,毫無辯駁之機,只能任其搬弄黑白。

  我問玄德公,若皇甫嵩退而又來,發朝廷各方兵馬十萬來討,彼時,我等縱願爲忠良,縱散去兵馬,丟棄刀兵,朝廷豈能容我?”

  李孟羲的話,讓劉備臉色難看起來。

  劉備總是往好了去想朝廷去想官軍,劉備總想着官軍走了便無事了,根本不願去想就此與朝廷爲敵。

  然,誠如軍師所言,皇甫嵩對涿州軍恨不能除之而後快,今番頹勢,皇甫嵩雖一時退走,但怎言皇甫嵩不會糾結更多兵馬再來征討,怎言身爲朝廷中郎將軍的皇甫嵩不會上書朝廷請四方兵馬共來征討。

  想清楚可能的種種後果,劉備臉色難看至極,死死盯着李孟羲,一字一頓,“縱如此,備豈行大逆不道之事,作不忠不義之人!”

  “不忠不義?哈哈!”李孟羲笑了。

  “盧植前車之鑑不遠,朝廷要罷盧植兵權,盧植便輕棄兵權,以致朝廷兵馬喪失董卓之手。

  董卓此人,狠厲非常,我料來日亂國者,必董卓也!

  試問,那董卓若起反心,彼又得朝廷兵馬,他若謀反,朝廷可能抗之?

  盧植事朝廷以忠,卻致朝廷於危難,功也?過也?

  【忠臣孝子,大杖受,小杖走】某曾以此勸盧植將軍,今再以之勸玄德公。”

  “如今大漢,正如一風雨飄搖之家,更兼家中,有父昏聵,有母庸昏,家中兄弟離心離德,皆欲拆家分財各走。

  值此時,玄德公唯一忠良保家之人,且手有精兵數萬,有安穩家門之力,試問此時,玄德公是欲作忠臣孝子,還是不忠不義之人?

  若爲忠臣孝子,則昏聵父母強要兵權,則玄德公給是不給?給,則致使再無人可力穩家門,不給,則違逆父母之命,既違父母之命,又豈談忠孝?”

  “某欲勸玄德公作大惡之行,行大善之事。

  何爲大惡之行?強佔官府,漠視朝廷,兵霸一方,聽調而不聽宣。天下人視之爲不忠不義。

  何爲大善之事?有玄德公兵霸一方,則定立大漢一角山河無恙,一角山河安穩,則任大漢風雨飄搖,任各方軍閥諸侯鬼胎各懷,大漢便絕不致覆亡。”

  一番話,劉備神色稍有鬆動。

  劉備神色複雜的看着李孟羲良久,繼而,嘆息一聲,“行大惡之行,作大善之事。”他自語道,“只怕,天下人恨不得食我之肉,寢我之肉,我劉玄德,將留千載罵名也,唉!”

  李孟羲聞言,不由搖頭一笑,笑問,“玄德公出兵討賊,爲搏一身清名否?”

  劉備正色,“爲百姓也!爲天下也!”

  李孟羲點了點頭,“便是如此。既爲百姓,爲天下,虛名何足道也!

  君以爲,這天下間的事,和和氣氣辨個是非分明便能了結?”

  “正道滄桑啊。”李孟羲長嘆一聲。

  “匡扶天下之重,豈是喝酒喫飯,豈是和和氣氣談笑間便能成平了天下不平之事?千鈞重擔在肩,又怎不身形狼藉?”

  好一句,正道滄桑,劉備愣愣的看着李孟羲,看了良久。

  氣氛沉默良久之後,李孟羲又擡頭復看向劉備,認真問,“強佔官府,自領政事,兵霸一方,聽調不聽宣,此霸道之行,玄德公是願爲與否?”

  不待劉備作出選擇,李孟羲盯着劉備的眼睛,鄭重又道,“當日張角投我,我與之有言在先,要給黃巾衆人以活路。若玄德公不願與朝廷爲敵,那你我便自分開,玄德公便領三萬精銳自走,李某人自帶黃巾衆人求活……”

  這一下,讓劉備,讓關羽張飛,一下全都驚了。

  軍師竟然要走。

  劉備神情頓時慌了,“唉!一家人,何說兩家話!”劉備苦笑一聲。

  而後,認真的盯着李孟羲看了良久,劉備嘆息,袒露心扉道,“自遇孟羲以來,所謀皆成。

  想出涿州之時,兵馬不過千餘,今已席捲而成十數萬之衆,今思之,如若夢裏。”

  “軍師智謀勝備多矣,軍師既言【霸道】遠勝【王道】【官道】,那便,就用霸道!”

  說着,劉備啪的一巴掌拍在了矮几之上。

  李孟羲笑了,而後緊跟其後剖析道,“今行霸道,有三合。

  其一,今招撫黃巾十餘萬,此龐然之衆,徒涿州一縣不能養之。

  況今臘月已至,攜十萬餘衆遠趨涿郡,拖延遲緩,不及明年春時耕種,耽擱天時。

  唯有之計,唯有在鉅鹿一郡,就地安置黃巾,方爲妥當。

  爲十五萬黃巾計,根基必在鉅鹿,根基在鉅鹿,則遠赴爲官不能,官道於是不能;爲圖屯墾,必收沒世家之田,將罪世家,王道亦不能。

  於是便只可爲霸道。

  此爲,事與道合,爲第一合。

  其二,與官軍對峙連番,已與朝廷大軍爲惡,官軍爲懸頂之刀,朝廷討賊大軍旦夕或來征討,故,我軍必盡執掌黃巾兵力,不可一朝手中無重兵,亦不可赴官遠任,以致軍力兩分相抗不能。死護黃巾餘衆不放,朝廷必以挾寇自重罪我,此時,兵霸一方漠視朝令行霸道之事,不得不爲。此爲,兵與謀合,爲二合。

  其三,鉅鹿爲黃巾亂起之地,官府盡爲攻破,官吏盡爲誅滅,豪強世家爲黃巾屠戮,亦所剩無幾。

  我軍若自領政事,鉅鹿一地,已無官府也,無有官府掣肘,奪政易耳;若盡收世家豪強之地歸於公有,鉅鹿一地,世家豪強非亡既散,無有世家豪強之阻力,奪地易耳。

  此爲,第三合,人和。

  有此三合,這鉅鹿之地,天賜我爲根基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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