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心甘情願
既然要走,跟他打聲招呼也算是禮貌吧。
她站在那裏,聽着他的聲音,卻總是提不起腳。
姜毓仁站在客廳的落地窗前接電話,沒注意到她已經洗完澡出來了。轉過身才發現她,便對她微微笑了下,指了指餐桌。顧小楠這才發現他叫的外賣已經到了。
包裝袋上寫着餐廳的名字“上海城”,那是柳城一家很高檔的餐廳,主營上海本幫菜。
顧小楠想,也許他喜歡上海菜的口味吧,所以才叫的。
高檔店的外賣餐盒都那麼精緻,打開蓋子,裏面的菜品更加精美。不知是她肚子餓了,還是看見漂亮的東西就想喫,一直盯着。
“還熱着,我們開始喫吧!”他走過來,從身後抱住她,低聲說。
那溫熱的氣息籠罩着她,顧小楠的心頭,不禁微微顫抖着。
“怎麼了?”見她老半天不動彈,他鬆開她,側着臉望着她,問。
她看了他一眼,微笑着搖搖頭。
“那就喫飯吧,你餓不餓?”他坐在椅子上,問道。
“看着這菜這麼香的,胃口就大開了。”顧小楠將餐盒取開,一個個擺放好,取出筷子和勺子,遞給他。
他說了聲“謝謝”,然後開始喫飯。
“能爲您效勞,榮幸之至!”她突然笑着說。
姜毓仁愣了下,盯着她。眼中是她那燦爛的笑容,有點調皮。
“丫頭,以後不要這麼說話!”他無奈地笑了下,說。
她只是笑着,不說話。
甜蜜的安靜,在經過了前陣子那揪心撓肺的日子,現在的一切都那麼安靜、美好!
他偶爾會看看她,但見她的注意力似乎全在飯食上,也不禁有了胃口。
想和她說點什麼,可是現在能說什麼呢?當關系已經有了徹底的變化之後——
靜靜地喫完飯,顧小楠收拾了餐桌,他坐在沙發上掃着電視頻道。電視裏的聲音變來變去,說明他沒有找到想看的節目。
“好了,我全都收拾妥當。”她洗了手,走到客廳,對他說。
他本來是背靠着沙發背的,現在聽她這麼說,就直起背,望着她。
她咬着脣角,將緊緊捏在一起的雙手鬆開,見他對她笑了,心頭猛然軟了下來,朝他走了過去。
很自然地,他攬住她的肩,然後將遙控器遞給她,說:“好像找不到好看的,你找一個?”
她本是想離開的,看看他——
“記錄頻道不錯。”她回過頭,按下遙控器,找到央視記錄頻道,此時正在演二戰的片子。
她想,也許這種節目他會喜歡吧?就沒有再換臺,跟着他一起看。
畫面上,正是蘇聯軍隊的飛機空襲柏林的情形。那漫天的密密麻麻的飛機如同蝗蟲一樣遮蔽天日,炮彈如雨點落下,應聲而毀的,便是柏林那成百上千年的建築。
他偷偷瞥着她,竟然發現她正目不轉睛地盯着電視,心中詫異得不行。
“你喜歡看這個?”他終於忍不住了,問。
“你不喜歡?”她盯着他,反問道。
“還可以。”
她這才覺得自己的選擇有點驚人,趕忙將遙控器塞給他,說:“我很少看的,你喜歡看什麼就選吧!”
他笑了下,將電視關掉,然後靜靜坐在那裏,攬着她。
“你怎麼想到用那個方法作證的?”他問。
她的臉紅了起來,不說話。
他好像變得很好奇,擡起她的下巴,靜靜盯着她的眼睛。
“怎麼了?”他問。
她擡眼看看他,卻又嘆口氣。
他沒說話,只是望着她。
“其實,其實我也是被逼急了,要不然也不至於——”她說,“要是我早一點想到就好了。”
他低聲笑了,親了下她的脣。
她沒說話,反而抱住了他。
客廳裏迴盪着電視解說員的聲音,還有那噼裏啪啦的槍炮聲。
顧小楠的心裏有的沒的想了一通,頓時覺得自己幸福地不得了,不禁笑出聲。
他鬆開她,靜靜地凝視着她的笑容。
那如炬的目光,讓她的臉上再度火辣辣的,她只是笑,抱住他。
姜毓仁覺得自己明白她爲什麼會笑,明白她這樣開心的理由,這麼一想,他的心情也跟着輕鬆起來。
環境是個很可怕的東西,可以讓人如此輕易地被俘虜。
她的喜悅感染了他,而他感覺自己也可以如此快樂。
時間靜靜地流逝,誰都不願去想將來怎樣,不願讓自己從這短暫的幸福當中抽身出來。
自欺欺人也罷,就這麼欺騙自己一會兒吧!
當她主動離開他懷抱的時候,姜毓仁的心中生出淡淡的傷感。他發現自己已經迷戀上了這樣癡醉的感覺,迷戀上了她帶給他的甜蜜,這些感覺強烈地控制着他的心情,讓他不能不重視。
的確,他的懷抱是溫暖又美好的,可她很清楚,他並不是屬於自己的人,哪怕自己將他擁有片刻,也只不過是從別人那裏偷來的,那個別人,就是聶瑾!
她不自然地笑了下,然後站起身,強壓着內心的不捨,假裝灑脫地說:“對不起,我先走了,天晚了,再不走就打不到車子了。”
他一直盯着她,似乎很難理解她說的話。
“呃,那個,”顧小楠見他不說話,也有點尷尬,兩隻手交叉在身後,揉來搓去,臉上的表情也有點不自然。
“其實,剛剛的事,”她的臉“刷”一下紅了,笑了下,“你不要放在心上,沒什麼的——呃,那我先走了,你早點休息。”
他沒有起身,她聽見了,因爲他的方向沒有傳來一點聲音,說明他還在那裏坐着。
雖然嘴上那麼說,心中或多或少還是有點期望的,期望他會過來挽留。挽留是他的事,可她不會同意。儘管結果一樣,可過程不同,代表的意義也不同,說明她在他心裏的份量也不同。
而他沒有來挽留,這讓顧小楠的心裏難免會傷心。
傷心什麼呢?你不是希望和他就這樣平平靜靜地分開,然後各自生活嗎?現在他不留你,不正可以徹底斷了往來嗎?
這就是僅存可以安撫她心靈的理由,畢竟,離開是她的決定,她必須那麼做纔行。
一步步走向玄關——她故意將腳步放慢,事實上是在等着他,卻沒有等來——她撿起散落在地上的行李,深深嘆息一下,走向大門。
手放上門把的那一刻,卻意外地發現另一隻大手、男人的手、他的手覆蓋在她的上面,抓住了她的手,抓住了門把。
顧小楠轉過頭,盯着他。
誰都不說一個字,就那麼盯着對方。
他的眼睛,總是會產生一種讓她想要靠近卻又強迫自己逃離的感覺。既然已經下定了決心離開,顧小楠便不想再拖延下去。
“我該走了。”她低頭盯着自己的手,說。
他的手,似乎是握住了她的,將她的那隻手從門把手上拉回來。
“都這麼晚了——”他輕聲道。
顧小楠笑了,流着淚笑了。
自己在他的心裏還是有份量的,對不對?可以這樣想嗎?其實他——
姜毓仁怎麼會知道她流淚的真正原因,見狀趕緊從玄關的裝飾架上取下一盒紙巾,從中掏出幾張,捧着她的臉,小心地擦去她的淚。
“你這個傻丫頭!”他輕嘆道。
顧小楠扔下手中的箱子,展開雙臂撲在他的懷中。
“好了,乖,我們回去吧!時間不早了,看會電視說說話,就準備睡覺。”他笑着說,“我都快累死了!”
最後一句,他是貼近她的耳朵說的,說着,還觀察着她的表情。
果真,她的臉紅紅的。
“走吧!”他親了下她的額頭,說。
“不行,我,我還是回去吧。”她鬆開他的手,說道,“事情還沒完,萬一被人抓到,我們就說不清了,而且,而且——”她的臉燙燙的,瞟了他一眼,低聲道,“剛剛的事——要是我們被人家抓住了,就真的不能證明清白了。”
他低低笑了,抱住她,說:“同樣的招數,用一次就好了。而且,以後,我不會再讓你遇上這種事。”
她的心頭暖暖的,望着他的眼睛,又迷了眼。
真的好愛他,說不清是因爲什麼,只是喜歡這種和他在一起的感覺,喜歡靜靜地看着他,喜歡靠他這麼近。
“怎麼了?”見她推開他,他訝異地盯着她。
“對不起,我,”她低着頭,她害怕自己沒有勇氣正視他,害怕他的眼睛讓她改變主意。
聲音低低的,她有多不捨,是否只有自己知道?
可是,如果不能做到平靜面對他,和他平靜分開,又怎麼可能做得到?
漸漸地,她仰起臉,眼中只有他,而他的眼中,也只有她。
她擠出一絲笑意,說:“其實,我也不想走,可是,我們都很清楚,很多事,我們都是不可能做的,對不對?所以,就到此爲止吧!你不需要有什麼心理負擔,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心甘情願的,我也沒想過要從你這裏得到什麼——”說着說着,她才發現自己根本做不到想象當中那麼無所謂、那麼瀟灑,越往後,聲音就越是哽咽,再也說不下去。
姜毓仁摟住她,右手扣在她的腦後,讓她的臉貼向自己。
“你這丫頭怎麼這麼殘忍?隨便說說這種話,然後一走了之?”他沉聲道。
顧小楠強壓着自己的淚水,抵抗着他那濃濃的融化她的溫柔,默不作聲。
“哪怕你不想再見我,可是你不能剝奪我想見你的權利。留在這裏,讓我可以找得到你,好嗎?”他柔聲道。
他的身上,有淡淡的茉莉花的味道,那是她買的沐浴乳的味道,她的身上也是一樣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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