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 15 章

作者:又逢年
雞鳴之時,這座村落才陸續有青壯年回來,一個個皆灰頭土臉,好不狼狽,女人和小孩紛紛跑出來迎,村中犬畜也吠叫起來。

  屋裏的嬸子聽見動靜,忙跑出去找自家男人,抻長脖子東張西望,終於在隊伍末尾看見熟悉身影。嬸子撲上去,嘴裏哭罵幾句,見男人身上受了傷,又忍不住心疼起來。

  “咋樣?”

  粗麻布衣的大叔嘆了口氣,搖頭道:“火勢控制住了,可貨全燒沒了,官爺叫我們回來休息,人手不夠再去幫忙。”

  聽見家中賴以生存的貨物損毀,嬸子脣顫了半天,最後只喃喃說,“人沒事就好,人沒事就好。”

  氣氛壓抑沉默,大叔被自家媳婦兒扶着一瘸一拐回到家,卻見院裏坐了位陌生的年輕女子,硃脣皓齒,雙眸明亮清澈,好似仙子一般,瞧着非富即貴。

  女子身後站的男人沉默肅殺,手中抱着短刃,雙眸掃過兩人,又無聲落在身前女子身上,儼然一副守護姿態。

  “這是?”男人停在家門口,看向自家女人。

  嬸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轉身在自家男人耳邊嘀咕幾句。

  在聽見身前這位小姐給的借宿費後,不由瞪大雙眼,眼中浮上淚花,本以爲家中生計塌了,損失也追不回來,想不到還能遇見出手這麼闊綽的貴人。

  大叔的胳臂小腿皆有燒傷,可是處理方式卻潦草又不衛生,那藥瓶瞧着有些年頭了,上面掛滿油污,嬸子小心翼翼地颳着裏面殘存的藥膏。

  陶錦回身瞧了懷七一眼。

  男人會意,將隨身帶的藥粉送過去。

  嬸子受寵若驚,連連道謝,陶錦只是擺擺手,隨意打聽道:“大叔,你可知誰那麼缺德放火燒山?”

  傷口撒上藥粉,大叔疼的呲牙,“我在火場外圍,具體也不太清楚,有說是流民鬧事放火,也有人說是官爺驅趕的時候不小心燃柴火垛,就是可憐燒死好多人。”

  想起昨夜火場裏的淒厲喊叫,大叔垂下頭,再也沒心情開口。

  嬸子替她男人抹完藥,悄悄抹了把眼淚,與陶錦笑了笑,將人扶到屋內休息去了。

  信鴿降落降落,懷七將密信取下,看見落款人時指尖頓了一瞬,轉身對小姐道:“府上已經來人,今夜便可接小姐回府,小云她們會一起跟過來。”

  王府速度倒是很快,陶錦點點頭,示意自己知曉。

  村裏入夜早,家家戶戶都吹了燈早早睡去,寂靜深夜,什麼有趣的娛樂活動也沒有。

  但陶錦很會給自己找樂子。

  人生苦短,活一日少一日,她頭上血條已經岌岌可危,此時不幹更待何時。

  土牀上,懷七跪姿筆挺,雙眼早被小姐的髮帶矇住,雙手也被反縛在身後,同腳踝綁在一起,用的是暗衛綁人時專用的縛繩。

  繩子很細,卻足夠牢固,不需要專業手法,捆住一個成年男性綽綽有餘。

  男人咬緊牙關,繃緊肌肉,胸膛有汗水滑落,似在極力忍耐什麼。

  陶錦從身後環住他,將身體重量壓在他身上,目光往下瞧,咬了口男人耳垂,手上撥了撥,又在懷七顫抖時悄聲開口。

  “噓,這房子不隔音的,嬸子她倆還未睡呢。”

  懷七屏住呼吸,陶錦知道他很難受,也很疼,能忍到現在全憑暗衛強大的自制力。可是她就喜歡看這個,手上撩撥着蝴蝶簪,陶錦眼底生氣笑意,又在他耳側呢喃威脅。

  “懷七,你也不想被人聽見吧?”

  誰懂這句話,她爽死了。

  懷七悶哼,也不知是在迴應,還是單純有些受不了。

  欣賞着這幕,陶錦脣角壓不住笑意,湊過去在男人臉頰親了一口。她好喜歡,她的惡劣xp真的被懷七滿足的很徹底。

  燭火搖曳,與胸膛上那兩抹銀色交輝,懷七忽而偏過頭,強忍着啞聲開口。

  “小姐,來人了。”

  陶錦擡眉,心想暗衛實力這麼強嗎,這種時候還能分心觀察屋外動靜,還是她太手下留情了。

  若說方纔是演的,那這次可是貨真價實的,她轉頭看向門口,木門並未上鎖,也就是說,誰都能一把推開門,瞧見懷七這幅模樣。

  刺激。

  陶錦隱約聽見院外動靜,卻半分沒有放開桎梏的意思,只俯身低聲道:“懷七,害怕被撞見嗎?”

  男人喉結滾動,沒有回答。

  “你知道暗衛和郡主廝混在一起的後果嗎?”陶錦按住他的喉結,自顧自回答,“在死之前,肯定會被折磨到生不如死,說不定還會將你閹了,再挖了你的眼睛,斷了手腳。”

  陶錦編的正起勁,院中柵欄被推動,懷七的聲音再度響起,很輕很輕。

  “屬下……不怕。”

  若是小姐的意思,他從不畏懼。

  是不怕被撞見還是不怕被折磨,陶錦沒細想,聽着愈來愈近的動靜,她快速替懷七解開束縛,扯下發帶,又擡手拔下那隻蝴蝶金簪。

  懷七低哼一聲,腰腹忍不住弓起。

  陶錦尚未玩膩,這會兒正是上頭的時候,還沒打算讓懷七送死。

  腳步聲停在房門前,陶錦從臥上坐起身,她衣衫整潔如新,看着翻身下榻匆忙整理的懷七,只覺得這個畫面莫名有些搞笑。

  被玩的是他,被罰的是他,像被捉姦的也是他。

  房門被叩響那瞬,懷七纔將腰帶繫好,銀針從袖中滑落,毫不猶豫刺向掌心穴位,痛感霎時壓下未消慾念。

  懷七指尖微顫,脣色都白了幾分,可他神情太過沉靜,連陶錦都未發覺得有異。

  “郡主。”

  說話之人並非懷七,而是門外那位。

  陶錦拉開門,月色下,蕭束的身影站在門外。她愣了一下,沒想到還是蕭束接她回府。

  “郡主一切可好?”蕭束詢問,目光卻瞥向她身後。

  屋內牀鋪雜亂,懷七站在陶錦身後,似乎一切都很正常,除了衣領有些鬆散。蕭束眯起眼,暗衛規範嚴苛,更不允許在主子身邊時更換衣衫。

  “一切都好。”陶錦自然道,農家樂玩小狗,確實挺好的。

  蕭束斂起視線,讓開身子,“郡主先上馬車吧。”

  站在門口說話確實不方便,陶錦跨出門檻,手中無意識轉動那根末尾掛着一絲血色的金簪。她也並未注意到,蕭束盯着這支簪子看了很久,然後轉頭看向屋內另一個人。

  懷七迎上蕭束的視線,神色一如既往地淡漠。

  可擦身而過時,縱使懷七刻意遮掩過,蕭束還是敏感察覺什麼,比如腕上勒出的深深紅痕,還有衣襟交疊處若隱若現的痕跡,種種蛛絲馬跡都暗示着懷七的不對勁。

  礙於郡主在場,蕭束並未開口,只是深深看了懷七一眼。

  院外停着馬車,站在院外的小云第一時間跑過來,眼睛還紅腫着,“這倆日委屈小姐了。”

  幾人動靜雖小,可還是驚動主家,嬸子與大叔探頭探腦的瞧,可馬車旁的帶刀侍衛又太兇,她們不敢靠近。

  陶錦瞧見,朝他倆含笑擺了擺手,又指了指那間小屋。在人家家中胡鬧畢竟不好,她給嬸子留了一筆清潔費,權當補償。

  馬車內,小云拉着她來回的看,最後不知道從哪得出結論,非哭着說她瘦了,都怪自己沒尋回去,才讓小姐走錯了路,在這種偏僻地方待了兩日,人都憔悴了。

  “走錯路?”陶錦捕捉到關鍵詞,“我還想問你們爲何走那麼遠,我下山後一個行宮的人也未看見。”

  小云止住哽咽,將這兩天的事說清楚,當天晚上,衆人行到分叉路時也陷入猶豫,皆是初次走這個密道,出去也不知會面對什麼,便默契順着一條道離開,出去也好有個照應。

  擔憂小姐分不清路,小云特意讓暗衛留了標記,按理說懷七不應帶小姐走錯路的。

  等了一夜也未等到小姐,小云還以爲山上出了事,嚇得要順着密道返回去,正當她準備回去時,蕭束趕了過來。

  行宮失火一事連夜傳到王府,蕭束恰巧在此處辦事,奉命接小姐回府。

  陶錦沉默一會,理清因果後勾了勾脣角,用帕子將金簪上的血絲擦乾淨,這次是她手重了。但也試過了,懷七沒被餵過戒欲之藥,玩時還挺行的。

  關於行宮走錯路,懷七很明顯是故意的。

  小狗想與主人獨處,有點心機又何妨,她並不怪罪。

  小云盯着她手中,奇怪道:“小姐,這金簪不是你賞懷七侍衛那隻嗎?怎麼又拿回來了?”

  陶錦手中一頓,想到這簪子剛放進何處,怕小云忽然勤快要替她收起來,便喊了聲懷七,把金簪和帕子一起丟了出去。

  兩物被男人穩穩接住,陶錦收回視線,與小云閒聊補覺去了。

  行宮之旅被迫結束,馬車緩緩駛過山腳時,陶錦忍不住拉開簾子,山火尚未熄滅,但好在已經得到控制,山腳下人來人往。

  梁硯死了。

  得知這個消息時,陶錦並不意外,她望着山腳下把守的士兵,身旁十幾具蓋着白布的屍體,還有那些跪在地上哭喊的未亡人,忽而想起月色下的那抹白影。

  梁櫟,一切的始作俑者。

  爲了殺個將軍,賠了十幾條人命,在他眼中或許是樁很值的買賣。

  來時恰逢春日,走時已是蕭瑟初秋。

  客棧後院,蕭束走到正栓繮繩的懷七身旁,開口道:“沒你的事了,今夜你便回外府覆命。”

  懷七系繮繩的手未停,待綁好後纔看向蕭束,聲音淡淡,“蕭統領,我只聽小姐命令。”

  說罷,他欲轉頭離開,身前閃着寒意的劍卻逼他駐足。

  蕭束持劍而立,語氣嚴肅,“懷七,認清身份,你的主子是王爺,而非小姐。”

  他目光盯着懷七,不放過他面上一絲表情,又道:“可記得我四個月前同你說的話。”

  懷七當然記得,當時蕭束語重心長。

  ‘小姐年幼,待人親善,你記清自己身份,莫要癡心妄想。’

  彼時不知何意,如今沒人比他更深刻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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