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心的始終是領導
“是,我知道了。”曹文康道,然後再也不敢向後看車內的情況,雙眼直視着前方,雙手緊握着方向盤。
王斌坐在那裏,深深地呼出一口氣,餘光撇着曹文康,顯然他對後座上發生的事一無所知。
透過後視鏡,王斌看見顧小楠已經坐在右邊靠窗的位置了,好像剛剛什麼都沒有發生。
真的什麼都沒發生嗎?
王斌想了下,昨晚好像是顧小楠陪着姜市長下棋的,姜市長那個人,很少這樣和別人玩。難道剛剛只是他自己的錯覺?
“姜市長,還有十公里就是休息站,您要不要下去休息下?”曹文康看到路邊高大的提示牌,恭敬地問。
“好吧!”姜毓仁說。
顧小楠一直望着窗外,她根本不敢將視線移動到他那邊分毫,右手始終緊緊抓着門把手,手心裏全是汗。
車子,停了下來。
“姜市長,您要不要喝什麼?我下去買。”剛剛犯了錯的曹文康,此時真是滿滿的贖罪的心,就期待用自己接下來的努力來彌補剛剛的過失。
姜毓仁咳嗽了一聲,說:“要是有咖啡的話,給我買一瓶。”
曹文康也顧不得問別人的意見,就趕緊將火熄了,跳下車。
王斌見領導沒有要離開車子的意思,便說:“我去幫幫文康。”說完,就跟着下去了。
“你還好吧?”姜毓仁的聲音傳進她的耳朵,她趕緊側身,卻發現剛剛一直盯着外面以至於現在脖子有些僵了——
“啊——”她低聲叫了一下,臉上表情極爲痛苦。
他一愣,以爲是剛剛她傷到哪裏了,也顧不得許多,上半身靠近她,問:“怎麼了?”
“沒事沒事,就是脖子有點扭到了。”她表情很尷尬。
他剛要伸出手幫她,卻還是將手收了回去,往之前自己坐的位置挪了過去,說:“你輕輕轉動幾下,再揉一揉。”
她照着他說的做了,果真舒服了些。
“謝謝您。”她說。
也不知道是爲他這個緩解脖子疼痛的建議,還是爲他剛剛在出事剎那緊緊抱住她的行爲,總之,她是道謝了,卻不能說明白。
“不客氣。”他淡淡地說。
她擡頭往外看去,就看見王斌正攬着曹文康的肩站在休息站超市的門口說話。
“其實,其實,有很多事,我要感謝您的。”她低着頭,盯着自己放在腿上交叉的雙手,“我不知道該怎麼說,只能——”
“很多事要謝我?”他輕聲笑了,“很多嗎?”
她擡頭迎上他微笑的眼神,那黑白分明的雙眼,深如潭水。
此時,她的臉微微泛紅,卻說不出什麼。
“對不起,我先下車一下。”她低頭說完,就去拉車門,卻怎麼都拉不開。
“你不是把安全鎖給按下去了嗎?”他說。
她將安全鎖拉開,轉頭看了他一眼,趕緊下了車。
再也不敢回頭,一直往洗手間的方向走去。
明明在上車前就去過洗手間了,現在怎麼又想去了?擡起手摸了下自己的臉,果真滾燙非常。
耳邊,呼呼而來的不是風聲,卻好像是剛剛靠近他時,聽到的他的呼吸聲。那溫熱的氣息將她籠罩,她也說不清是突如其來的變故讓自己暈了,還是他的呼吸將她迷醉。
雙手撐着洗手檯,望着鏡子裏的自己。
完蛋了,顧小楠,你真是瘋了!
打開水龍頭,將冰涼的水撲到自己的臉頰上,過了好一會,她才感覺到臉上的溫度恢復了正常,這才安心地掏出紙巾將臉擦乾淨。
那個男人,真是太可怕了!可怕到這麼快就讓她迷失了自己!
不行,絕對不能這樣,顧小楠,你必須清醒。他剛剛只是很人道地幫了你一下,昨晚也是,之前每一次都是,這一切只能說明一件事,那就是,他是個善良的好人,他很樂於幫助別人。即便不是你,別人遇到那些事,他也會那麼做的。所以,你要明白這一點,你必須明白!懷着一顆感激的心面對他就好了,僅此而已!
她不斷地說服着自己,等到自己完全接受了這一套理論,才深深呼吸幾下,對着鏡子笑了下,趕緊離開了洗手間。
快步走到車邊,卻見他正倚着車門站着,而曹文康和王斌都不在。
可是,這情形,她又不知道該說什麼,而他好像也沒話。
她別過臉望着高速公路的方向,風吹動着她的長髮,裙襬也被吹的不停抖動。
“小楠?”曹文康走到她身邊低聲叫了句,她回過頭對他笑了笑,沒說話。
“剛纔你沒事吧?真是該死,我,我竟然出了那種錯。幸好姜市長沒事,可是也不知道會不會生氣,我也——”曹文康把她拉到一邊,低聲說着。
她仰起頭看着他,好像也不擔心她,滿臉的不安,看樣子他的關注點都在領導身上。
他這麼做,也沒什麼錯,領導纔是他最該關心的人,那可是掌握着他命運的人。
“你也別亂想了,不會有事的,我看他,姜市長他也沒生氣。你平靜一點,好好開車。”她安慰道。
曹文康點頭,雙手捂着自己的臉,又重重抹了下來,好像是在清除記憶一般,然後對她笑笑,說:“好了,我沒事了,上車吧!”
她便和他一道上了車,姜毓仁早就坐在那裏了,卻是頭也不擡地看着手機。
車子駛出休息區。
也許是被剛剛的意外教育到了,顧小楠這次乖乖地將安全帶繫上了。而從她剛上車一直到車子停在姜毓仁住宅門口,他都沒有再看過她一眼。
這樣纔是正常的,你本不該有什麼過多的奢望,他與你,根本就不是同路人。別說你有曹文康,就是沒有,他也不該是你可以想象的人。清醒,保持清醒就好。
過了一陣子,車子停在一個鐵門前面,王斌趕緊下車,給姜毓仁拉開車門。顧小楠和曹文康也都下來,他便微笑着跟他們道別,還和曹文康握了下手。
那一刻,他的視線在她的臉上停留了片刻,就轉身朝大門走去。
她留意了一下,門旁的柱子上釘着一個牌子,上面寫着“鷺園6號”。
王斌陪着領導回了家,曹文康這才和顧小楠上了車子。
她坐在副駕駛位上,繫着安全帶。
“小楠,你和我回家喫晚飯去吧,你好久沒去了,我爸媽問了我好幾次,還以爲,以爲咱們出什麼問題了。”曹文康小心地開車,對她說。
她擡起手腕看了下時間,已經快六點了。
見她沒有反對,他就認爲她是同意了,將車子一路朝家開去。
柳城大學北朝熙河,往南一直延伸到文山下,校區中間被一條文山路隔斷,路北面是主校區,路南面是學生公寓和家屬區。顧小楠所住的教師公寓在主校區,而曹文康家在家屬區。
其實離得很近,兩個人也不見得來往幾次。
三年前,學校重新建了一座住宅樓,搬進去的全是學校各級領導。曹文康父親是副書記,分到了一套三百平米的複式。
車子駛行在文山路上,眼看就要到家屬區的正門了。
“還是改天吧,你看我什麼都沒有買,就這麼進去,不太好。而且,而且你這兩天也很累——”她突然說。
“沒關係,我一點都不累。”他瞥過臉,雙眼直直地盯着她看了幾秒鐘,似乎是很滿意地笑了,然後正視前方,將車子開進了大門。
“你停下——”她突然抓住他的胳膊,大叫了一聲。
他猛然踩了一腳油門,然後轉過臉呆呆地盯着她。
她的手從他的胳膊上放下去,尷尬地說:“文康,改天,改天好不好?我,我有點累,我,我想早點回去休息。”
良久,曹文康才長長地呼出一口氣,望着前方,輕聲說:“去我家會讓你很累嗎?你住在學校裏,離我家裏這麼近的,從不見你主動過來。我媽現在退休了,在家裏待着沒事,你也不知道過來陪陪我媽,陪她說說話逛逛街,現在,現在我們都到門口了,你都不願意進去。”說完,他看着她,淡淡笑了下,說:“怎麼,我們家有什麼是你不想看到的嗎?”
她沒想到他竟然會說出這番話,僅僅是因爲她今天不願跟他回家?
知道他今天經歷了那件事,又擔心領導對他有意見,心情一定不好。她也不願和他計較,便解開安全帶,說:“你先回家休息吧,有什麼事,改天再說。”
她說完,急匆匆下了車,頭也不敢回就往大門方向走去。
這一路,她幾乎是快跑回宿舍的,直到關上宿舍門,心跳才漸漸平靜下來。
也不知道食堂還有沒有飯菜了,她只好從櫃子裏翻出一包方便麪泡上。在自己宿舍喫方便麪,都比去曹文康家喫飯舒服。
到底是怎麼了?難道她該一直這麼下去嗎?
新的一週又開始了。
那天分開後,曹文康心裏也很不舒服。他媽媽總說他太縱容顧小楠了,把她慣得跟個公主一樣,將來可怎麼管得了?於是,他決定將顧小楠晾着,等她主動來找他。可是等到週三,她都沒有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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