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 丫鬟就得等着送
這些年他跟随皇帝修道,沒少服用丹药,身体本就比不得同龄人,加之临时搭建的棚子透风,导致昨夜睡眠不足,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一旦停止交谈,便再也支撑不住。
贾珍同样困顿交加,不一会也鼾声四起。
只是苦了坐在张云逸身旁的尤氏……
总之,一路无话,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惊扰了那父子俩的美梦,换来一顿责罚。
眼见着转過两條街就要到宁国府了,她這才含幽带怨的瞥了张云逸一眼,将身子往外挪了挪。
捋了捋身后的襟摆,平复了心绪,待马车驶宁府入角门,才款款起身道:“老爷,到了!”
不等贾敬、贾珍睁开眼,她赶忙下车,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冷风,深深吸一口凉气,這才稍稍定了定神。
并非她水性杨花,只是两害相权取其轻,硬要在张云逸和贾蓉之间做一個選擇,她宁愿選擇张云逸……至少辈分沒有乱。
一步错,步步错,若一开始知道父子二人如此在意這桩婚事,她也不会出這么個昏招。
有了前车之鉴,她不敢指望贾敬,至于贾珍……能拿自己换秦氏,怕是巴不得货卖两家。
到时候不但于事无补,反而得罪了张云逸。
贾珍哪裡知道,自己车上打了個盹,尤氏已经被张云逸手拿把攥,甚至還将对方当成唯一的救命稻草。
见张云逸下车后四处张望,笑呵呵道:“表弟有两年沒来家裡了,咱们先去宁安堂歇息片刻,待吃了饭,再带你在府裡熟悉熟悉。”
一路来到宁安堂,看见堂内竟然摆着两溜十六张楠木交椅,张云逸暗自摇头。
古代不比现代,家具摆设多有讲究,远不如现代随意,官宦人家的正堂大厅,多用太师椅、官帽椅待客。
至于交椅,则上不得台面。
古代山匪、盗贼横行,山寨中一众头目,都以第几把交椅称呼,原因无它,你坐第几把交椅,就排什么顺位挑选劫掠来的女子,而這交椅便是他们辅助作案的工具。
只要将劫掠来的女子置于椅上,双手按在把手上,不论是从腋下還是膝关结穿過,都可以让那些她们动弹不得。
西厢记裡,张生与崔莺莺便是借助了交椅,這也是红娘要带鸳枕的原因。
毕竟,古代姑娘足不出户,缺乏锻炼,腰上沒個东西垫着,确实挺不起来。
堂堂勋贵之家,這样的椅子竟然堂而皇之的摆在正堂,可见其家风。
不過,看這椅子也有些年代,想到贾源、贾演也是起于草莽,忽然有些理解了。
若是沒有记错,原著裡荣府也是這般陈设。
张云逸紧靠椅背,感受椅背的弧度,心下默默计算,若将尤氏置于椅上,需要鸳枕的尺寸。
正想着有的沒的,忽闻一阵脚步响起,只见贾蓉领着一個妩媚绝伦的女子走了进来。
“孙子,孙媳請太爷安!”
還沒等张云逸看仔细,二人已经齐齐拜倒。
“好了,都起来吧!快见過你逸表叔。”
二人起身向贾珍尤氏见了礼,才转向张云逸。
“贾蓉见過表叔!”
“侄媳秦氏,见過叔叔!”
虽有数年沒见,但贾蓉与记忆中差别不大,张云逸专心打量起了秦可卿。
她双唇微翕,恰似檀口点了一粒樱桃,粉腻的琼鼻晶莹剔透,好似美玉琼瑶,淡白梨花面,生的杏脸桃腮,有股說不出的妩媚妖娆。
配上似浅唱,似呻吟,沁人心脾的声音,愈发的摄人心魄。
說话间,秦可卿已冲张云逸盈盈一礼,将水月色的窄褃长袄崩得纤毫毕现,举手投足,一颦一笑,处处挠在男人的痒处,果然当得起擅风情,秉月貌的评价。
“快别多礼,都是一家人。”张云逸一时语塞。
昨日听闻贾瑞病入膏肓,他便先入为主的以为秦可卿命不久矣。
今日看着气色,却似乎不是那么回事,莫非果然不是病死,真被删了淫丧天香楼?
正想着,却瞥见秦可卿的眼中,含幽带怨。
這……
虽然在尤氏身上小试牛刀,颇有斩获,但那也是因为贾珍的配合。
他并不认为头一回见面,秦可卿便向自己暗送秋波。
那就只有一個可能……
因并不懂得岐黄之术,从来不愿做无用功的他,对于這個红楼第一美女,也只是略带几分好奇。
所以,在贾珍告知贾蓉让出院子的时候,他也沒有在意,更沒有推辞。
此刻看来,這股子幽怨,多半就是這個缘故。
“表叔也沒准备什么礼物,再不能让你们跟着折腾了。”他转向贾敬道,“甥儿若记得沒错,会芳园有座登仙阁,云逸還领着钦天监之职,住在那裡也方便夜观天象。”
此话一出,堂内众人顿时表情丰富起来。
最急的莫過于贾蓉,对于他来說,秦可卿住在哪裡并不重要,哪怕同個屋檐下,贾珍来了他也要为其腾地方。
住进天香楼,反而可以眼不见,心不烦。
問題在于贾珍的承诺是有前提的,出了变故能不能兑现,可就要两說了。
他想得到,尤氏自然也想得到,任由张云逸占便宜,她也是不得已为之。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更何况這宁国府,還是贾珍的一亩三分地。
可若是贾蓉沒能出得上力,贾珍又岂会平白舍了自己,便宜贾蓉?
她暗自打定主意,以后尽量躲着些张云逸,实在躲不過,便如在车上一般暂且应付過去。
也不能怪她蛇鼠两端,而是不得不考虑,需要承担的后果。
贾敬也觉得贾蓉让出院子,有些過了,点了点头道:“既然为了差事,那便委屈你了。”
“這……”贾蓉看了贾珍一眼,欲言又止。
贾珍见状瞪了贾蓉一眼,忙抢先道:“這大過年的,下人们也跟着忙活了两天,我看也不急着往回搬,先把表弟的屋子归置好,才是要紧。”
有了尤氏的前车之鉴,他生怕贾蓉也口不择言,连忙开口稳住儿子。
对于他来說,秦氏住在哪裡并不重要,住在天香楼,更多的是为对方考虑,毕竟后院人多眼杂,他可以不在乎,秦氏面皮却薄,去年還沒将生米做成熟饭,只在府裡传出些不好的流言,就一病不起。
虽然张云逸住进了登仙阁,对他的后续计划有所影响,可前有焦大被赶,若是再让贾敬知道,秦氏与贾蓉分住,恐怕产生不必要的联想,只能秘而不宣。
贾敬不愿纠结這些小事,摆了摆手道:“這种小事,你看着办就好。”
“咳咳咳!”贾珍轻咳了两声,冲着贾敬眨了眨眼,道,“父亲若是沒有别的交代,儿子就先吩咐下去了。”
秦氏身边的两個丫鬟,是秦家的陪嫁丫鬟,焦大已去,唯有這两個丫鬟是他的障碍。
虽然也可以强行将二人调离,却担心引发秦氏的忧虑,而借着贾敬之口,则可以让秦氏卸下防备。
不得不說,为了這個儿媳妇,贾珍也是煞费苦心。
经過提醒,贾敬也想起来了,笑着对张云逸道:“你既然住进府裡,自然按照正经主子待,舅舅替你挑了两個丫鬟,回头让你表哥给你送過去。”
听到這话,秦可卿不由低下了头。
刚才她眼神中的那抹幽怨,并非因为张云逸占了院子,而是因为宝珠、瑞珠两個丫鬟。
去年贾珍意图不轨,虽然事后解释喝多了认错人,可那择人而噬,恨不能一口将其吞下的眼神,却瞒不過她。
幸而,两個丫鬟随身陪侍,又大病一场,才让贾珍偃旗息鼓。
身在宁国府,周围尽是贾珍的人,连丈夫贾蓉都做起了缩头乌龟,也只能指望自幼跟随的两個丫鬟了。
昨日前有尤氏吹风,后有贾蓉搬家,虽然都不是出自贾珍之口,但心思细腻的她,却料定必是贾珍幕后主使。
若非张云逸的突然到来,贾珍纵然有心,也沒這等冠冕堂皇的借口,看向他的眼神,不免带上了一丝幽怨。
原想着,哪怕贾珍和张云逸讨要,也要据理力争,沒想到竟真是贾敬的意思。
贾珍虽然是公公,可她却站着理,而想要忤逆贾敬的意思,总不能沒有合理的借口。
正一筹莫展之际,却听张云逸道:“使不得啊舅舅!”
這一声于她而言,宛如黑暗中的一丝光亮,隐含期盼的看向张云逸。
“這是为何?”
“长者赐,不可辞,何况咱家一向如此,表弟千万莫要推辞。”
贾敬与贾珍几乎同时道。
张云逸难色,叹道:“由奢入俭难,云逸总要不能在府裡住一辈子,若是习惯了呼奴唤婢,以后搬出去……”
贾珍长吁一口气,笑道:“表弟多虑了,這算得了什么?莫說两個丫鬟,等你以后成家,父亲必然還会给你添置,回头我就将身契一并给你送去。”
“真的?”张云逸喜形于色道。
“那是自然!”贾敬微笑点头。
“既是如此,可否让外甥亲自挑选……”說到這,张云逸欲言又止道,“毕竟以后要一直跟着,若是不合心意……”
“哈哈哈!”贾敬手捻长须,笑道,“跟舅舅還害什么羞,就這么說定了,看上哪個尽管告诉你表哥。”
原以为张云逸推辞,如今看来却是個色胚,所谓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他也担心贾珍挑选的不合张云逸心意。
虽与计划有所出入,但贾珍丝毫不慌,宝珠、瑞珠本就是府裡最出挑的,张云逸既是色胚,总不会放過,大不了多送几個。
于是笑着应承下来。
张云逸這才对尤氏笑道:“又要麻烦表哥和嫂子了。”
见张云逸看向自己,尤氏心中百转千回。
她不似贾敬父子一般,反而认为张云逸是为了自己。
他客居于此,人生地不熟,若再有了通房丫鬟,只会让那些偷鸡摸狗的勾当,难上加难。
如今假意推辞,多半盘算着先吃下自己,再找自己安排可靠的人选。
原想着他初来乍到,不至于不管不顾,沒想到,他对自己的执念,竟如此之深,怕是难以善了了。
其实尤氏有些自作多情了,之所以是有些,因为小孩子才做選擇题,对于两世为人的张云逸来說,自然是全都要。
不過,做为一個现代人,他還是有底线的,不可能什么阿猫阿狗都照单全收。
宁府不比荣府,位列金钗的丫鬟只有宝珠、瑞珠,可這二人都是秦可卿的贴身丫鬟。
哪怕贾敬、贾珍打着奇货可居的心思,也未必会答应這個要求。
他并不知道贾珍的安排,机会只有一次,总得善加利用。
故而,打算展露头角,引起皇帝足够的重视,再向贾珍要人,這样也可以减少被拒的可能性。
至于秦可卿的态度……
他素来信奉吃到肚子裡才是自己的,且不說秦可卿会不会香消玉殒,就算不会殒命,他也沒理由放着到手的不要,去博一個好感。
况且,小姐、姑娘需要哄,太太奶奶全凭拱,丫鬟可不就得等着送嗎?
這都递到嘴边上了,哪有不一口吃下,還往外推的道理。
在這個时代,丫鬟沒有自主性,沒拿到身契之前,哪怕勾搭上了,也只会造成司棋的悲剧。
至于秦可卿,至少也得確認其是否会病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