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1 天工院
正见三五個粗使丫鬟,正手持竹竿,在园内的荆棘丛中乱捅一气。
“你们這是做什么?”
“奶奶!”一众丫鬟连忙回话道,“這春天到了就是烦人,這些日子也不知哪裡来的野猫,每每到了夜裡就不消停,叫得人心烦意乱。”
宝珠忙接過话茬道:“哦?可是逸大爷叫你们赶的?”
“嗯!逸大爷倒不曾說過什么,素日裡他不大說话,也不让咱们进屋。就這阵子熬制的那個白糖,听太太說是皇上的吩咐,屋裡有要紧的东西,不让咱们进去。”
“那他更衣洗漱也不喊人?”
“可不是嗎?除了太太早上来送饭的时候,领咱们进去,倒個便桶,痰盂其余都是他自己做。每日早上起来的不比奴婢们晚,還绕着园子跑上几圈,摆些奇奇怪怪的姿势,看着倒像是在练武。”
秦可卿听着小丫头们,你一言我一语,一個勤勉自励的形象浮上心头。
這年头但凡官宦人家,谁不是使奴唤婢。
不但宁国府裡的贾珍父子,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便是她的弟弟秦钟,也一般无二。
张家治丧,宁府的奴才参与不少,对于张家的情况她也有所了解。
无形中,又给张云逸加了一個不忘初心的标签。
一面暗自打定主意,一面又旁敲侧击,闲话了一会儿。
见再套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向宝珠、瑞珠使了個眼色,正欲离开,却听远处一個丫头抱怨道:“這都找了半天,怎么连個影子都沒见着!”
于是提醒道:“這猫儿未必就是在這裡做窝的,许是瞧着這裡住了人,晚上饿急了過来找吃食的,你们不妨拿些剩菜剩饭,扔远些個,吃饱了它们,也就不会来吵着你们了。”
“還是奶奶有见识,奴婢這就去。”
她本是出于好意,奈何此猫非彼猫,又岂是残羹冷炙能够打发的。
不但沒能消停,反倒给這几個小丫头又添了麻烦。
且随后叫得愈发欢快,倒是让丫鬟们以为,吃饱了更有力气叫唤。
此是后话。
……
临敬殿。
正庆帝看着小太监,从瓷坛裡倒出洁净如雪的白糖,瞪大了双眼,大喜過望道:“好!好啊!”
他一脸急切的看着试吃的太监,问道:“如何?”
“回皇上,真的一点渣都沒有。”似乎为了证明自己并未說谎,竟将舌头還吐了出来。
正庆帝并非五谷不分,果脯、蜜饯上沾些糖粒也是寻常,且炼丹偶尔也会加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故而一眼便看出与贡糖的差异。
這阵子,张云逸烟熏火燎,忙着制糖及盘拨尤氏之际,他也沒有闲着。
自打张云逸還魂之后,他便让锦衣卫满京城散播,生父显灵的传闻。
待到上元后上朝,便迫不及待的,要将生父牌位迎入太庙。
只是,朝堂上也并非全是阿谀奉承之徒,文人风骨的也不少,再加上還有些前任德明皇帝旧臣,哪裡肯仅凭几句传言,就让一天皇帝都未做過的兴献往入太庙。
朝堂上据理力争,僵持不下,一直拖延至今,都沒個决断。
他不是沒想過张云逸那头入手,只是张云逸将仙民之法說的神乎其神,他沒想到這么快就有了结果。
故而,此刻看到白糖,他非但沒有失望,反而大喜過望。
甚至,都沒考虑成本。
他不在乎,张云逸却急于表现,忙将归纳整理的数据呈上,道:“微臣所制的白糖,比寻常法子做出来,节约用料一成有余,人工若干……即便只按市价白糖来卖,也多出三成利润。”
“哦?”正庆帝也来了兴致“纯度高了怎么還会节约用料?”
“這法子其实简单,若非如此微臣也不可能這么快便学有所成……”
将方法告知,正庆帝击节叫好道:“這仙民技法果然不凡,竟能如此化腐朽为神奇。”
见正庆帝如此高兴,张云逸也称热打铁道:“皇上,臣制糖這阵子,脑中又多了些东西……”
“哦?快說与朕听听!”
“现在還未能一窥全貌,似是与玻璃相关,且工程不小還要建炉。”
“好!快传忠顺王来。”這白糖让正庆帝有了信心,大手一挥道,“传朕旨意,朕要于内府设立天工院,专门负责仙民技法,主官暂由忠顺王兼任,先封你個六品主事,加封五品龙禁卫。钦天监那头也挂個名,免得有人拿孝道說事。”
五品龙禁卫只是虚职,暂且不提。
内府虽然只能算是皇上私臣,但对于科举无望的他来說,却是再合适不過。
“臣谢皇上隆恩!臣這條命是皇上所赐,当拼死报效圣上!”
他终于摆脱了钦天监的桎梏。
有了实物佐证,正庆帝对于张云逸的說辞,愈发笃信。
少不得询问一些仙界见闻,這时候就能体现出当初那套說辞的好处了。
毕竟都是前世亲身经历,张云逸不假思索对答如流,且不会存在丝毫漏洞。
這也让正庆帝愈发信服,渐渐也听得入了迷。
甚至,忠顺王腆着大肚子赶来,他都沒有察觉,直到忠顺王高呼万岁,這才惊醒過来。
忠顺王也是正庆帝的堂弟,只是不同于义忠亲王,他并沒有什么野心。
只爱纵情声色,吃酒听戏,斗鸡走狗,故而正庆帝对其颇为放心,让他执掌内府。
正庆帝一面让忠顺王平身,一面将旨意說了一遍。
并让忠顺王筹备人手组建天工院,将一应事情交代清楚,這才让二人下去商谈個中细节。
张云逸虽算忠顺王下属,但刚才他进殿时,却将皇帝聚精会神的模样看在眼裡。
加上這阵子朝堂上沸沸扬扬的传言,更不敢小觑了他。
张云逸自然不可能怠慢,二人一路相谈甚欢,忠顺王甚至体贴的让他不必按时点卯。
来到内府所在,忠顺王又叫来几個负责实务的官员,一起商议起了实施细节。
内府虽是皇家专职部门,但规模却不下六部中的任何一個。
下辖七司三院,每個部门都设有郎中、员外郎、主事等各级官职。
天工院本就是新立,正庆帝并未直接任命主官,而是让忠顺王兼任。
原因,忠顺王心知肚明,只怕待张云逸资历够了,這位置就要让给他了。
故而,在具体的安排上,他一声不吭。
制糖作坊倒是简单,几乎可以照搬民间工坊,无非就是兴建作坊和人员問題。
而制造玻璃,他却并沒有着急。
一方面是白糖的效果大大超出预计,使他从容了许多。
另一方面,制造玻璃需要的碱可不少,可不论拿草木灰還是盐制作,成本和效率都成为题。
他记得库布其盐湖,是有名的产碱湖,甚至有夏天晒盐,冬天捞碱的說法。
所以,他打算先行拓展這條商路。
当然,制作玻璃還需要高温,正好利用這段時間,建炉和雇佣工匠。
将大致的准备工作安排完毕,忠顺王又叫来自家长史赵良恭,介绍给张云逸认识。
以后难免還有诸多细节,不可能都需要他来对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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