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百二十八:寸磔
而賈璟則是緩緩的走出了寧安堂,走至院子正中,那裏一個碩大的銅缸,裏面養着幾尾金魚,正在愜意的遊動着。
賈璟低頭看着那幾尾金魚,突然嗤的一聲笑了起來,,,賈雨村最近的情緒稍微的放鬆了些許,畢竟這次鬧了這麼大動靜,現在看來似乎是有驚無險的度過去了,賈雨村難免的狠鬆了一口氣!
雖然到現在還沒有孫紹祖的消息,但是這個時候,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前幾天他是真的害怕聽到孫紹祖被問罪的消息!因爲他心裏清楚孫紹祖是個什麼德行的人,他要是被逮住了,自己也就不遠了!
孫紹祖纔不會替他遮掩!但是好在事情已經快要解決了,而孫紹祖沒有被問罪,自己這邊看着也還好,根本沒有一絲被發現的跡象。
賈雨村最近這方纔放鬆了不少,天知道前幾天他甚至在晚上睡覺都能做噩夢夢到自己被踹門而入的錦衣衛架起來送到刑場上砍頭!
這一日兵部亦是行文,將宣府之事封檔,只要封了檔,這件事就算是蓋棺定論了!
賈雨村不由得心中狠狠的鬆了口氣,把卷宗都封存好命令小吏送入庫房分門別類的封存好後,忙碌了一天也終於是將這件事畫上了一個句號了!
走出兵部衙門的時候,賈雨村只感覺壓在心裏的一塊巨石陡然沒有了,呼吸都是順暢了不少,就連走路都有幾分飄飄然了!
賈雨村哼着小曲兒,家裏的馬伕看到他這樣不免討好的陪笑道:“老爺今天心情很好啊?”賈雨村居然微笑着應了一聲,隨後便是上了馬,一路上還和馬伕攀談了許久,得知馬伕的兒子也到了讀書的年紀之後,便是欣然叫馬伕去找管家要紅包,送一個好點兒的私塾去讀。
馬伕是千恩萬謝的感激涕零,賈雨村卻只是笑着擺擺手,表示只要有讀書的志向就是好的,以後好好讀書舉試,沒準兒我還能做他老師呢!
馬伕連連阿彌陀佛的感謝,表示要是能做您的學生,那真是這小子前世積德,我們祖墳冒煙了!
賈雨村笑着擺擺手,隨後便是一副感慨的樣子嘆息道:“好男兒縱然是時窮卻越發要志向高遠,想當初,我也不過是一個落魄書生罷了,,,”說着便是回憶起了當初年輕落魄的時候,流落在揚州的種種。
車伕連忙笑道:“這是老爺您的本事,您這樣的就是天生的文曲星該做大官的,您看您最落魄的時候,還能叫人家那麼多人看重爭着搶着聘去做塾師呢!”賈雨村顯然是沒想到這個車伕居然有這個見識,不過還是笑了笑道:“什麼本事不本事的?我走到今天,也未必是全然靠我自己,,,”說着賈雨村便是想起了自己剛出道時候受那個小沙彌指點的護官符:“賈不假,白玉爲堂金做馬,,,”賈雨村嘆了口氣,要不是賈家,自己還真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但是真是成也賈家,敗也賈家!
倘或自己沒有和賈家鬧翻,估計也就不會平白生出這麼多事來!好在現在事情差不多也快解決了,挺過了這一關,慢慢的等着自己的資歷也熬起來了,誰還會叫自己做這種身不由己之事?
賈雨村雙眼微眯,這個時候前面的馬伕也是提醒他到家了。賈雨村心神一振,今天可得好好的放鬆一下!
叫上自己的幾個妻妾,一起去後面園子裏面喫酒取樂罷!賈雨村也是個正常男人,在這個時代,只要是下半身正常的,幾乎沒有想玩一生一世一雙人那套的,,,所以雖然賈雨村很愛妻子嬌杏,甚至發達了第一件事就是求娶嬌杏,但是不代表他這些年就只守着嬌杏一個了。
賈雨村可以說是已經做到了大多數男人夢寐以求的一切了,身居高位,榮華富貴,嬌妻美妾,這一切從一個一窮二白的窮書生開始,簡直稱得上是爽文主角一般的際遇!
四十來歲的年紀做到大司馬這個位置絕對算不上老,甚至稱得上是正值當打之年!
這個年紀完全有希望問鼎閣老的位置的,到那個時候,纔是真正的位極人臣!
賈雨村有些飄飄然的走了進去,甚至還和他以往嚴肅端正人設不同的興奮的叫了幾聲妻子:“嬌杏,嬌杏!你在哪兒呢,我怎麼,,,”賈雨村臉上的笑容頓時僵住,只見自家院子內,一羣身着大紅色飛魚服的冷冷的站在那,領頭的聽到賈雨村的聲音緩緩的擡起頭,衝着賈雨村咧嘴一笑!
賈雨村心中頓時便是緊繃了起來,看着那人森白的牙齒,賈雨村好像看到了一頭擇人而嗜的勐虎!
“兵部尚書賈化賈時飛?”賈雨村看了一眼這羣人身後已經被聚集起來的自家內卷,內心的不安更爲強烈了!
但是面上卻還是面色澹然的道:“是我,錦衣衛?你們奉誰的命令來的?誰允許你們就這樣不提前通知就闖進一個朝廷二品大員的宅邸的?你們長官是誰,叫他來跟我說話!”賈雨村接連的反問,正是官場手段之一,想要重新奪回話語權,震懾住錦衣衛!
但是顯然賈雨村是打錯了算盤,他看着一臉看戲一般不急不惱沒有絲毫焦急的錦衣衛,心逐漸的往下沉了下去。
錦衣衛聽他說完了,這方纔微笑着道:“賈大人,你的事發了!”賈雨村聞言其實兩條腿都是發抖了,但是面上卻是一臉澹然的微笑道:“哦?事發了?本官怎麼不知道本官有什麼事?又談何事發?你們,,,”那錦衣衛似乎是不想聽賈雨村廢話了,直接笑着打斷道:“賈大人,不用垂死掙扎了,我們來,不是審你,也不是請您回去調查的,而是來執行的。”賈雨村童孔頓時便是劇烈顫抖了起來,語氣已經微微有些顫抖了,緩緩的走到座位前,腳步踉蹌的卻是差點兒摔倒,好在旁邊就是桌子,所以賈雨村摔在桌子上,急忙的撐住了,緩緩的坐下。
“老爺!”身後是妻子嬌杏的一臉驚恐的看着賈雨村,卻又不敢上前,那錦衣衛也不急,就這麼笑眯眯的戲謔的看着賈雨村。
賈雨村臉色慘白,緊緊的抿着嘴,微微低着頭額頭上豆大的汗珠瞬間便是冒了出來。
賈雨村沉默了許久之後,才緩緩的對錦衣衛道:“我,我要見閣老。”錦衣衛居然微微有些憐憫的看着他笑眯眯的道:“閣老能做的已經都做了,不然的話,你回來看到的,就不是這副場景了,,,”勾結外國,私通邊將,這已經不是掉腦袋能夠解決的了!
要不是楊繼盛看在他還算是對舊黨有所貢獻的份兒上,賈雨村現在回家看到的就是滿門抄斬的畫面,,,賈雨村低着腦袋不說話,錦衣衛緩緩的搖了搖頭,隨後一揮手,身後的兩個錦衣衛便是上前將手中的鐵鏈一扔,精準的套住了賈雨村的脖頸。
賈雨村這纔好像是回過神來了一般,瞪大眼睛道:“你們,你們不能這樣不教而誅!我,我就算是有罪,最起碼應該先審我罷?你,你們,,,”兩個錦衣衛一用力,賈雨村便是被硬拉着跪在了地上,那錦衣衛上前笑道:“放心,死不了,不過,也比死好不到哪去了,,,”說着那錦衣衛伸手便是將賈雨村頭上的官帽打落,兩個錦衣衛上前將賈雨村身上二品的大紅色仙鶴補子官服撕得粉碎,露出裏面的白色小衣。
那錦衣衛這方纔沉着臉沉聲喝道:“原兵部尚書賈化賈時飛!你事涉宣府失陷一事,溝通邊將,私通草原,現在事發了!奉聖上旨意,抄沒家財,,貶爲賤民,發配嶺南!女卷打入教坊司!”賈雨村頓時便是滿臉呆滯的癱坐在地上:“不,不能,你們不能這樣,,,不!”那個錦衣衛冷冷的轉過身:“動手!”
“得令!”
“老爺!老爺救我!”賈雨村被戴上了重枷,一臉呆愣的看着錦衣衛們衝進了他的家,將一箱箱財寶往外擡,而他的那些嬌妻美妾則是都是低着頭哭喊着被提着鞭子的錦衣衛像牛羊一樣驅趕着不知道去往什麼地方了。
永熙帝當然想要弄死賈雨村,或者說,他恨不得活撕了賈雨村給張龔報仇,但是賈雨村到底是所謂的士大夫,再者兵部尚書私通外國這太難看了!
所以就算是想弄死賈雨村,也不能用這麼個藉口,再加上楊繼盛的求情,所以賈雨村的結局自然就是很簡單的抄家問斬了,但是同時也加上了一句,女卷罰入教坊司。
教坊司,唐朝始設,玄宗好音樂舞蹈戲曲文學,設教坊自己研究點兒宮廷音樂玩。
在唐朝,教坊就是這麼個地方,但是你要是因此,就以爲這個教坊司是個相當於大型歌舞團,培養明星的地方,那你可就是太天真了,,,因爲這個地方,名義上是訓練宮廷歌舞,實際上,他們也幹別的,,,他們分爲教坊司,玉熙宮,四齋三個部分,其中玉熙宮和四齋,的的確確是正兒八經訓練歌舞的地方,而教坊司在訓練歌舞的同時,還承擔着官妓的職責。
朝廷不許官員狎妓,但是去教坊司完全沒有任何問題,這個機構其實早就變了味成爲了
“借勳戚以避貴遊之擾”的地方!大多數像賈璟這樣身份的人,不太適合在外面這樣的場所玩的人,可以選擇來教坊司。
教坊司同樣也是真正意義上的京城第一青樓,只不過不對外人開放而已,就光一點,裏面的女子都是真真正正的大家閨秀出身,而且經受過最頂尖的樂師的調教,真正的琴棋書畫,舞蹈音樂樣樣精通!
就這個,就足以吊打京城混跡這一行的大多數其他同行了!所以有的時候外面玩膩了,那些勳貴子弟們也會去教坊司,只不過在那玩的不是那麼痛快而已。
因爲畢竟是官營,不能鬧得太難看,玩的花樣不能太多,而且,,,咳,很有可能會撞上自己的長輩不是,,,賈雨村之前也曾經受邀去玩過兩回,的確是打開了賈雨村的新世界!
和外面的完全是兩個檔次!賈雨村要不是怕被人笑話,有一段時間恨不得天天晚上去!
那麼自然,他清楚教坊司內的女子接受的都是些什麼遭遇!賈雨村臉色蒼白的跪在地上,甚至連一眼都不敢多看一直在衝他呼喊叫他就她的髮妻嬌杏。
脖子上戴的重枷好像讓他都擡不起頭來了!被打成了賤籍一輩子都只能從事最低賤的工作,祖祖輩輩都是賤籍!
永熙帝是真的恨賈雨村恨到了骨子裏!這兩個刑罰都是不輕易罰人的。
教坊司的女子大多數都是活不過兩年的,畢竟這樣的一種環境,估計很難有人能夠挺過來,更何況可能明天上門的,就是和你同朝爲官的同僚!
用罰你妻女進教坊司這樣的懲罰,可以說是對一個人莫大的羞辱!再加上貶爲賤籍,賈雨村真的可以說的上是生不如死了!
但是賈雨村什麼福沒享過?什麼苦沒喫過?只要有一線生機,他都想苟活着!
於是他低着腦袋想要把腦袋扎進泥土裏,以爲這樣就聽不到妻子的聲音了,嬌杏漸漸的被帶遠了。
那錦衣衛低頭看了一眼賈雨村,只是笑了笑,便是一揮手,兩個錦衣衛架着已經是面如土色的賈雨村上了囚車。
賈雨村恍恍忽忽搖搖晃晃的不知道走過了多少街道,曾經他騎着高頭大馬,氣昂昂頭戴簪纓,光燦燦胸懸金印,如今卻落得如此下場!
“啊!!”
“殺了我罷!啊!!”賈雨村緩緩的回過神來,眼睛逐漸的放大,他轉頭看去,不知何時居然到了菜市口,賈雨村看着臺上那人頓時便是嚇得目瞪口呆!
那滿面虯髯的黑皮大漢,不正是已經失聯許久的孫紹祖嗎!此時孫紹祖的情形要多慘烈有多慘烈,上半身袒露着,被拇指粗細的繩子緊緊的捆在立柱上,身上還披着細密的漁網,,,別誤會,這並不是古代人玩的花,而是那漁網緊緊的繃在孫紹祖身上,將肉一塊一塊的分了出來!
就在他身邊一個錦衣衛正在磨着手裏的柳葉小刀,而孫紹祖的身上,已經是血淋淋一片!
兩人的身旁則是擺着一個鐵桶,那錦衣衛隨手在孫紹祖身上一片,一條肉瞬間就是被切了下來!
孫紹祖疼的發出殺豬一般的慘叫聲,兩個瞪出了眼眶!口中被布條扎着避免他咬舌自盡,所以只能發出含湖的求饒聲。
那錦衣衛隨手將手中的肉條丟在鐵桶內,面無表情的便是操刀割下另外一條!
“此人乃是叛將孫紹祖,擔任平安州指揮,經五軍都督府審判,斷定其與宣府失陷有極大關聯,勾結韃虜,罪大惡極!經五軍都督府幾位都督親自審查之後,決定判處其寸磔之刑!”此言一出,在場百姓無不憤慨,皆是歡呼着恨不得當場衝上去生食其肉!
寸磔和凌遲不同,凌遲不用漁網,而且要完完整整的把人皮剝下來,需要劊子手有相當高超的技術,一般要行刑短則三天長則七天,這期間甚至還會給你上藥,避免沒剝下來之前你就涼了,,,寸磔不用,寸磔主打的就是要你當場死!
比讓你親眼看着自己被剝皮更痛苦的是,讓你親眼看着自己被削的只剩骨架!
雖然警示作用未必有凌遲嚇人,但是同樣能叫人汗毛倒豎冷汗直流了。
顯然,賈雨村就已經領教了!孫紹祖似乎是看到賈雨村了,頓時便是發出一堆不明意義的嘶吼,嚇的賈雨村兩腿戰戰!
那錦衣衛回頭看了一眼賈雨村笑着道:“怎麼樣?剛剛在鬼門關走過一遭的感覺不錯罷?原本陛下想讓你和他一起享受享受的。”賈雨村渾身打擺子一樣的顫抖着,那錦衣衛卻反而是來了興致,故意停下了車,讓賈雨村看着孫紹祖受刑。
終於在孫紹祖的腸子流出來的時候,賈雨村撐不住了,慘叫一聲兩眼一翻白暈死過去了。
那錦衣衛這方纔揮了揮手,示意繼續走,而身後孫紹祖卻沒這個待遇了,原本被疼的暈死過去了,但是很快又被疼醒了,,,要把他渾身上下的肉都在他有意識的時候切的粉碎,顯然還需要很長時間,,,就在菜市口的不遠處,坐在高頭大馬上的賈璟冷冷的看了這邊一眼,隨後對身邊的柳澤交代了兩句:“一會兒出錢買下他的肉,帶回去喂狗。”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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