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會一無所有
“既然根據在柳城,你應該找柳城那邊把事情捋清楚,一旦開始調查,儘量讓方向不走偏。”方慕白道。
“好的,我明白。如果調查可以公正的話,我覺得沒必要擔心,只是,需要慎重。”姜毓仁道。
“可是,毓仁,不能掉以輕心。你明白,要是把你划過去,最後處理你的時候,會是其他的理由。”方慕白道。
“是的,方書記,我知道。”姜毓仁道。
“毓仁,這件事很棘手,要是真的有事,我自己的力量,怕是難以把你從裏面拖出來——”方慕白道。
“方書記,後天我回去,會找柳城方面的同事把那件事的細節弄清楚,做好準備配合調查。至於結果怎麼樣,”姜毓仁嘆了口氣,“不管結果怎麼樣,毓仁都感謝您的幫助。謝謝您,方書記!”
“毓仁,你先別有太大的壓力。你的過往,我很清楚。要是我自己沒辦法了,我會從其他的渠道去想辦法。這段時間,你自己當心點,有任何的消息,我會通知你的。哦,對了,你要是找我,就用小楠這個號碼給我打電話,我找你也會打給小楠。”方慕白道。
姜毓仁點頭道:“方書記,您自己也注意,毓仁不想把您也牽連進去。”
“放心,我不會有事的。”方慕白道,說完,就掛了電話。
姜毓仁拿着手機,靜靜坐着,一言不發。
顧小楠也不敢說話,只是看着他,手放在他的腿上。
過了好久,他才感覺到她那雙手,轉過臉盯着她。
“楠楠,我們,暫時不要結婚了。”他說。
顧小楠點頭。
他轉過身抱着她,不斷地親吻着她的臉。
“有時候,我很痛恨自己走的路,可是,我已經沒有退路了。”他靜靜地說。
顧小楠捧着他的臉,脣貼上他的臉頰。
“沒事的沒事的,一切都會好的。”她不停地安慰他。
“人活在世上,怎麼這麼,這麼憋得慌?不管到了何時,命運都不是自己可以掌握的東西。不管自己怎麼努力,都難以跳脫出命運的牢籠。”他說道,聲音裏透着無盡的無奈。
“姜毓仁,我相信你,你是不會被打倒的,任何人都不會打倒你!”她緊緊握着他的手,說。
他笑了,道:“是啊,我不該這麼感傷的。既然早就走上了這條路,不管遇到什麼事,只能迎頭解決。”
“即便前面是萬丈懸崖,你要跳,我就陪你跳。”她望着他,說。
他親了下她的鼻尖,額頭抵着她的額頭,嘆道:“楠楠,苦了你了!”
顧小楠閉上眼,仰起臉,柔軟的脣在他的臉上磨蹭,卻被他含住。
黑夜,籠罩着的,不再是這個地球。
即便是黑夜,也有黎明破曉的那一刻,不是麼?
對於姜毓仁來說,想要證明自己的無辜根本不是件容易的事。
五一假期,他和顧小楠按照計劃回到Z市,可是,他們沒有去準備結婚,自然也就沒有想辦法去說服他家裏人同意。姜毓仁將自己的處境告訴父親,卻並沒說徐家棟的事,他還是擔心家人會將這件事和顧小楠扯上關係。父親沒有料到事情會發展到這一步,而到了這一步,該如何脫困,對於父親來說,也是個難題。
“方書記能做到這一步,已經很難得了。”姜啓華自然也知道眼下這事情是個大麻煩,甚至是他自己都沒有遇到過的大麻煩。他的離職,是因爲省裏領導們的不和導致的結果,可是,他從來都沒有像兒子一樣被捲入這種大是大非的路線問題上。
出了這種問題,即便是最終洗白了,政治生命,就怕是要結束了。只是,姜毓仁還這麼年輕,就這樣的結束,真是讓人不甘心。
“是的,我現在就想盡力,如果真的不能,不能很好的結束,也只能接受現狀。”姜毓仁嘆道。
父親沒說話,只是靜靜地坐着。
書房裏,一絲聲音都沒有,連鐘擺似乎都停止了。
“爸,對不起,我讓您失望了,對不起!”
父親望着他,沉默許久,才說:“也許,這都是命中註定的事,要說錯,是我的錯。當初,當初不讓你回國,讓你去做想做的事,娶你想娶的人,你這輩子,也許沒有現在這麼無奈。”
姜毓仁不說話,只是低下頭。
“孩子,別想太多,事情,或許不會像我們想的這麼悲觀。”姜啓華安慰道。
姜毓仁沒說話。
“顧小楠知道嗎?”父親問。
姜毓仁點頭。
“你是怎麼打算你們的事?”父親問。
“我本來想和她結婚,可是,現在這樣了,和我結婚,只會連累她。”姜毓仁嘆道。
父親沉默良久,道:“我看那孩子,估計不會讓你如願的。”
姜毓仁不解地看着父親。
“你瞭解她!”父親道。
“正是因爲了解她,所以,我纔不願,我想她可以平靜生活。”姜毓仁道。
父親盯着他,沉默片刻,才說:“你是不是一直都在怪怨我和你媽媽不答應你們的事?”
姜毓仁笑了下,說:“我理解你們的想法,現在看起來,要是我當初聽了你們的話,就不會有現在的困惑了。”
父親嘆息一聲,道:“毓仁,不管這一關最後怎麼結束,你還是按照自己的想法生活吧!我們不該讓你承擔那麼多,失去了自我的同時,失去了一切。顧小楠那孩子,雖說沒有聶瑾那樣的背景,不能在工作上幫你什麼,可是,和她在一起之後,你變了許多,變得輕鬆了。這些話,我說的太晚了——”
“爸,我理解。只是現在,我連自己都保不住,怎麼給她許諾?她根本不懂得政治的險惡,不懂得我未來遭遇什麼不測會給她帶來什麼結果,我不想在這種情況下欺騙她。如果,如果這次能夠,能夠過去了,我想,我會好好考慮我們的未來,至少,我不該再這麼自私地只顧自己的需要。”姜毓仁道。
父親嘆了口氣,點點頭,說:“不管你做什麼決定,我和你媽都希望你幸福!”
“嗯,我知道。”姜毓仁說,“爸,我現在這種狀態是不是太消極了,明明,或許一切都不是我想的那樣——”
“凡事,只有做好最壞的打算,纔能有置之死地而後生的覺悟。”父親道。
姜毓仁點點頭,說:“是啊,置之死地而後生!”
夜色,籠罩着整個城市,那無邊的夜色,壓在人的心頭,那麼的沉重。
顧小楠一個人坐在他的房間裏,靜靜地望向窗外。
窗外是高大的樹木,她知道那是路邊的梧桐,在這夏夜裏,梧桐樹卻顯得極爲陰沉,她不禁有些害怕,便拉上了窗簾。
自從那夜看着他和方慕白通電話之後,她就再也沒有聽到他說起那件事。和他在一起已經快兩年了,她還是瞭解他的,他總是會在她不注意的時候把一切打理好。這次,或許他也在那麼做。可是,她不再像過去那麼平靜,說是平靜,其實她從來都沒有平靜過。從內心裏,她不知道有多麼心疼他,以至於每每到了夜深之時,醒過來靜靜地看他的睡臉,好希望他可以安安穩穩地睡個覺,什麼都不去想。可是,隨着時間的推移,似乎這個期盼竟然變成了她的奢望。
他們不會去柳城,那樣容易引起注意,他已經聯繫了自己在柳城的幾個鐵桿同僚,明天就會在省城見面,而她,也不去柳城了。雖然她很想看看爸爸的身體怎麼樣,可是,對姜毓仁的關注已經成爲了她生命的全部。於是,剛剛姜毓仁出去之後,她給父親打了電話,說自己現在就在Z市,和姜毓仁有些事要辦,不能回去看他,問了父親的身體。顧明昌知道女兒的心思,也不會讓女兒擔心,只說“我身體很好,你不用擔心,把你們的事情做好就行了”。
到了這時,顧小楠越來越體會到自己是怎麼樣一個不孝順的女兒,她爲了自己那麼點小小的愛情,已經徹底將親情推遠了自己的生活。如果,假如這樣的愛情不見了,她,是不是就變得一無所有?
可是,這悲觀的念頭只在她的腦海中閃了一下就撲滅了,她是信任姜毓仁的,她相信這次的危難會像以往他們遇到的那每一次一樣,一樣的逢凶化吉。
突然間,她有了個念頭,是不是該去向神佛祈禱?管它什麼菩薩神仙,只要能讓姜毓仁的生活重歸正常,讓她去求上帝和真主都可以!
只是,臨時抱佛腳,神佛也不會搭理她!
這是凡人的世界,最終還是凡人來決定未來,有什麼必要去求神拜佛呢?
身爲唯物主義者的顧小楠,還是放棄了那種無可救藥的想法。
姜毓仁回到房間的時候,她已經上牀睡了,雖然沒有睡着。可是,他看着她的睡臉,心情倒是平靜了許多。
人,總是需要一些外界的力量來爲心靈補充能量,否則這方田地很容易貧瘠。他知道,自己的力量就來源於身邊這個小小的人兒。
幸福與內疚,同時充斥着他的心。
“楠楠,我是不是太自私了?總是給你帶來這麼多的不安。可是,我沒法讓自己離開你,明知道不能給你想要的平靜生活,我還是,還是要禁錮着你——”他的鼻尖,輕輕在她的臉頰上磨蹭,口中的熱氣,籠着她的臉。
她睜開眼,一言不發,只是親着他的臉,尋找着他的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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