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蠢材
“有事啓奏,無事退朝!”劉田向前踏出一步,高喝道。
一衆朝臣沉默了一陣,忽然有人出列道:
“陛下,微臣有本啓奏。”
趙啓目視那人,頗感有些頭疼,因爲這是言官。
所謂言官,是負責監督與上諫的官員。任何時候,他們發現了任何不對的地方,都可以直言勸諫,甚至可以“風聞奏事”。
所謂“風聞奏事”,就是可以根據傳聞進行諫言,不必拿出真憑實據。
“愛卿請說。”趙啓耐着性子問道。
“陛下,坊間有傳聞,近日有人頻繁攜重禮拜訪周大學士。”言官說道。
什麼?
趙啓聞言一愣,看向了周平。
若在平時這倒也無所謂,畢竟周平可是大學士。
可此時是特殊時刻,不久之後恩科就要開考了,而周平正是主考官。
這時候有人“頻頻”、“攜重禮”拜訪周平,就不得不讓人浮想連篇了。
“周愛卿,可有此事?”趙啓向周平問道。
周平出列,向着趙啓躬身道:“回陛下,確有此事。”
聽他這麼說,朝臣都是一陣騷動,敢這麼堂而皇之的向周平送禮,也不知是何方神聖。
“是何人?”趙啓向他問道。
周平沒有說話,只是直直的看向了站在武官前列的王子騰。
他的動作卻是將所有人的目光都引到了王子騰的身上。
王子騰見狀心裏暗喜,他倒是沒有想到竟然有言官會給他幫襯。
原本他只是想用輿論逼迫周平不點賈珏,但沒想到這事竟然被言官捅到了金鑾殿上,如此一來,賈珏恐怕非但無法通過會試,更是會受到處罰。
他怕賈珏難以對付,特意爲他準備了三道“大餐”,沒想到這一出手便成了。
倒還真是高估了他。
想來之前他獲得這般成就,也不過是運氣使然罷了。
在衆人的目光中,他出列朝着周平拱手道:
“周大人,可是那人與我有所牽連?”
周平看着他點了點頭:“是。”
王子騰立刻露出了正義凜然的模樣:
“周大人,所謂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無論那人與我有何等干係,都請周大人秉公辦事!作奸犯科者,我亦是絕不姑息!”
他這話幾乎是明說了,別顧忌賈珏與他的關係,他絕對不會偏幫賈珏的。
“王大人深明大義,老夫佩服。”周平向着王子騰行了一禮,隨後向趙啓說道:
“陛下,過去數日,賴二數次攜重禮前來拜訪微臣。”
趙啓聞言連忙問道:“這賴二是何人?”
王子騰答道:“陛下,這賴二是原寧國府總管。”
嗡!
這話一出口,所有人都露出了驚愕的表情。
原寧國府,不就是現在的仁毅伯府麼?
那豈非說,意圖賄賂周平的,竟然是賈珏!
趙啓深深皺眉,賈珏在此次滅蝗之役中立下了天大的功勞,各地使用了那公子笛之後,蝗蟲紛紛被滅,可以說,這蝗災是因爲他一人而滅,而這恩科也是他爲賈珏而開的,可賈珏竟然意圖賄賂主考官?
這怎麼可能!
他深吸了口氣,向周平說道:“周愛卿,你且將此事細細道來。”
周平不敢怠慢,連忙將事情原原本本的說了,最後還從懷中掏出一份拜帖來呈給了趙啓。
趙啓接過拜帖細細一看,臉上又驚又怒,他將拜帖甩給了王子騰,同時向紀忠冷然喝道:
“紀忠,此事交與你徹查!今日酉時,朕要知悉具體緣由!”
……
榮國府,賈母小院。
賈珏來到廳中之時,卻見廳中除了賈母和一衆女眷之外,賈政也在,但衆人的臉色卻是都不好看。
見到賈珏進來,賈政的臉上頓時露出了又是失望又是焦急的神色來:
“子玉,你,你爲何如此不智啊!”
其他女眷也都大多用惋惜的目光看着他。賈珏朝着賈政露出了詫異的神色:“父親何出此言?”
賈政看着他,幾乎要捶胸頓足:“你自身才華橫溢,陛下對你又極爲看中,何愁會試不取?你又何必行這等不智之舉啊!”
賈珏疑惑皺眉:“什麼不智之舉?爲何我不懂父親在說什麼?”
衆人都是一愣,賈政連忙問道:“難不成不是你讓賴二去周大學士府上送禮的?”
“什麼周大學士?我並不識得什麼周大學士。也並未讓賴二去見任何人。”賈珏搖頭。
啊?
衆人都是一驚,賈母連忙說道:“快去將賴二喚來。”
立刻有丫鬟跑了出去。
不多時,賴二來到了廳中,而隨他一起前來的,還有一個白髮蒼蒼的老婆子,她便是賴家的老祖宗,賴嬤嬤。
兩人來到廳中向衆人行禮,神情無比的恭敬謙卑,仿若真的是忠義奴僕一般。
賈母給賴嬤嬤賜了座之後,連忙向賴二問道:
“賴二,可是你給周大學士送禮的?”
賴二點了點頭:“回老太太的話兒,是我送的。”
賈政見他承認,又驚又怒:“誰讓你這般做的?”
賴二一愣:“政老爺,並無人讓奴才這般做。只是,奴才私心裏想着,周大學士是恩科主考官,與他結個善緣,於三爺總是有些益處的。”
“你!你!”賈政又驚又怒,簡直快要吐血,“你這蠢材!你可知如此做法,卻是令周大學士陷入非議之中,原本可點子玉爲貢士的,此時怕也是不敢點了。”
“啊?!”賴二傻了眼,他立刻跪了下來,朝衆人磕頭,聲淚俱下:“老太太,政老爺,三爺,奴才該死啊!奴才只想着爲三爺謀些益處,可沒想到竟然會這般啊!奴才該死!奴才該死啊!”
聽他這麼說,賈母和賈政齊齊長嘆了一聲,臉上滿是無奈和鬱悶,賴二這是爲賈珏着想啊,誰知好心辦了壞事。
他雖滿腔怒火,卻根本無從發泄。
“你這蠢材!”賴嬤嬤聞言顫顫巍巍的站了起來,抄着手裏的柺杖,朝着賴二沒頭沒臉的打去,“我打死你這沒腦子的腌臢貨,三爺好好的前程便叫你這般給毀了!我便活活打死了你給三爺賠罪!”
她打的比較使勁,只兩下便打破了賴二的額頭,頓時鮮血流出。
賴二大哭,也不閃躲,只是磕頭:“都是我的錯兒,只要能讓三爺出了氣兒,我這爛命不要也罷。”
看着他們母子這般模樣,賈母終究心軟,忍不住嘆道:
“罷了,罷了。賴二終究是好心,也在府裏操勞了一輩子,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就算打死他,這事兒也已經辦差了,不若讓其將功折罪吧。珏哥兒此次恩科若是不能取,便等下回吧!反正也還年輕,這些許時日倒也等得起。”
賴二聞言心頭一喜,他向着賈珏磕頭道:“三爺!都是我的錯兒!你便打死我吧!”
話是這麼說,但他看向的眼神中卻滿是得意之色:
我便算是賣了你又如何?
若你是賈家的當家人,倒還懼你幾分,可你並不是。
賈珏看到了他的目光,他淡淡說道:“無妨,稍後有人會打死你的。”
賴二一愣,隨後冷笑了起來,假意哭道:“三爺還是在惱我啊!我這便死了一了百了就是!”
賈母聞言微微皺眉,就要開口勸說賈珏,畢竟賴家幾代都是賈家的忠僕。而且這事也不是他故意要害他。
可就在此時,一隊人馬卻是闖了進來。
飛魚服,繡春刀,正是錦衣衛。
領頭的卻是千戶劉航,他闖進廳內,喝道:“誰是賴二?”
賴二懵了,他張大了嘴巴,顫顫巍巍的說道:“軍,軍爺,我,我是。”
劉航見了他,冷哼一聲,一把扯住他的頭髮,將他往外拖去:“你賄賂恩科主考官的案子發了,且隨我去詔獄。”
賴二面若死灰,他怎麼也想不到錦衣衛會突然出現,他看向了賈珏,卻見他眼神平靜,沒有一絲異樣。
想到他剛纔說的話,賴二頓時只覺如墜冰窖,周身徹骨奇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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