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所不知道的變故
張志昭走到她身邊時,停下腳步,望着她說道:“小楠,文康的個性有點急,可是,他本質不壞,有些事,你不要怪他。”
顧小楠更加不解,望着張志昭漸行漸遠。
過了好久,她才坐下,盯着眼前的那個手提袋,心中的疑問一個接着一個。
張志昭父親陷害姜毓仁,現在又爲什麼要給他什麼東西?這裏面,會不會有什麼陰謀?
想來想去,她總是不能安心,便將手提袋放在自己做的長椅上,從中取出一個本子,上面密密麻麻寫了一堆數字,還有人名,好像是什麼時間什麼人做了什麼事一樣的意思。
顧小楠根本看不懂,她仔細檢查了一下,手提袋裏除了小本子就是一盤磁帶,比她以前見過的要小,卻是沒有她想象中的鈔票和銀行卡。
沒有錢,那應該就是安全的。
她這麼想着,便將杯子裏的酸奶喝完,準備離開,手機卻響了,是姜毓仁打來的。
“你什麼時候回來?”他問。
“馬上,你等我。”說完,她提着手提袋就往咖啡店門口走。
剛走到門口,就聽見店裏的音響裏唱着“ChristheLord”。她停下了腳步。
這個世上有這麼多的黑暗,Lord真的能看見嗎?即便看見了,又能如何?可笑的人,竟然一邊向Lord祈禱,一邊又做着這樣那樣的神靈所不容的事。
其實,她不也是那樣可笑嗎?心知自己和姜毓仁的感情是不道德的,可總是舍不下他,即便現在面臨着各種壓力,也總是在想辦法解決,卻唯獨不願選擇離開柳城離開他的那一項。
回到家裏,他正坐在客廳上網,見她回來,頭也不擡,只是問了句“這麼快就和你朋友談完了?”
她將外衣和圍巾掛好,提着那個袋子走向他。
“什麼?”他看了一眼袋子,笑了下,視線卻在電腦上,“又給我買東西了?你現在這麼有錢?”
她的表情很是嚴肅,他不由得斂住笑容,盯着她。
“你還記得以前交通局的那個張局長嗎?”她問。
“怎麼了?”
“我同事葉雨桐是他的兒媳婦,葉雨桐結婚的時候,我給當過伴娘的——”她說。
“我知道,那是我第一次在柳城見你。”他說,伸出手,將她拉向自己身邊,“剛剛你去見的她?”
顧小楠坐在他身邊,說:“不是,是她丈夫。”她看了他一眼,便將手提袋裏的東西拿出來,擺在他面前。
姜毓仁沒說話,一樣樣拿起來看,神色嚴肅。而且,隨着他翻看那小本子的時間增長,臉上的表情越發的難看。
“怎麼了?”她忙問。
“是張志昭給你的?”他問。
“嗯,他說是他爸爸轉交的。”顧小楠道。
他不說話,凝着眉。
看完了所有的小本子,他立刻拿起手機打了個電話。
“楊局,等會幫我安排安排,我這邊有個磁帶要聽一下。”他給市公安局的楊局長打的。
“好,我安排好了給你電話。”楊局長說。
姜毓仁掛斷了電話。
顧小楠看他的表情,就覺得事情很嚴重,忙問:“是不是,是不是大事?”
他從來都不跟她說工作的事,今天卻搖搖頭,說:“楠楠,有些事,你不必懂。不管別人跟你說什麼,不管你看到什麼聽到什麼,你要相信我!我不是個好人,可是,我不會傷害你,你記得這點就行了。”
顧小楠一把抓住他的手,有些恐慌地望着他,問:“你怎麼了?你要做什麼?”
他抱着她,臉頰在她的臉上磨蹭,說:“或許是我的機會,很大的機會。”
她的疑問越來越重,盯着他,想要尋找答案。
可是,這時候,楊局長的電話來了,姜毓仁接了電話就鬆開她,去更衣室換衣服,說了句“我有事先走了”,然後就離開了。
她跟過去,他關上門就走了,什麼都沒說。
顧小楠根本不懂他說的什麼機會,那機會是什麼意思。可是,他一直都沒有回來,連個電話都沒有。她等了他一夜,不去牀上睡,一直在沙發上窩着。半夢半醒間,似乎總聽見門在響。驚醒來跑到門口看,玄關那裏黑漆漆的,根本沒有他來過的痕跡。
第二天一大早,幾乎一夜沒睡的顧小楠早早去了學校上班。可是,一出大樓,一股冷風撲面而來,直往領子裏鑽。她這纔想起來沒有系圍巾,看看時間已經不早了,擔心上班遲到,就沒返回去,趕緊去公交車站等車。
她不知道他去做什麼了,又不能給他打電話問,心裏萬千個疑問旋轉,越來越亂。
其實,姜毓仁昨天從市公安局出來後,就直接乘坐楊局長安排的車子去了省城的家裏,見了父親。
張志昭給顧小楠的那些材料,全都是柳城市市委書記趙啓在擔任柳城市市長期間的貪腐證據。根據楊局長的辦案專家分析,那幾個小本子上記錄的金額就已經超過千萬。
分析了證據之後,姜毓仁讓楊局長立刻去看守所見張志昭父親,單獨詢問有關那一包東西的事。張局長說,只要姜市長能保證他兒子張志昭的前途,他就會把這些年蒐集的趙啓貪腐證據全都貢獻出來。
姜毓仁得到楊局長的電話,暫時沒有答應張局長,而是先回了省城,和父親商量,看看張局長提供的證據究竟有多少的份量,值不值得他談判。
要讓兒子接任市委書記,這是姜啓華規劃的一個步驟。可是,之前想的是按照程序來,等趙啓離開之後再接。然而,姜毓仁到了柳城,趙啓雖然沒有處處給他製造麻煩,卻也讓他頭疼不少,而上次的事件,將兩人的矛盾激化到了極點。
各級單位裏,一把手和二把手之間相和的沒多少,多是一把手限制二把手的權利,讓二把手委屈多少年,搞得二把手天天跟小媳婦一樣,等待着熬成婆婆的那一天。
因此,對於趙啓的做法,也沒有什麼不能理解的地方。直到他設計誣陷姜毓仁,才讓兩人的關係沒有了一絲調和的可能。
上次事件結束後,省裏爲了讓柳城的工作可以順利,有了將姜毓仁和趙啓分開的想法,常書記根據姜毓仁的建議,維持了柳城的現狀。
事後,省裏有人找趙啓透露了風聲,暗示他低調些,不要和姜毓仁鬧得太僵。雖然不知道常書記和姜毓仁有什麼更深層次的關係,可是,趙啓畢竟在官場沉浮幾十年,事情到了這一步,也知道接下來該怎樣做。一招不能制敵性命,等到對手緩過來,新的一局戰鬥將是更加驚心動魄。
於是,趙啓一方面做出和姜毓仁緩和關係的姿態,另一方面又計劃着新一輪的計劃。因此,便有了曹文康收到照片的事。
對於姜毓仁來說,他一直處在趙啓的監視下,幸虧趙啓不知道聶瑾就是常書記的私生女,否則,姜毓仁哪裏有和張局長談判將趙啓拉下馬的機會?
姜啓華覺得,趙啓必須踢走,趙啓在柳城市委書記的位置上一天,姜毓仁一天就不能安寧。他很清楚,即便沒有趙啓,也會有別人和姜毓仁作對。可是,只要姜毓仁做了市委書記,柳城那裏也沒有很強大的對手了。
之前,姜毓仁已經在上次事件裏暗中對趙啓展開了調查,也有一些結果。可是,什麼都不及張志昭父親的證據這樣直接和有殺傷力。姜毓仁不禁暗自感嘆起來,那個張局長,平時看着笑呵呵的,背地裏竟做下了這樣驚人的事,而趙啓那幫人,竟讓這樣一個有殺傷力的人去替他們頂罪,真是愧對了這麼多年的歷練。
姜啓華支持姜毓仁和張志昭父親達成交易,將張志昭拉入他的麾下。而另一方面,要加緊步伐,爭取在元月十號柳城市人代會召開之前將趙啓送進審查程序。
於是,週一,姜毓仁留在省城,通過楊局長接觸張志昭父親,拿到藏匿的其他證據。週二早上,楊局長親自將拿到的東西送到省城姜毓仁的家中。週三,姜啓華通過自己的關係,將趙啓的犯罪證據轉到省紀委。雖然省紀委書記鄭澤和姜啓華有過節,可是省紀委內部也是派系林立,其中自然有姜啓華的派系。
在將趙啓的犯罪證據送到省紀委的時候,姜啓華給常書記打電話說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常書記當時暗暗驚了,沒想到姜家父子的野心這麼大,而且如此迫不及待。到了這一步,事情已經很清楚,姜毓仁這次是要將趙啓徹底打倒。常書記必須要做出選擇,是支持姜毓仁還是放任自流。
姜毓仁如此大膽、狠毒,讓常書記心裏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要是姜毓仁做他的政治接班人,那麼,姜毓仁的這些特質,他完全可以接受,非但可以接受,他甚至還會做姜毓仁的導師,讓姜毓仁更加成熟些。可是,如果姜毓仁不能接替他,那麼,這個人就太危險。
現在,問題的關鍵又回到了一點上,那就是姜毓仁和聶瑾的婚事。
這兩個人,誰都不主動。聶瑾是因爲工作忙,難道姜毓仁也是?常書記總是覺得有點擔心。可是,不管怎麼說,他這次不能做選擇,爲了女兒,他必須支持姜毓仁。
都說朝中有人好做官,現在印證在趙啓身上再合適不過。他做到市委書記,自然也是有後臺的,怎奈他的對手比他更強大,怎奈他的把柄那麼輕易地落到了對手的手中。一切,便如野火燒勁草一般,元月份柳城市人代會召開之前的一天,趙啓被省紀委宣佈雙規,暫停職務。由於趙啓本人還兼任柳城市人大主任一職,他的停職將直接影響會議召開,而省人大緊急發文,命柳城市人大副主任楊一波主持市人大工作,保障會議的正式召開。
出席市人代會的代表都是柳城市各級各行業的精英,對於人代會上這一次突然的人事變動,還是嗅到了一些氣味。原先跟隨趙啓的那撥人馬,突然失去了主心骨,開始散了,各自尋找新的主人。
楊一波雖然暫代人大主任,可是,市長兼市委副書記的姜毓仁,此時主持市委工作。局勢很明朗,趙啓多半是沒戲了。
因爲趙啓涉嫌重大違紀,在二月初的省委常委會上被免去了柳城市市委書記一職,並在這次常委會上通過了柳城市市長兼副書記姜毓仁升任市委書記的決定。
姜毓仁在他的政治生涯中取得了一個重大的勝利,他身邊的人都爲他高興,可是,畢竟是他出手扳倒了趙啓,怎麼說都有點不夠光明正大。在別人向他道賀的時候,他選擇了低調應對。
在這個角鬥場,沒有永遠的勝利者。想要保持不敗,只能小心謹慎。
然而,姜毓仁的升職讓顧小楠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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