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三十二章 遍地是寶的洛陽城(二)

作者:南宮我夢
清晨,李孟羲被一陣吱吱吱吱的吵鬧聲驚醒,他睜開眼睛,揉了揉眼睛,“小磚,啥東西在叫呢?”意識模湖之際,李孟羲下意識就喊弟弟,喊完,李孟羲愣住了,他意識到自己不在鉅鹿,弟弟沒跟過來。

  穿好衣服起牀走到外邊,瞅見院子裏籠子裏養着的猴兒,護衛拿個雞腿想喂猴子,真是個好人,真是捨得,可,猴子不該喫水果的嗎?

  讓李孟羲詫異的是,猴子接過雞腿,當真吃了起來。

  李孟羲直撓頭,他懷疑自己的認知出錯了。似乎也對,山裏的猴子一般情況是喫果子的,但到冬天的時候,沒有果子的時候,估計到冬天猴子會收集乾果,比如松子樹籽之類的,或許也會逮老鼠青蛙喫。

  也就是說,猴子竟然是雜食動物。

  養猴兒的唯一目的是爲了醫藥產業,是爲了代替人進行試藥,藥物關乎生死,一種藥品得試幾千上萬回才能試出足夠的數據,也就是說,試一種藥,得上萬只猴子,爲助力醫藥產業,猴子必需得成規模培養,要大量養猴子就需要有足夠多的猴子種羣,到冬天,還需要有足夠多的乾果。

  猴子喫的水果倒是不難,鉅鹿在大規模種樹,三五年光景就能遍地是果樹,可乾果就不好解決了,冬天沒東西喂猴子,李孟羲不由便想,猴子喫糧食嗎,按道理,猴子跟人生理接近,按理說,人能喫的,猴子也就能喫。

  想到這裏,李孟羲讓護衛拿了個餅子過來,他把餅子塞到籠子裏,猴子搶過餅子吃了起來。

  李孟羲笑了,猴子不難養了,用糧食餵養也是可以的。

  新的清晨開始,李孟羲又去看了其他飛禽走獸,昨天買回來的野獸有,狐狸,獾子,獐子,黃鼠狼,鹿,小狗熊,鱉,烏龜,一大堆東西。

  夥計們有留心照看着,他們怕這些走獸餓着,一早便開始餵養。

  李孟羲瞅見夥計們是拿活雞投喂的,這一天下來,得消耗十幾只雞,李孟羲頓時就覺得奢侈,他有些猶豫到底要不要養這麼多野物了。雖然說狐狸獾子獐子這些東西有點藥用價值,可飼養起來實在太貴了。

  清晨過後,李孟羲離開了鉅鹿商館,繼續轉悠去了。

  鉅鹿商館的生意太好,一大早就有許多人過來買紙,掌櫃陪着笑臉有些歉意的說到,“對不住,實在對不住諸位,今日我商館停業一日,還請見諒,還請見諒!”

  客人們掃興而回。

  經昨夜商議之後,鉅鹿商館的紙張的銷售策略變了,掌櫃的一大早帶着車隊拉着紙張,去挨個拜訪朝中高官。

  每到一處,掌櫃的說明來意,說明是想把紙張買賣交出去做,這簡直是巨財臨門,沒有人會跟錢財過不去,掌櫃的立刻成各家的座上賓。

  李孟羲帶來了一百多車紙張快速散到了官員們手中,在紙張散出去的同時,以極其低廉但是實則無比暴利的價格賣給了官員們,最低檔次紙張的價格是一文一張,高檔次的是七文一張,均價大抵三文左右,一張紙賣三文錢,一百多車紙換一下換回來了巨量錢財。

  只兩個時辰,李孟羲還在街上轉悠,紙張到了官員貴戚手中之後,很快就出現了這些人名下的店鋪當中,洛陽城中的士子百姓們很快就發現,開始有除了鉅鹿商館以外的其他地方開始賣紙了,而且紙張賣的非常便宜,一張紙就賣十來文錢。

  李孟羲忽略了一件事情,他以爲只要把紙張批發價定的足夠低,就可以大量傾銷,大量傾銷可使得販賣量最大,同時,總利潤也最多,可他忘了還有定價權這回事兒。

  鉅鹿商館批發出的紙張的確價格低廉,可高官貴戚們都是喫人不吐骨頭的主,一兩文批發到的紙,他們翻手賣幾倍價格出去。

  到頭來,鉅鹿商館賺了不到一文錢,官員們卻賺了好幾文。

  李孟羲雖疏忽了此節,但其實根本無所謂。

  供求關係會隨着供應量發生變化,等巨量紙張涌向洛陽之時,到時紙張就不再稀缺了,紙張多到一定程度,就開始供大於求了,到時官員們要是賣的貴,沒人會賣,官員們就不得不降價,最終總會降到該有的那個價格。

  市場是一隻看不見的手,會自動調節。

  當紙張價格最終恢復到正常該有的價格的時候,到時,鉅鹿商館每賣出去一張紙,純利潤一文,而官員們也掙一文,可官員們掙的那一文,還得搭上店鋪,還得搭上夥計,甚至還得搭上庫房,還得人脈經營上下打點,要是想賺更多錢,還得組建商隊把紙張賣到更遠的地方,商隊的人力車馬等等花銷,又是千頭萬緒,算下來,大頭最終還是讓鉅鹿商館掙了,鉅鹿商館什麼都不用做,就賺了大部分錢。

  李孟羲到了轉悠到了一家非常氣派的綢緞莊,李孟羲到時,門口迎來送往的夥計看了李孟羲好一會兒,初看之下,夥計看李孟羲衣着樸素以爲不會是貴客,可又瞅見李孟羲身後跟了一堆隨從,看樣子身份不凡,夥計趕緊過來迎接。

  走到店裏,李孟羲宛若走到了色彩的海洋,櫃檯上放着的,貨架上堆着的一匹匹五顏六色的絲綢色彩極其絢麗。

  來漢末這麼久,第一次見這麼豐富的顏色,李孟羲眼睛都亮了。

  走來一個穿着綢緞富態貴氣的掌櫃的,掌櫃的並不以李孟羲年少而有絲毫輕視,客客氣氣的請李孟羲四處看看,李孟羲直接表明要買絲綢,直接買二十匹。

  貴客臨門了,掌櫃的喜笑顏開,趕緊讓夥計把最好的絲綢搬過來供過目。

  絲綢跟絲綢也是有區別的,在鉅鹿的時候,李孟羲也見過不少絲綢,可鉅鹿的絲綢跟洛陽的絲綢一比,差距明顯能看的出來。

  人家洛陽的絲綢,色彩更亮麗就不說了,紋理還更細膩,隨意抻開來看,一匹絲綢,正面暗有花紋,反面也有花紋,正方兩面的花紋還不一樣。

  以李孟羲對紡織技術的理解,他是不能明白這麼複雜的綢料到底是怎麼弄出來的。

  把絲綢遞給一旁的周倉,“周倉你看這絲綢如何?比咱鉅鹿的好的多吧?”

  周倉伸出大手小心翼翼的摩挲了一下絲綢的面料,憨厚一笑,“是比咱的好。”

  李孟羲眼中無有什麼尊卑觀念,他覺得絲綢漂亮,隨手拿給周倉看,不過是自然而然的行爲,卻把周倉感動了一下,也把其他護衛人員感動了一下。

  買絲綢本意不是爲了絲綢,買下絲綢只是爲了當敲門磚而已。

  李孟羲讓周倉他們過來挑絲綢,周倉和一羣護衛們謹慎小心的按自己喜好挑好了二十匹絲綢,李孟羲招呼人付錢。

  隨行的人從車上把一袋子又一袋子錢扛進來,眨眼功夫堆了高高一堆。

  銅錢的不便之處凸現了出來,買了二十匹絲綢,得花一車多銅錢。

  絲綢買完了,李孟羲趁機提出想看看做絲綢的工藝。

  李孟羲之所以找這一家絲綢店鋪,乃是事先打聽好了這家綢緞莊有自己的織機有自己的工坊,李孟羲就是瞄着技術來的。

  因李孟羲買了一大批絲綢的緣故,掌櫃的不好拒絕,便邀李孟羲到了工坊之中。

  在工坊之中,李孟羲第一次見到了絲綢製作的全過程,他看到了絞絲,泡絲,染絲等等工藝,前邊幾步過程,李孟羲倒還看得懂,走着走着,聽見吱呀吱呀的機杼聲,定睛去看,前邊工棚下有好多架比牀還大的巨型織機。

  李孟羲不等掌櫃的介紹,徑自走了過去。

  織絲綢的工人很忙碌,幾個人圍着大織機在忙活着,李孟羲過來,工人們頭擡也不擡。

  李孟羲在這處工棚之下,看到了至今爲止見過的最複雜的器械。

  工人們織絲綢的動作很慢,簡直超級慢,李孟羲在邊上看了半天也沒看明白,工人們似乎是排線一樣,一根根線排好之後,半天才動一下梭子,李孟羲好奇的問掌櫃的,“掌櫃的,這叫什麼機器?”

  “這?提花機啊,織花錦的。”

  李孟羲知道了,這是提花機。

  在工坊裏轉悠這一會兒,李孟羲已盯上了一堆技術,如果有可能,他想把這家稠莊打包帶走,可問題是,能經營綢莊的,非富即貴,更不會缺錢,有錢都不好使。

  心裏悄悄琢磨了下,李孟羲拉掌櫃的到一旁,李孟羲編了個理由,他說自家也想開個綢莊,苦於沒有人手,白有十幾萬畝桑田,卻織不出好綢子。

  “掌櫃的,機器匠人我都要,多少錢你開個價。要是不放心,你派人過去管着,機器還是你的機器,人還是你的人,工錢我發,織出了綢子,咱兩家五五分賬。”

  李孟羲開出了驚人的條件,這就像合資辦廠,綢莊出人,出技術,出機器,所有的機器都由鉅鹿掏錢買,所有的打造機器的匠人的工錢及織工的工錢,都由鉅鹿負責發,這還不不算完,所有的機器和匠人,都還屬於綢莊自己的,這等於是有人白花錢替綢莊建了個分店,最後利益還五五分賬。

  條件太豐厚了,掌櫃的有心想應下,又因做不了主,他告退片刻,去請示東家去了。

  良久以後,掌櫃的回來,態度變得更客氣了,客氣中卻多了一些公事公辦的客套。

  經一番商談,李孟羲以十萬錢一人的高價直接買了一整套匠人,匠人包括製作織機的木匠,製作提花機的匠人,染絲的,絞絲的,泡絲的,還有負責織絲等等匠人。

  買走匠人八十七個,加上全套的器械和工具,直接花了李孟羲八百七十萬錢,李孟羲此行帶的錢不多,但鉅鹿商館有錢,幾百萬錢就只是鉅鹿商館幾天的賣紙利潤而已。

  李孟羲立刻派人知會鉅鹿商館,商館得了命令,打開庫房,把錢財裝上車,一車一車的拉了過來,當場把錢全部付清了。

  李孟羲出手豪爽的程度把見過識廣的綢莊掌櫃都驚住了。

  帶機器和人走的時候,李孟羲注意到織綢匠人中好多都是婦人,想到此去鉅鹿,要跟家人自此長久分離了,君子有成人之美,李孟羲便又拿了一大筆錢,他給了匠人們無論男女,一人給三萬錢,讓他們回去把家小帶上一塊走。

  織絲綢的高級匠人收入不菲,可再收入不菲,匠人仍是底層,工錢又能高到哪裏去。

  李孟羲直接給了三萬安家錢,這是筆鉅款。

  此中有一個問題,故土難離,能被掌櫃的賣出來的工人不會是重要人才,且多屬於平日被欺負沒人撐腰的可憐人。

  這些人平日就被欺負,現在要到外地,福禍不知,肯定還是逮着他們欺負,就把他們賣了,一人賣了十萬錢的天價,掌櫃的把錢全落住了,錢沒給工人一分。

  李孟羲不察人心複雜,他再一次被洛陽人騙了,被掌櫃塞來的幾十個所謂高手匠人,孤兒寡母就有足足七個之多。

  等人聚齊,李孟羲發現女織工們帶來的家人不多,好多女織工只帶了一個或者兩個三個孩子,李孟羲以爲人家是家庭分離了,他以爲是,因爲要去鉅鹿,男人留家照看家裏,女人帶走幾個娃娃在另一邊照看着。

  善良的李孟羲以爲把人家家庭拆散了,有些過意不去,他出言問了一句,女織工卻說,家裏男人過世了,自己拉扯娃娃們。

  李孟羲看有不少孩子,他撓撓頭,叫過兩個護衛,“去,帶上錢,帶大夥兒去買點衣裳,給孩子們買點喫的玩的。”

  護衛點點頭領着人走了。

  綢莊這裏的事情結束了。

  護衛們領着織工們到了鉅鹿商館安置好東東西西之後,護衛拿着錢帶着大人小孩兒去買東西去了。

  一開始,織工們還沒意識到什麼,等到街上,看見賣糖人的,護衛直接把人家一盆糖飴全買了下來分給小孩子們喫。

  走不遠,又見賣胡餅的,護衛又掏錢買了熱騰騰的胡餅大人小孩兒一人一個。

  有織工不好意思了,非要掏錢,護衛攔着不讓。

  護衛不過是普通士卒,其前身不過是黃巾流民,跟着義軍,跟着李孟羲久了,小小的士卒一身豪氣也養成了。

  士卒可是見過,天冷之時,義軍直接把整車整車的絲綢給扯了做衣服給那些衣不遮體的人來穿。

  士卒是窮人,至今仍是窮人,可他一個窮人,花起錢來幾乎視錢財如糞土了,這固然是因爲花的是公家的錢,不是他自己的錢,可要知道,有些摳搜成性的傢伙,不管花誰的錢都捨不得花,而且從遠近來說,鉅鹿人是自家人,剛招來的織工是外人,小小一士卒,能對外人也出手豪爽,這難能可貴。

  或許,這就叫潛移默化吧,今日士卒不以洛陽織工爲外人,是因爲,一年以前,黃巾戰敗之後剛投降義軍,義軍就立刻施醫給藥給衣給粥的,義軍當日,也沒有把他們黃巾俘虜當外人。

  護衛領着大人小孩兒們又碰到了當路賣布的窮苦百姓,護衛本身也出身貧寒,更傾向於幫助貧寒,見路邊有賣布的,便不樂意去店裏買了,護衛不講價錢,直接把布賣了下來,布買得,交給大人們,讓大人們回去給娃娃做身衣服。

  做到這一步,那些本來因前途未明而心中忐忑的織工們,他們所有的擔憂全都消弭於無形了。

  李孟羲交代護衛的是,得把錢花完,可護衛帶着大人小孩兒買了一圈了,喫的買了,喝的買了,布也買了,錢還剩下好多,任務沒完成,護衛就不得不想辦法找更多花錢的門路。

  護衛又找地方給小孩子們一人買了一雙小皮靴子,錢花去一部分,還沒花完。

  護衛又想到給大人們買些好用的碗啊,快子啊,水盆啊,水袋啊之類的,買的自然是上等好貨,買完,錢還沒花完。

  走着走着,發現時候不早了,走到了飯鋪,護衛頓時有了主意,他把邀大人小孩兒們進飯鋪喫飯,比着錢,錢有多少,就點多少東西,多多的點肉,這終於把錢花淨了。

  只是,人家一個小飯鋪,肉本來就不多,護衛買了太多,一下把人家肉快要買完了。就看大人小孩兒面前放的一盤子一盤子高高堆滿的肉,今天這頓飯肯定是喫不完的了。

  喫飯的時候,護衛跟織工們難免聊了起來,織工們問起東家,問起將來要幹活的地方,說起鉅鹿,護衛可太有的說了。

  護衛說起鉅鹿種種,鉅鹿不是什麼富饒的地方,鉅鹿城城池不大,物產也不豐富,也沒有什麼大河大山之類的景物可談,鉅鹿能談的,只有人。

  護衛說起,到鉅鹿估計得訓練,大人都得拿槍訓練,鉅鹿看病不花錢,每月有那麼一兩回上邊會派軍醫問診,還有,鉅鹿的飯好喫,鉅鹿的豆腐便宜,就是隻能拿豆子換。還有,鉅鹿在分地,按人頭分,誰家的地都一樣多。

  這些都沒說到織工們最關心的地方。說到將來做工,應該是在河邊或是城裏,城裏有建好的新房子,房子蓋的又高又結實,到了那兒應該會分房子,喫飯不用自己做,有伙伕專門做飯,到點兒去喫就行了。

  “做工時間的話,俺知道一點,早上天亮到喫晌午飯,喫過晌午飯能歇一陣兒,下半晌幹到待黑。

  做五天,歇一天……”

  這還是沒說到最關鍵的地方,有一個織工小心翼翼的問,“那工錢是咋算的?”

  護衛下意識就說,“沒有工錢。”

  護衛說的也不算錯,鉅鹿情況特殊,鉅鹿十幾萬流民落腳之後,物資極其貴乏,長時間都是按需分配,不管匠人還是士卒,都沒有工錢也沒有軍餉只有口糧來的。

  聽說沒有工錢,織工們面上就有失望。

  好算護衛算個聰明人,馬上意識到了什麼,“啊,是這。咱們鉅鹿發工錢跟別處不一樣,尋常匠人,像是木工鐵匠這些,只管糧食。

  你們是織綢子的,跟別個不一樣,會有工錢!”

  一聽如此,織工們放心多了。

  李孟羲都沒意識到的問題,不經意間就暴露出來了。

  鉅鹿一切按需分配,上下一體,保障公平,這無疑極好。但是,他沒考慮到,鉅鹿這個自成一體的體系,也會需要外來人力的時候,外來的人力跟鉅鹿人有本質不同,外來務工的匠人不遠千里而來,人家掙的就是工錢,跟人家講按需分配,不符合實際。

  護衛跟大人們聊着聊着,有一娃娃可能餓了,偷偷拿碗裏的肉,她孃親看見了,狠狠地給了他幾巴掌把他打的哇哇哭。

  護衛笑了,“來來來,都喫吧,別放涼了。”說着,動手拿起一塊肉吃了起來。

  大人小孩兒們都拿肉喫着,大人們還好,注意點禮節,小孩子們啊嗚啊嗚狼吞虎嚥,護衛見了,說起鉅鹿的學校來,說起鉅鹿一城都是小孩子,有幾萬個小孩子,到了鉅鹿,小娃娃可以送學校裏上學,有先生教。

  讀書學字這是多好的事兒,織工們反應卻有些平澹。

  護衛沒講清,他只說有學校,卻沒說學校完全免費,連喫喝都免費,織工們自然反應不強,洛陽也有讀書的地方,有歸有,可誰讀的起。

  這頓飯在歡聲笑語中喫完了,護衛帶着大人小孩兒們回到客館,把每一個人都安頓好之後,拜託了客館的夥計來照看一下,護衛又匆匆走了。

  再說那些大人小孩們,一個織工婦人在屋裏關了門翻看着東西,翻出來一個大的兩個小的三個碗,碗做工極好,是棗樹芯掏出來的碗,碗有紅色的質地,又圓又厚實,打磨的光熘熘的,這樣的碗不便宜,婦人平常都不捨得用這麼好的。

  還有快子,上好的竹快子,兩雙做的很精緻的小皮靴子,還有一匹粗麻布。

  東西雖不多,卻見足了誠意。

  忽而傳來一聲哭鬧聲,婦人趕緊出門去看,原來是她兩個兒子爭玩具打起來了。

  婦人安慰了大的,安慰了小的,他把撥浪鼓撿起來給大兒子,把鳩車給小兒子,結果大兒子不願意了,大兒子也想玩鳩車。

  不管是撥浪鼓還是鳩車,都是人家東家買的。

  婦人沒有像往常一樣發火,她現在心情很好,婦人拉着兩個兒子看了看,看到兒子身上的衣服破舊了,正巧人家給買了布,婦人便想抽空做兩身衣裳,“兒啊,咱娘三可要走遠遠的去了。”婦人

  兩個兒子很小,還不懂遠走他鄉是啥意思。

  婦人的大兒子有些不情願的說,“娘,那我能不能喊蛋蛋兒一路兒走?”

  蛋蛋兒是這婦人鄰居家的娃娃,婦人頓時想起,鄰居家老爺子以前也會做織機,現在年紀大了不做了,鉅鹿的東家待人厚道,要不,去請老爺子一起去,也好賺點養家的錢。

  婦人這個念頭一升起,便止不住了。

  婦人帶着兩個兒子離開了商館,徑自奔到鄰居家去。

  到了鄰居家,說明來意,一開始,鄰居也遲疑,不想到外地去。

  這時婦人表現出一種非同尋常的熱情執意規勸,好像不去吃了多大虧一樣。

  旁邊的婦人的兩個小娃娃也插嘴,說去了人家給肉喫,還買東西。

  兩家有舊有交情在,再加上婦人苦口婆心的規勸,老爺子有些心動了。

  “老叔啊,你幹不幹另說,去瞅瞅,不想幹再回來。這一路的錢我出還不行?”

  老爺子終於心動了,他笑了笑,“我這一把年紀了,也不知人家要不要。”

  婦人立刻說到,“我去問問看。”

  婦人拉着兩個兒子趕緊又回客館去,回了客館,找護衛找不見,夥計們看婦人找人的樣子,便上來談了兩句,又把掌櫃的叫來。

  談了幾句,聽了婦人所說的事情,原來這婦人想介紹一個厲害匠人過來。

  這點小事兒,掌櫃的自己就能應下,掌櫃的立刻答應了。

  婦人遲疑着再問,“那安家的錢……有一個小兄弟給了俺們安家錢……”

  掌櫃的一聽這個“小兄弟”的稱呼,便猜到是軍師,掌櫃的笑問,“我家少東家給你們安家錢是多少?”

  “三……三萬錢。”

  掌櫃的點了點頭,讓婦人稍等,他轉頭取了三萬錢交給了婦人。

  婦人再次感受到了東家的厚道大氣。

  婦人帶着錢,趕緊又去鄰居家,三萬錢奉上,一下就鎮住了人。

  妥了,人家不僅願意收一個行將就木的老頭子,活兒還沒幹呢,還一把給了三萬安家錢。

  所謂,精誠所至金石爲開,在這三萬錢面前,老爺子自思把自己一把老骨頭賣了都賣不了這麼多錢,人家能圖什麼,老人所有的擔憂就此消失於無形了。

  別人拿出了十足的看重十足的誠意,老人匆匆打點了行囊,跟着婦人,帶着三分忐忑,來到了莊嚴大氣的鉅鹿商館。

  掌櫃的早在等着,看婦人帶回來了人,熱情的交談了兩句,然後就叫夥計去安排房屋。

  不一會兒,安排妥當,婦人有些遺憾的對老人說,“來的晚了,要是早一會兒來,人家還給買東西呢。”

  正說着話,院子裏走來其他織工,老人跟綢莊有些關係,好多織工都認得老人,見老人在這兒,織工好奇的上來攀談。

  三言兩語之間,事情來龍去脈就說清了,一聽還能拉別人過來,拉來一個人,也給三萬安家錢,那個織工頓時心思活泛了起來。

  織工告別了婦人和老人,匆匆走了,織工匆匆出了客館,奔回家去了。

  一段時間後,鉅鹿商館的掌櫃的又被夥計稟報說又來一人,說是來投奔的匠人。

  掌櫃過去接待了一下,不等匠人開口,掌櫃的直接把三萬錢奉上。

  鉅鹿商館的掌櫃的不過是鉅鹿商業部的一個小小的官員,不過是一個小人物,可那是以前,自來了洛陽,鉅鹿商館日進斗金都不足以描述生意的紅火狀況,每天眼前有潑天的財富從眼前流過,自然而然的養成了掌櫃的豪氣。

  這是其一,其二,李孟羲放權放的很徹底,掌櫃的因而能自作主張,其三,鉅鹿官場風氣和暢,在鉅鹿之時,沒有任何齷齪之事,掌櫃的在來鉅鹿之前,跟着商隊走過幾次,每回出商,凡申請之一應錢財物資,上邊撥派的乾淨利落,從不過問。

  這種種相因,才培養出了一個又大氣又能主事且敢於自作主張管事兒的掌櫃。

  李孟羲又被洛陽人騙了,綢莊的掌櫃塞了一堆普通匠人織工給李孟羲,厲害的匠人是一個沒給。

  卻不想,有意外之喜,李孟羲不經意間就築好了梧桐巢,不經意間就引來了鸞鳳鳥。

  由那個婦人開始,婦人拉來了一個老爺子入夥,又被第二個織工知道,織工也去拉了人,然後更多的知道只要拉來人就有錢。

  只在第一日,由織工們拉來的與絲綢有關的技工就有七個,被拉來的七個人個個技藝不俗。

  道理很簡單,安家費給的太多了,要是安家費給的少,織工們會隨便喊個人成個人情,錢給的太多,這人情份量就重,織工們就會慎重考慮拉攏的人選。再加之,出於自己利益考慮,因爲錢多,因爲前景好,第一批被李孟羲請來的那些織工就有心想長久發展,也就會擔心萬一拉來的人不行會斷送自己的飯碗,這雙重考慮之下,凡被織工們拉來的人,必然是織工本人所認識的人當中水平比較厲害的那個。這就因此,普通技工拉來了厲害一截的技工。

  故土難離的想法深植人心,可能,被拉攏過來的七個厲害技工,他們可能好多人都想着拿了安家錢佔了便宜之後,過段時間再回來。

  他們回不來了。

  鉅鹿商館是一個小小的梧桐巢,鉅鹿卻是一個巨大的梧桐巢,到了鉅鹿,就會成爲鉅鹿人,就再也不想走了。

  那句話,【積善之家,必有餘慶】,這句話再次得到了應驗。

  李孟羲根本就沒想那麼多,他只是看到織工們帶了好多小孩子,又加上他自己也有個小弟弟,愛屋及烏之下,又恰巧帶了許多錢,他就順便讓護衛拿錢去給小孩子去買東西買玩具。要是平常,李孟羲給的錢不至於太多,可今日湊巧帶着一個車隊,錢一車一車的跟在後邊,於是乎,錢太多,隨手給的錢也太多,李孟羲隨**代一句得把錢花完,於是就有了護衛帶着大人小孩兒買了東東西西一堆。

  這一番操作下來,幾乎到了人情構建的極致,把鉅鹿的厚道表現到了極致。

  然後,意外之喜就這麼來了,意外的招募來了一些真正厲害的絲綢業技工。

  可以說,李孟羲自己招的那一羣人,根本就沒掌握多少關鍵技術,後邊被這一羣人引薦過來的,個個厲害。

  收買人心是李孟羲的殺手鐗本領,討黃巾的時候,黃巾流民到了義軍,三五天就歸心,十天之後就能跟義軍同仇敵愾,黃巾賊都如此,又何況尋常百姓。

  不經意間的意外之喜,是偶然,更是偶然中的必然。

  還是這同一天,李孟羲繼續在洛陽城中轉悠的時候,一羣猴兒到了。

  一老者拉着一個車子,車子上拉着一車大大小小的猴子,猴子的爪子被綁的死死的丟在車上,天性好動的猴子被這麼綁着難受極了,一路上都在吱吱亂叫。

  隨老者一同回來的兩個士卒找來掌櫃說明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之後,一聽猴兒是李孟羲買的,掌櫃的立刻把猴兒收下,並付清了買猴兒的錢。

  老人載着錢往回走的時候,掌櫃的盯着老人孤零零的背影,眉頭皺了一下。

  李孟羲曾意識到的問題,掌櫃的也意識到了,掌櫃的吩咐兩個士卒去護送老人一路。

  兩個士卒剛跑回來還沒歇一會兒呢,又得跑一趟,沒辦法只能接下命令。

  等兩個士卒追了上去,賣猴兒的老人很是奇怪,兩個士卒說明了來意,“老人家,路面上不太平,我倆護送你一節。”

  老人頗感詫異的同時,心裏也有些感動,突然之間,老人就想明白了昨日那個少年爲什麼派人跟着自己了,原來人家不是怕付的定金有去無回,是要護送自己的,誤會了人家,老人心裏有些慚愧。

  猴兒到了,總共大小四十五隻猴兒,鉅鹿商館是做買賣的,不是養猴兒的,沒籠子,迫不得已,不得不臨時製作籠子。

  在商館夥計們拿着鋸子斧頭吭吭哧哧的忙碌的時候,那些織工中的匠人們主動過來幫忙,這不經意間就展示出了水平。技工中,有一個年邁的老匠人,老人年紀大了,走路顫巍巍的,可等拿起斧頭噼起木頭,老人的手勁兒又準又穩,一根木頭噼完,都不用刨了,直接噼出了一根方木出來。

  掌櫃的在旁看着這一幕,心裏有所判斷,鉅鹿匠營當中高手匠人無數,可論使斧頭的水準可沒幾個比得過這老者。

  客館中的夥計們不善木工,技工之中卻有不少工匠,有了匠人們的幫助,不多時間,一些籠子做好了。

  大猴兒小猴兒裝到籠子裏去,初到一個新地方,猴子有點應激,在籠子裏上躥下跳着吱吱的叫。

  有夥計拿來一些餅子投喂進去,猴子們拿到餅子喫,安靜了一點,衆人見猴子活靈活現的活似一個人樣,覺得很有趣,那些隨技工們一起來的小孩子們,更是喜歡的不得了。

  天黑之時,李孟羲回來了,他帶着一大批珍貴藥材回來了,像是那些別處不容易買到的熊膽麝香人蔘靈芝犀牛角之類的,在洛陽城能論斤買,貴不貴另說,數量是真的多。

  洛陽不僅珍貴藥材多,藥物種類也極其齊全,幾乎能叫的上名字的藥物在洛陽都有。美中不足的是,饒是物資如此豐富的洛陽,李孟羲想買一些藥物的種子準備拿回去種,結果很不好買,一般來講,大多數藥物結種子的時候,不是快老了就是快死了,再加上藥物種子一般不會入藥,這因此,種子相對稀缺。

  李孟羲向洛陽城中大大小小的醫館付了大額定金,他與醫館們約定好,日後若有各類藥物種子,可以送去鉅鹿商館,有人會收。

  洛陽是中樞之地,也是消息散發之地,醫館就是沒有種子,也會放出高價購買種子的消息,那用不了多久,到達洛陽的那些天南地北的藥商也會知道消息,短則一年,慢則兩三年,各種藥物的種子會慢慢湊齊。

  夜裏,李孟羲跟掌櫃的夥計們喫喝談笑的時候,技工們派來個頭目,說想見一面。

  李孟羲以貴客之禮鄭重接待了頭目,頭目卻說是來感謝的。

  李孟羲都有些摸不着頭腦,他不明白,何處值得感謝了。

  此中微妙之處在於,李孟羲都意識不到做了什麼,技工們卻對鉅額的安家費感恩戴德,這還是其次,更深層的原因是,還沒到鉅鹿,技工們卻已經很看好前景,他們想在鉅鹿過活兒,因此就謹慎細微,想討好李孟羲。

  技工們卑微歸卑微,卻也是人心歸附。

  技工頭目到來之時,宴間只剩殘羹剩飯了,本着待客禮儀,李孟羲重新張羅了酒菜特意招待頭目。

  作爲有求於人的一方,技工頭目在宴間卻喫喝的很自在,那些等消息的技工等了很久之後,等到深夜纔等到頭目醉醺醺的回趕。

  李孟羲只是出於尊重,出於待客禮儀認真招待了一下,卻又有意外收穫了。

  頭目回去之時,喝的都暈乎了,喝的舌頭都大了,雖然技工們沒能問出些什麼,但從行爲上,頭目一個小小的人物,人家東家設宴招待到現在,對自己這些人的看重可見一斑。人心更爲穩固了。

  深夜,李孟羲躺在牀上呼呼入睡,夜深人靜之時,他被一陣吱吱吱吱亂叫的聲音吵了起來,推門出去找了一圈,發現是籠裏的猴子在打架,拿着火把湊着籠子照了照,猴子們看見光亮,興奮了,吱吱叫的更興奮了,一個猴子叫,更多的猴子叫,羣猴叫聲此起彼伏。

  驚動了守夜的夥計,也驚動了技工們,技工們怕是造了賊或是什麼,扛着不知從哪裏找來的槓子匆匆來了,一副準備拼命的模樣。

  不一會兒,李孟羲的院子裏就圍了一堆人。

  李孟羲狠狠地打了個哈欠,“回吧,猴兒打架呢!”

  衆人頓時鬨笑。

  李孟羲沒察覺鬨笑中的特殊意味,猴兒不一定打架的時候才叫,公猴兒母猴兒關一起也會亂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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