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冰鎬行動,營救托洛茨基
寒冷的風如刀子般颳着自己的身體,握着步槍的手,也忍不住微微顫抖。
鬍子上已經掛滿了雪粒,白色的戰術棉衣,將他們與這片冰天雪地融爲一體。
風雪簌簌落下,伏龍芝牽着有些躁動的馬匹,試圖安撫它們的不安。
五個人,五匹馬,五把槍。
這是他們的所有,然後執行一個任務。
“你們的任務只有一個,拯救一個名叫托洛茨基的人,而你們手上的這張素描,就是他的形象。”
還沒出發前,瑪利亞就將自己的任務給交代清楚。
這張素描正是克拉辛讓人畫出來的。
只不過,瑪利亞還交代過一件事。
“這個任務目標雖然只是救人,但記住,若不可爲,則取消任務。”
“至於後面的情況,全由伏龍芝負責,他將會根據實際情況而做出臨時決策。”
說罷,瑪利亞給這五個人行了一個軍禮,然後各自握手。
“你們的小隊叫做404,意爲不存在。”
“此次行動代號,冰鎬。”
她對自己充滿了信任。
這份信任,讓伏龍芝滿懷激動。
風,再一次如鋒利的刀子般颳了過來。
伏龍芝的思緒也在這一刻,回到現實當中。
回首看去,是那不遠處的小木屋。
在那裏,卡爾導師正留守於此。
她沒有跟自己這五個人一同行動,而是留守在後面,作爲後勤支援。
儘管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絕卡爾導師一同跟來的行動,但終究是辯論不過對方。
“你懂得醫療嗎?”
“不懂。”
“你懂得路線嗎?”
“不清楚……”
“你知道怎麼熬熱湯嗎?”
“……不會。”
於是乎,卡爾導師跟了過來。
但是讓伏龍芝感到驚訝的是,這位導師絲毫沒有拖慢隊伍的前進速度。
她會騎馬,而且是受過布魯西洛夫將軍的專業騎馬特訓。
她還懂得開槍,只不過沒殺過人。
所以,此番跟來,其中目的,或許也有歷練的一部分在裏面。
‘人,貴在實踐。’
她曾如此說過,每次教書時,都會敲打着黑板,強調實踐的重要性。
因爲,未經過實踐的理論,往往都會出現未知的特殊情況,從而讓理論無法進行下去。
只有經過實踐,然後根據經驗和觀察,優化理論,方可完成任務。
於是乎,瑪利亞便跟了過來,只不過不會參與這場正面衝突,只是留在後方。
天空,懶懶洋洋的飄散着飛雪。
俄羅斯剛剛入冬,這裏的溫度就更低幾分。
回過頭看去,身後的四名隊員沉默得如同鋼鐵,安靜的注視着前方。
已經被積雪給覆蓋住的鐵路,只能看到些許枕木和鐵軌。
他甚至懷疑,如果這輛蒸汽火車行得太快,會不會直接翻到在地。
摩擦了下手掌心,他們繼續等候。
等候……等候……
突然,一顆小小的雪粒,從莫辛納甘槍身上滾落下來。
緊接着,便是洪亮的鳴笛,從遠方響起。
嗚————!
伴隨着鳴笛出現,一道紅色的燈光,衝破了瀰漫在四周的雪霧。
伏龍芝立即從掩體處探出腦袋。
一顆金屬鋼鐵龍頭,映入眼簾。
蒸汽列車,到了。
“隊友們,準備了。”
向身後四人沒有說話,迴應伏龍芝的,是子彈上膛的聲音。
他們這四個人是瑪利亞特意挑選並且訓練出來的人。
絕對忠心,絕對強壯。
精通對槍械的使用,也精於如何殺人。
因爲,在他們還是工人之前,他們還有另外一個身份。
軍人。
他們因爲各種原因而退役,之後便成爲了無業遊民,恍恍惚惚之間,成爲了一名工人。
爾後,在05年的工人大運動中,加入совет公社。
但是更讓這四人滿懷感激的是,瑪利亞幫助了他們的家人,並且一同帶到совет公社裏面。
在這個時代中,人情的冷漠四處可見。
所以,在瑪利亞給他們四人安置好家庭,並且給予他們孩子教育之後,這四人便打從心底地效忠了。
並不是爲了那飄渺遙遠的理想。
爲的,僅僅是家人。
爲的,僅僅是對瑪利亞的感激。
有些時候,人的感情就是如此簡單。
一個幫助便可俘獲他人的忠心。
他們四人也不辜負瑪利亞的期望。
憑藉自己曾經的軍旅經驗,加上瑪利亞的‘特種訓練模式’,着實是有了不少提升。
所以,他們將會化作冰冷利刃,執行這趟任務。
咔嚓——
子彈,推入膛內。
冰冷的槍管,無時無刻都在刺激着自己的手掌心。
神經,死死地繃緊。
他們的目光,鎖定在這輛呼嘯而來的列車。
蒸汽濃煙,拖拽出一條長長的黑色尾巴。
伴隨着‘轟隆轟隆轟隆’的聲音,這輛黑色的鋼鐵列車,在眼前逐漸放大。
這一刻,所有人都繃緊了神經。
五個人,五把槍,五匹馬。
他們所要面對的,是一輛巨大的鋼鐵猛獸。
“這是一個瘋狂的行動。”
曾經,有人如此認爲。
以如此少的人數行動,去執行一個連一支部隊都不一定成功的任務。
以‘瘋狂’一詞來形容,也絕不爲過。
可是,他們心中除了激動和緊張之外,並沒有過多的情緒。
列車越來越近,這五個人也跳上了馬背。
然後,如一支電臺靜默的部隊似的,發起了沉默的衝鋒。
“記住,一切行動都必須保持隱祕。”
瑪利亞的聲音,依舊在五人腦海中迴盪。
“你們是風雪中的幽靈,一定要切記。”
黑馬快速奔騰。
馬蹄的每一次踐踏,都掀起陣陣雪浪。
最前列的伏龍芝立即作出一個軍用手勢。
散開,然後進攻。
身後四人迅速分散,並且來到各自的車廂位置。
然後,從馬背上跳過去。
這時代的列車速度都不快,憑藉馬匹的短時間爆發,完全可以追趕上去。待他們來到了車廂內部之後,便開始了各自的任務。
佔領、破壞,營救。
最後,便是撤離。
而負責接應他們撤離的人,正是留守在不遠處後方的瑪利亞。
——————
車廂內,沉澱着恐懼的氣息。
空氣異常冷冽,只屬於西伯利亞的氣息,每一次呼吸,都能讓人的肺部一陣顫慄。轟隆轟隆的聲音一直響着。
不知道是蒸汽機鍋爐那裏發出,亦或是列車行走在軌道上時,發出的轟鳴聲。
懸掛在車廂內的油燈,伴隨着列車的震動而搖晃。
暗黃色的燈光,充斥在這間冰冷的鐵屋子內。
躺着的人,坐着的人,站着的人,他們都在沉默。
唯有一個拖着下腮,雙眸如炬的人,正看着窗外。
雪景快速地從眼前掠過。
單薄的衣服,讓他身體難以控制地顫抖着。
疲憊的精神,也一直折磨着自己。
但就算如此,他也沒有絲毫放棄。
不能死在這裏,必須離開西伯利亞,然後回到他們的身邊。
緊握着拳頭的托洛茨基,每時每刻都在思考着,如何逃離此處。
然而,在登上這輛列車之後,聰明如他,也不知如何是好。
溫度,一步步下降。
他摟緊着自己的衣服,瘦弱的身軀,已經出現不正常的溫熱。
托洛茨基呼出一口白霧,目光落在那個躺着的人。
他的目光看着上方,雙眼無神,身體已經有出現了白霜。
沒有人察覺到他的死亡,只有托洛茨基知道,三天前,他就已經沒有任何生命跡象。
人死了,那麼,他身上的東西也就不需要了。
托洛茨基走了過去,直接扒掉他的衣服。
這一奇怪的舉動立即引起其他人注意力。
坐着的人露出驚愕的表情。
“該死的,你在做什麼?你居然在扒別人的衣服。”
托洛茨基瞥了一眼對方。
銳利的眼神,讓對方只敢說話,不敢出手阻止。
“他已經死了。”
“什麼?”剩餘的二人不可置信地看着這個躺着的‘人’。
“就在三天前,他就已經死在這裏,但這寒冷的溫度,讓他的屍體保存得很好。”
“可是……”坐着的人仍舊不服:“可是,你也不應該這樣做,這是對死者的不尊重。”
“尊重?”托洛茨基冷笑一聲、
“看看這裏的一切吧我的朋友,我們的目的地是一個被人類文明所遺忘掉的世界。”
“在那個世界,冰雪會尊重你嗎?”
“清醒點,現實點。”
“別像個娘們一樣,磨磨蹭蹭的。”
說罷,又繼續去扒衣服。
站着的人面露難色,很快,他也加入其中。
儘管他們的囚犯,但也同樣會有一些棉衣在身。
棉衣很薄,給予的保溫根本抵禦不了俄羅斯的冬天。
所以,能多一件棉衣,就能多一分生存的可能性。
不單是棉衣,褲子也同樣如此。
坐着的人最後也忍不住,與二人搶起了衣服。
最後,三人各自分得了一些,算是暖和了些許。
儘管只有些許,卻已經是心滿意足了。
赤果着的屍體,仍是以躺着的姿勢,看着上方。
空洞無神的眼睛,讓人不敢直視。
陰冷,潮溼。
就算多了些許衣服,也難以抑制他們對接下來命運的絕望。
或許,不久之後,自己也會跟這個躺着的人一樣,死在雪堆裏。
“不。”
雪景,一片片從眼前掠過。
他就這樣看着外面的雪白,沒有回頭的說着。
“我們不會死在這裏。”
托洛茨基又一次重複。
他回過身,擡起那雙眼滿是血絲的眼睛。
“我叫列夫,二位如何稱呼。”
“保羅。”坐着的人有氣無力地說着。
爾後,又把腦袋埋進自己雙臂裏。
“泰勒。”站着的人直視着對方,腰桿站的很直。
“那麼二位,你們是哪裏人?”
“我是莫斯科的。”保羅哀嘆了一聲。
“我是基輔的。”泰勒面不改色地給予迴應。
“都是工人嗎?”托洛茨基的眼睛微微眯起。
雙手交叉在後,十指叫交纏在一起。
二人紛紛點頭。
“那麼,是什麼事被流放?”
“我……我跟別人出軌,但我發誓,我絕對沒有殺害任何人!”
保羅一臉驚慌,儘管已經不會有任何申訴的希望,但他還是揮舞着雙手爲自己進行辯解。
“是那個警察局局長,是他殺了人,然後把罪名推到我身上。”
“我就不應該來到這裏。”
“不應該……”
保羅又一次把腦袋低下,聲音帶有些許哭咽。
“那麼你的,泰勒。”
“是工人運動,先生。”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托洛茨基身上。
“儘管我沒在聖彼得堡那裏,但我渴望成爲一名совет工人。”
совет……
托洛茨基眼眉一皺。
他記得這個工人組織。
當時,他是想將這個工人組織拉攏過來。
如果有他們的協助,這次工人運動絕對可以掀起更大的熱浪。
可是他們拒絕了。
爲首的那個無禮男人,直接拒絕掉自己。
而托洛茨基至今爲止都無法忘記對方的眼神。
那是一種近乎冷淡到冰點的眼神。
無奈之下,他只要重新組織一個工人組織,向沙皇政府發起衝鋒。
最後他失敗被捕,淪落至此。
但諷刺的是,克拉辛找到了他。
“совет會來救你,所以你必須堅持住。”
他的話,托洛茨基至今爲止都能記得清清楚楚。
可直到現在都見不到半個人影。
或許那僅僅是敷衍罷了。
一羣懦夫,又怎麼可能敢跟強權做鬥爭。
打從心底的,托洛茨基就看不起這羣沒有膽量的傢伙。
他們更是加入了杜馬會議。
甘願受騙的一羣懦夫,又怎麼可能扛得起革命的旗幟。
所以,在聽見對方想加入‘совет’後,托洛茨基的表情沉了下去。
“你……”
剛想開口,卻又立即打住。
現在的情況容不得他去發表任何對立性的言論。
他必須團結這兩個人。
然後,逃出去。
“保羅,在莫斯科那裏,有你的家人嗎?”
“有……”帶有些許哭咽的聲音,保羅點着頭。
“那麼你想回去嗎?”
“當然想。”
“很好。”托洛茨基又將目光投落在泰勒身上。
這位工人的腰桿堅挺不拔,那雙眼眸深處,燃起了名爲希望的火焰。
不需要言語,托洛茨基拍了拍對方的肩膀。
是的,不需要言語了。
“同志,我需要你們的幫忙,然後逃離這裏。”
:https://www.bie5.cc。:https://m.bie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