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讓我們聯合在一起!
然而,眼中卻亮起了光。
原本被掛在上面的油燈,已經三人合力給取了下來。
裏面有托洛茨基所需要的兩種東西。
火和油。
由於這是煤油,所以還沒有立即凝固,但已經有這一趨向了。
托洛茨基借用這個煤油,點燃了車廂內的乾草。
很快,火焰燃了起來,溫度也隨之上升。
滾滾濃煙隨之蔓延在車廂之內,透過門隙飄了出去。
保羅趴在木門上,一邊敲打一邊大聲地喊道。
“救命啊,車內着火啦!”
儘管他們都是被流放的犯人,他們的任務是押送,不是處死。
況且,更加要命的是這一節列車車廂出現火災。
伴隨着濃煙的蔓延,負責把守這一節車廂的士兵頓時就慌了起來。
抄起手上的槍和鑰匙,就往車廂裏跑去。
一旦車內着火,遭殃的絕對會是自己。
完全沒想過究竟爲什麼會出現火災,他只是叫了一聲其他同伴,便自己一個人慌慌張張地跑過去。
鑰匙哐啷啷的響着。
伴隨着一聲輕響,門被打開了。
映入眼簾的是熊熊烈焰。
還有,一個逐漸放大的拳頭。
“誒?”
士兵愣了一下,腦殼一痛,整個人都倒在地上失去了知覺。
泰勒揉了揉自己的拳頭,示意身後二人跟上。
托洛茨基比較直接,先從對方身上搜刮出鑰匙,給三人解開手銬腳銬。
同時,三人再這名士兵身上分了武器。
步槍給了泰勒,小刀給了保羅。
托洛茨基則拿着一把左輪。
“我們得往走去控制檯,奪取控制室纔有活下來的希望。”托洛茨基如此說道,
他熟練地檢查着手槍內的子彈。
儘管他一直以來都是在《火星報》編輯部裏工作,但這並不代表他對槍械一無所知。
相反,他還挺喜歡這些冰冷的武器。
“但是……”膽小的保羅又慫了。
“如果要過去控制室,就必須穿過前面的車廂,裏面都是士兵啊。”
“很簡單,我們走上面。”
“上面?”保羅擡起頭,車廂的木質天花板讓他看不到更遠。
“是車頂嗎?”泰勒反應很快,立即意識到托洛茨基的意圖。
“對,就是車頂。”帶着讚許的目光,托洛茨基拍了拍對方的肩膀。
“從車頂出發,不發出任何聲音,我們可以直接走到那裏。”
保羅害怕地看着身後,不敢冒險,但又害怕,只能點頭答應。
泰勒就很直接了,輕輕鬆鬆就爬到車頂上,伸出手爲二人借力。
待托洛茨基也落足在車頂後,他便將目光投放到更遠的前方。
寒風,如冰刃般切割着自己的皮膚,他卻如此的慶幸,自己可以在此時此刻,感受到自己還活着。
或許,這只是一個開始而已。
呼出的白霧,在面前凝成了白霜。
無論是四肢亦或是十指都被凍得僵硬。
列車運行所帶起的寒風,讓本就虛弱的三人,連站都站不起來,只能趴在車廂上,一點點地爬行。
很快,那名被打暈的士兵被發現了。
列車內的警笛迅速拉響。
鬼哭一般的聲音,響徹天空。
保羅已經害怕得不敢再動,若不是托洛茨基在他身後推動,恐怕他早已放棄抵抗。
一節車廂一節車廂地爬行。
風雪中,列車車頭映入眼簾。
這也就說明他們將要到達目的地。
然而,他們在車頂上爬行的事情也同樣被士兵所發現。
伴隨着一聲怒吼,幾名士兵開始對他們開槍。
頭頂上的風聲更是兇猛,也不知是那風雪還是子彈的呼嘯。
眼見已經是來不及了,托洛茨基立即讓他們跳到下一個車廂裏面。
率先跳落下去的是泰勒,人高馬大的一個壯漢從天而降,直接打飛了一名士兵。
托洛茨基第二個落下,他迅速掏出手槍,與泰勒組成防線。
子彈發出了咆哮,擊得車廂內木屑飛濺。
已經落地的保羅正抱着頭,蹲在一邊瑟瑟發抖。
可終究是勢單力薄,三人被逼入絕境。
但因爲泰勒所給予的威脅實在是太大,那些士兵又不敢冒着生命危險發起衝鋒,三人目前還能堅持死守。
列車長兼這支護送小隊的隊長立即發出喊話。
“三位不要做無用的抵抗了,就算是流放,你們也有機會活下來。”
“但如果你們繼續抵抗,面臨的,只有死亡。”
“所以,放下你們的槍吧,我會給你們熱湯和麪包。”
托洛茨基和泰勒自然是不肯投降。
可是,跟在他們身邊的保羅卻舉起雙手,緩緩走出。
“隊長別開槍,我投降!”
托洛茨基怒罵一聲。
“你這個愚蠢的傻卵!”
“你們才傻!”一直軟弱的保羅突然間對本是隊友的托洛茨基發怒。
“跟他們作對你這不是找死嗎?我纔不會像你這樣的傻,我絕對不要!”
說完,直接跑向士兵那裏。
這隊長見局勢偏向於自己這裏,便又大聲勸降。
可是,他所面對的人,並不是保羅這樣的投機分子。
躲在掩體後的托洛茨基,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朋友們!”
猛的,他大吼一聲。
“我們都的兄弟姐妹都是工人和農民,在階級上,我們都是親人。”
“難道你們就不想讓自己的妻子兒女過上更好的日子嗎?”
“難道,你們還想爲這個壓榨着你們的政府賣命嗎?!”
“想想你們的妻子兒女吧。”
“他們還在家裏,等着你們回去啊!”
一席話語,頓時間,讓這十幾名士兵破防了。
他們爲什麼會參軍?
爲的,就是那少得可憐的薪水。
爲的,僅僅是讓自己家裏人可以喫上面包,喝上牛奶。
可就算如此,薪水也經常被扣除,有些士兵更是對1905的工人運動表達出亢奮的悸動
此番,經過托洛茨基的一番話後,大部分人都動搖了。
他們面面相覷,原本擡起的槍,也緩緩放下。
見此機會,托洛茨基再度加重語氣。
以他那激昂的語氣,宛如演講一般,大聲吼道。
“俄羅斯是你們的俄羅斯,不是沙皇的俄羅斯。”
“工人和農民,纔是俄羅斯的靈魂!”
“回想下那些退役後的士兵,落魄得成爲土匪。”
“而你們,則要跟昔日的戰友兵戎相交。”“你們的家人,卻還要忍受着沙皇zf的剝削。”
“醒醒吧同志們!”
“我們不是你們的敵人!”
托洛茨基從掩體後緩緩走出。
他舉起雙手,手槍已經被他放在地上。
看似沒有半分威脅,卻在士兵隊長眼中,可怕得如同一頭猛獸。
“溫熱牛奶和甜美麪包,究竟有多少是被他們給剝削掉的?”
“同志們,我們親愛的同志們啊。”
“我們不應該互相殘殺,我們要團結在一起。”
“只有團結,纔有力量。”
“然後,讓我們改變母親俄羅斯!”
“讓我們喫上甜美的麪包,喝上一杯溫熱的牛奶和肉湯。”
“不用再擔心明天能不能喫上面包,也不用再擔心過冬時,棉衣被子夠不夠用。”
托洛茨基將腳邊上的手槍給踢到一邊去。
他高舉着雙手,單薄的衣服,殘留着不知是誰的血跡。
憔悴的面容,絲毫掩蓋不住他那雙閃爍着光芒的眼睛。
“同志們。”
低沉的語氣,述說着托洛茨基所描繪出來的希望。
“你們感受到那股溫暖的陽光了嗎?”
“那是隻屬於我們工人和農民的自由。”
“在那個世界裏面,沒有壓迫,沒有剝削,沒有飢餓也沒有寒冷。”
“四處可見,都是溫暖的笑容。”
“今天,你我喝着牛奶,明天家人煮上一碗熱湯,後天我們聚在一起喝着酒唱着歌。”
列車,依舊在鐵軌上行走。
外面的寒風,呼嘯地闖入車廂內部。
可是,這些士兵們都彷佛遺忘掉這股寒冷,都目瞪口呆地看着托洛茨基。
這樣的世界,真的會存在嗎?
他們都如此去想。
不會有人因爲寒冷的死,也不會有人因爲飢餓而亡。
這樣的世界,真的會有嗎?
他們不敢去想,可是,卻又忍不住在腦海中自我構建。
風,依舊如此的寒冷。
但是,每個人的心,如同鍋爐一般,散發着熱量。
一名士兵放下了手上的槍。
槍落在地上,發出沉悶的聲音。
他顫抖的眼睛,死死地看着自己的隊長。
“隊長……”
呼吸,越加急促。
他鼓起勇氣,一步步地,往後退去。
“抱歉隊長,我父親和母親都是工人,我無法下手。”
“我實在是無法下手。”
“因爲,我們都是一樣的人啊!”
懸掛在車頂上的油燈,晃個不止。
昏暗的燈光,將每一個人的表情,都定格在這一刻上面。
所有人都在顫抖,有些士兵更是流下眼淚,放下早已舉起的槍口。
隊長一看,頓覺不妙,朝着托洛茨基這邊擡手就是一槍。
這一槍沒打中,卻還是把托洛茨基給打回去掩體後面。
“你們這羣蠢貨,難道忘記了你們的身份嗎?”
“你們是尊貴無上的沙皇陛下的士兵,你們擁有着崇高的士兵榮譽。”
“而這些傢伙都是一羣禍害俄國的叛徒。”
“他們只會用嘴巴給你們畫餅,給你們描繪一個不可能存在得世界。”
“看看那場運動,有多少工人因爲他們的蠱惑,葬送在大炮之下。”
隊長歇斯底里地嘶吼着。
額頭上,盡是繃勁的血管。
他試圖用榮譽挽回這些士兵。
然而,士兵們仍不想動,他們的眼睛震顫不止。
握着槍的手,也止不住地顫抖着。
可就算是如此,士兵們也沒有立即投向托洛茨基那邊。
他們在猶豫,隊長明白這一點。
儘管他們家人都是工人或者農民。
但說到底,現在的他們還是一名士兵。
如此一來,便還有希望,隊長一咬牙,給所有人都下了一劑重藥。
轉過身對着剛纔那名往後撤去的士兵開槍。
一槍命中對方的腦門,沒有吭聲,這名士兵瞬間斃命倒地。
“這就是逃兵的下場!”
爾後,又大聲喊道。
“如若不逃,抓住逃犯者,重賞盧布!!”
“協助者,亦有賞金!”
這名隊長很懂得如何抓住士兵們的心理。
高險與高賞的雙重壓力之下,士兵們的心理防線被攻破了,只能繼續靠前。
差點就成功策反的托洛茨基,此時此刻心裏一陣發。
泰勒的槍也沒有了子彈,自己的手槍也在剛纔的事故中不知丟到哪裏去。
可能,真的沒希望了?
“走。”
一聲低吼,立即驚醒了托洛茨基。
他抓起自己的步槍,直接衝向這些士兵。
隊長大聲吼道:“不能殺死,得活抓!”
士兵們紛紛衝去,試圖抓住這個人高馬大的泰勒。
藉此機會,托洛茨基立即推開身後的廂門。
濃煙,在頭頂上滾滾而過。
巨大的鋼鐵列車,發出轟鳴。
眼前是那快速掠過的雪地。
寒風,夾帶着雪粒,吹入衣領。
這一刻,托洛茨基的心臟,出現了未曾有過的平靜。
“你知道совет公社爲什麼要拒絕也你合作嗎?”
仍在監牢內的時候,克拉辛曾探望過他,並且如此發問。
“因爲他們害怕,因爲他們都是一羣懦夫。”
氣在心頭上的托洛茨基,沒有絲毫保留地如此怒斥。
可是換來的,竟是克拉辛的嘆氣。
“他們從不害怕,相反他們是我見過最勇敢且聰明的工人。”
“因爲只有保存火種,纔有會希望。”
因爲……保存火種……
那時,自己沒有聽取。
他只認爲,這場失敗,與совет脫不了關係。
只要他們肯與自己合作,不斷地革命,將火焰蔓延到整個國家。
這場運動必然能給予沙俄政府沉重的打擊。
然而,他們拒絕了。
所以托洛茨基很看不起他們,都認爲是一羣懦夫。
但現在呢?
看着快速掠過的雪地,又看向仍在給自己爭取時間的泰勒。
心中,回想起克拉辛的那句話。
保留火種。
火種……
“同志!”
突然間,他高聲怒吼。
怒吼的聲音,震懾了所有士兵,躲在後方的保羅驚慌失措地捂着耳朵。
“保重!”
他跳下列車,消失在衆人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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