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釘子鬆了
“我第一次拉小提琴還是小學了,我哥給我買了第一把小提琴。”夏桉說道,“當時我是真的想要拉出一點成績給我哥看的。”
書桌旁檯燈暖黃的光線照在青年頭頂,讓他看上去溫暖又柔和。
“我認真學了很久,到高中的時候,還拿過獎。”夏桉說着,垂着眼眸,“我哥從小到大拿了不知道多少次獎,但那天我拿回獎盃的時候,我哥比我還高興。”
夏桉低着頭,聲音發悶,“我是真的挺喜歡小提琴的。”
也不單單是因爲喜歡,也希望自己能有那麼一點,能夠得到夏鶴行的認可。
讓他哥也笑一笑。
霍蛟點頭,“那爲什麼不拉了?”
夏桉摳了摳手裏的玩偶,“因爲拉不好了。”
夏桉癟着嘴,腦袋上都冒出了‘頹廢’兩個字,整個人都是一副愁雲慘淡的樣子,“……大學的時候,我有個室友,一開始相處也還行,但後來也不知道爲什麼,他就是看我不順眼,開始不停找我麻煩,我也是有脾氣的,有一天我跟他起了爭執,小提琴的琴弓不小心打到了那傢伙的腦袋,把人頭給打破了,血糊了一臉。”
“之後我每一次拉琴的時候,都會想到那一幕,就怎麼也拉不出好曲子了。”夏桉說道。
霍蛟看着夏桉的模樣,放軟聲音,“那你爲什麼不告訴夏鶴行?”
夏桉眨了下眼,“我怕我哥失望。”
“而且――”夏桉乾笑一聲,“就這麼一點事兒就拉不好琴了,這說出去顯得我多矯情啊,我哥肯定覺得我毛病多。”
夏桉抓着玩偶,“我哥這麼優秀,幾乎沒什麼事情能難得到他,我等凡人,還是別讓他更鄙視我了,反正他肯定覺得我很沒用。”
霍蛟看着夏桉,沉默片刻,嘆了一口氣,“夏桉,沒有人會無所不能。”
夏桉擡頭,因爲情緒起伏,眼中似乎帶了些水色,顯得懵懂又純澈。
霍蛟臉上沒有笑容,仍舊是面無表情的模樣,可是眉眼間的溫和卻無法忽視,“喜歡或者不喜歡,都只有你自己知道,能不能真的放棄,也只有自己知道。”
“桉桉。”霍蛟伸出手,拍了拍夏桉的腦袋,“你選擇一樣東西,一定要是爲了自己。”
夏桉微微一愣。
霍蛟卻沒有繼續說下去,反倒是靠在椅背上,露出了輕鬆的姿態,“所以爲什麼這件事不告訴夏鶴行,反而告訴我?”
夏桉回過神來,乾笑一聲,撓撓頭,“我也不知道,可能……”
夏桉揚起笑臉,又恢復了平日裏的精神,眨巴眼睛,“哥你比較善解人意?”
霍蛟活了兩輩子,還是第一次有人對他說自己善解人意,忍不住帶出了一絲笑意,“好,那你現在心情好些了嗎?”
夏桉想到自己剛纔居然差點當着霍蛟的面前哭出來,後知後覺有點丟臉,輕咳一聲,“那當然,我剛纔就是情緒突然上頭,其實我平時沒這麼矯情的。”
霍蛟:“好。”
夏桉:“我說真的!我以前打球腿骨折了都沒哼唧一聲。”
霍蛟:“嗯。”
夏桉:“……”
夏桉的情緒來得快去的也快,更何況還找到了訴說對象,當年那點破事兒一說,他心裏就舒坦了。
沒再提小提琴的事兒,夏桉也有心情開玩笑了,順便問了問霍蛟公司裏的事兒。
霍蛟一派遊刃有餘,風輕雲淡,“比我想象的簡單,大概過兩天,你就能收到消息了。”
比起上一世,那些各個心懷鬼胎,想着要謀權篡位的大臣還有皇親國戚,夏家集團裏這幾個人,實在是不夠看。
他不過是稍稍後退了半步,這些人就像是已經成功了大半,紛紛跳進了他提前準備好的陷阱。
霍蛟看了眼時間,站起身來,“那你早點睡吧,我走了。”
夏桉彎着眉眼,揮了揮爪子,“哥,晚安!”
霍蛟腳步一頓,微微頷首,“嗯,晚安。”
霍蛟從夏桉房間出來,卻看見三樓的走廊上發出了燈光,想了想,霍蛟擡腿往樓上走去。霍蛟在三樓庫房裏看見了夏鶴行。
夏鶴行正盯着庫房裏那幾把裝在琴盒裏的小提琴。
聽到腳步聲,夏鶴行眸子一轉,看到了霍蛟。
兩人一時間都沒開口。
沉默良久,霍蛟先開了口,“我從未當過兄長,也不知道怎麼成爲一個好的兄長。”
夏鶴行並沒有談話的興致,神情懨懨,“所以?你難道要來跟我探討如何成爲一個好哥哥?”
霍蛟抱胸站在牆邊,“之前確實有過這樣的想法,不過如今看來,你也不算合格。”
聞言,夏鶴行眉眼微冷,“你來就是爲了諷刺我?”
霍蛟似乎嗤笑了一聲,“你很優秀,所以反而會讓親近的人產生距離感。”
夏鶴行微微皺眉。
霍蛟看着他,“桉桉是個成年人,他會有自己的想法,你或許應該跟他談談。”
夏鶴行心情本就有些煩躁,也不打算和霍蛟虛與委蛇,“我不需要你教我做什麼。”
霍蛟看向他,“夏鶴行,我難得好心。”
夏鶴行:“不需要。”
霍蛟皺了皺眉,站直了身子,目光也冷了下來,“你似乎忘了,如今我纔是夏桉的親哥哥,而你說到底,和他只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關係而已。”
夏鶴行一僵,目光一片冰冷,身上流露出了幾分戾氣,“你是來挑釁我的?”
霍蛟:“我只是在告訴你事實。”
夏鶴行盯着霍蛟,“他會選擇我。”
霍蛟:“誰知道呢?”
霍蛟也不是個好脾氣的人,他所有的關愛都給了夏桉,看在夏桉這麼重視夏鶴行的份上,他能夠過來給夏鶴行一個提醒,本來也算是仁至義盡,偏偏對方這麼駁他的面子,他爲何要忍。
“桉桉會專程去酒吧找我,怕我遇見危險,他會關心我能否掌控公司,會同我訴說他過去的日子。”霍蛟說着,臉上明明沒有一絲挑釁的意思,語氣卻挑釁至極,“的確,我沒有陪伴他過去的日子,但是未來,他身邊一直都會有我。”
“而你,不過是頂着哥哥稱號的外人。”
“嘭――!!”的一聲,牆上的灰塵簌簌落下,夏鶴行臉色一片陰沉,拳頭上青筋暴起,這一拳幾乎是擦着霍蛟的耳朵過去,但霍蛟卻一動沒動,目光一片平靜。
夏鶴行慢慢縮回手,眼神中帶着殺意,“閉嘴。”
霍蛟這些話,將他這些日子所有的擔憂都點了出來。
他從末日回來,卻沒有了家人,他的父母,成了別人的父母,自己不過是個養子。
夏桉也會叫另一人哥。
他變成了一個外來人,簡直就像是另一個末日。
他所有的東西都逐漸被奪走。
不管表面上裝得多麼無所謂,他心底的慌亂一直都在,彷彿一直將他縹緲的靈魂紮在這個世界的釘子,突然就鬆了。
他沒有了落腳點。
霍蛟看了一眼夏鶴行,沒有繼續說什麼,直接轉身走了。
夏鶴行拳頭顫抖,慢慢擡頭揉了揉眉心,吐出了一口濁氣。
……
夏桉在牀上打了一套貓貓拳,覺得神清氣爽,一個飛躍,抱着被子打算睡覺,然後就聽見樓上傳來一聲巨響,嚇得他差點從牀上滾下來。
他連忙開門出去,也撞上了急急忙忙從臥室出來的老夏和黎女士。
老夏穿着他夏威夷的短褲,啤酒肚看着很辣眼睛,滿臉緊張,“怎麼了?地震了?”
霍蛟剛從樓上下來,看見站在走廊的三人,頓了一下,解釋道:“剛纔不小心撞到東西了,沒事。”
幾人都鬆了一口氣,黎女士緊張打量了一下霍蛟,“你沒撞傷吧?”
霍蛟搖頭,“沒事,大家睡吧。”
老夏和黎女士確定沒什麼事,也就打着哈欠回房間了。
霍蛟看了一眼夏桉,見他沒回房間,問了一句,“不去睡嗎?”
夏桉看了一眼三樓的方向,“哥,剛纔那個動靜,你不會是把一頭大象撞倒了吧。”
夏桉不等霍蛟開口,又道:“我上去看看,哥你先睡吧。”
說着,就踩着拖鞋噠噠噠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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