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公主殿下,要奪嫡嗎?
四處都佈滿着各種來自工業廢氣所帶來的黑色粘稠油跡。
每一次呼吸,鼻子內都會黑了一片,城市內的人都像是行屍走肉一般,沒有了活力,沒有了希望,沒有了未來。
他們就如同地縛靈一般,永遠地束縛在這座充滿玻璃絲和鋼鐵粗管所編織而成的工業城市之中。
這就是馬卡洛夫的感受。
這並不是他第一次接觸到這樣的工業城市,但自從加入了совет組織之後,便着手於身邊的同志們一起努力改善察裏津的內部問題。
直至現在,已經算是初步完成了。
而這僅僅是初步而已,卻發生了翻天地覆的變化,這使得馬卡洛夫忘記了一件事。
察裏津是特殊的,而非普及化的。
看着眼前雜亂無章的街道分佈,一直扭曲延伸到盡頭。
坐上商務負責人所帶來的馬車,透過窗戶,眼之所及盡是噴灑着蒸汽的管道,吞吐着濃煙的煙囪。
如果硬要去形容,那麼,這個名爲基輔的人,正在使用自己那腐朽的胃和臟器,咀嚼消化着內部的原材料。
至於匍匐在裏面的工人,與原材料近乎一樣,唯一區別僅限於他們是付出的是無休止的勞動力和那可悲的生命。
“馬克洛夫先生,這就是我們的城市。”
他冷漠着眼神,卻又扯着那詭異僵硬的笑容。
馬卡洛夫瞥了他一眼,心裏一聲哀嘆。
“很好,你們的城市充滿了工業氣息。”
聽完這句話之後,這位商務負責人滿意地回過了頭,又回到了沉默當中,彷彿剛纔的一切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這讓馬卡洛夫差點錯認爲,自己的對話是隻是一個錯覺
“先生,這裏面的工人,過得怎麼樣?”
一個簡單的問題,但馬卡洛夫很想知道。
他依舊記得,在瑪利亞剛接管察裏津這座城市之前,裏面的工人也跟這裏的人一樣,失去了活力,雙眼無神地機械性走動。
直到了現在,察裏津內的人民才重新拾起那名爲‘人性’的珍貴。
可是,當他再一次看見這裏的情景時,以前的回憶又一次回到了腦海裏面。
他再一次問道:“工人們,過得好嗎?”
“工人?”
就像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話語,這位負責人突然間笑了。
他裂開自己那蒼白無血的面部皮膚,‘咯咯咯’地笑了起來。
“他們都是城市內的細菌,沒有城市,他們就不可能活得下來,至於過得好不好,給了工錢不就夠了嗎?”
也就是說,他們都是城市生活中不必存在的人。
馬卡洛夫沒有說出自己心中所想的話語,僅僅是默唸了一聲,便沒再理會。
馬車仍在那爛泥般的地上前進,他突然間想起瑪利亞說過的一句話。
‘全世界都在水深火熱當中,我們的使命遠沒有結束。’
遠沒有結束……
再一次看向窗外的情景,麻木的工人不知停息地工作着,濃煙和蒸汽充斥在四周,已經成爲了這座城市的常態。
在車伕的驅動下,馬車繞過了幾條街道,跨過了幾座工廠,最後通過一座建立在河中央的橋樑。
變魔術一般,突然間就來到了一條車水馬龍的大路上。
這條大路的正常程度與身後的‘廢墟’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在這裏,馬卡洛夫看到了類似於察裏津那裏的整潔和有序。
身着乾淨衣服的市民正各自提着公文包擦肩而過。
陽光破開了雲層,灑落在自己面前的這條街道上,似是要將這裏的光鮮繁華給呈現出來。
馬車不是敞篷的,但馬卡洛夫還是十分清楚地看見街道上的人。
他們穿着整齊,臉上帶着熱情的笑容,在燦爛的陽光之下,彷彿整座城市都充滿了火力似的。
他忍不住回首看去,看向他們剛剛通過那條橋樑的後方。
厚重的烏雲仍是在壓在他們上方。
濃煙滾滾而升,時不時還有火焰燃起。
難以想象,僅僅是過了一條河的距離,竟然會出現如此之大差距的環境世界。
那感覺就像是一張紙,紙的上方全都是黑色的墨水,已經染得幾乎見不到一處白色的乾淨。
紙的下方則是被刻意刷了一層白色油漆似的,明明原本就是白色,卻又要用白漆蓋住。
這兩種極端此時此刻竟融合在一座城市裏面,唯一的區分,僅限於這條河流和一條可以通往兩個世界的橋樑。
“馬卡洛夫先生,我們到了。”
就在他還陷入沉思之時,馬車停在了一間豪華的建築面前。
爲他開門的侍從帶着熱情的笑容,可這樣的笑容,卻讓馬卡洛夫感到了無比的滲人。
“謝謝。”
道了一聲謝後,他平復好自己的心情。
落下馬車,踏入腳底下的這塊水泥土地面上。
踏實的落地感給了他一種安全的感覺。
他不再去思考那麼多東西,畢竟此番到來,是有任務在身。
商業是他的掩護,但就算是掩護,也要做好做足。
負責爲他接應的商務負責人爲他引路,直到他們進入一間豪華莊園時,早已等候多時的基輔市長,親自爲他接應。
如果是尋常城市,基輔市長並不會過分在意,就算是同爲工業城市的使者,對他而言,也僅僅是略顯重要而已。
可唯獨從察裏津來的使者,則顯得格外特殊。
因爲在這座城市裏面,其負責人便是偉大的向日葵大公。
在對付奧匈帝國的祕密入侵中,瑪利亞全盤指揮,而自己也有幸參加其中。
儘管他只派遣了自己的得力將領鄧尼金和五百名精英士兵,但在結束之後,便得到了沙皇陛下的電報讚許,並給他開放了些許權力和獎勵。
這些獎勵對於他而言算不上多,可是與皇室打好關係,則比任何獎勵都要來得寶貴。
畢竟,這可是無數人都求之不得的無價之寶。
在得知有一位來自察裏津的使者時,基輔市長立即就興奮了起來,並且出了巨資,務必要好好招待這位察裏津使者。
當使者到來後,便立即走向前去,像親密朋友一樣,友好地輕拍着對方的肩膀,笑道。
“閣下,怎麼稱呼?”
馬卡洛夫面無表情地迴應道。
“霍拉爾·馬卡洛夫,我是奉市長之命,希望與市長您……”
“誒誒誒,公事先不談。”基輔市長樂呵呵地搖着手,夾在手指間的雪茄飄起淡淡的青煙。
“你千里迢迢來到此地,想必是很累了,既然如此,那就應該好好休息纔對,你說對吧,馬卡洛夫兄弟。”
第一次見面就以兄弟互稱,馬卡洛夫奇怪地看了對方一眼。
如果是尋常時候,他肯定會把這人給推開。
但是,現在的情況很特殊。
‘此次任務至關重要,無論是我亦或是捷爾任斯基都一致認爲,只有你可以勝任。’
主席約瑟夫如此說道。
在木屋內,他的語氣異常慎重,讓他不敢有絲毫大意。
究竟是什麼東西如此重要?
他很想去問,但他十分清楚,身爲鍥卡的特殊人員,一旦接取任務就不應該去問那麼多東西。
留給他的選擇,只有一個。
完成任務。
“好。”
冷淡的臉上泛起了機械般的笑容。
一直以來,他都是以冷漠的神情去對待任何人。
這並不是因爲他性格冷漠無情,僅僅是因爲他不知道要如何去笑,要如何去應付他人的好意。
就連瑪利亞也曾經埋怨過。
‘你啊,就應該多笑笑,當然啦,別學約瑟夫那樣傻笑就行。’
多笑笑?
他不理解這有什麼用處,但既然這位副市長如此地與自己拉攏關係,那他也應該做出相對應的舉動。
應和着他,扯出自己最不熟悉的笑容。
這笑容看起來很不自然,但對於基輔市長而言已經足夠了。
他大笑着拍打着馬卡洛夫的肩膀,爾後牽着他的手往莊園內走去。
“來來來,人生就應該好好享受纔對。”
一邊笑道,一邊對這座莊園介紹說道。
“你覺得這裏如何?我可是花了很多錢建造而成的。”
看着這座奢華的莊園,馬卡洛夫的眼神越來越冰冷。
如果說一開始進入基輔時所經過的工廠區是一片水深火熱的地獄,那麼這裏就是從壓迫剝削得來的財富修建而成的奢侈棺材。
很美麗,很豪華。
每一處都透露着藝術的氣息,就連那座建造在莊園入口中央的噴泉,也立着幾尊天使雕像。
可是,這樣的美麗卻在馬卡洛夫眼中顯得如此的刺眼。
“好看,十分的好看。”按捺着心中的憤怒與不滿,馬卡洛夫冷着眼神,拉扯着‘笑容’如此回答道。
他的回答讓基輔市長十分滿意。
一邊摟着馬卡洛夫的肩膀,一邊揮舞着夾住雪茄的右手。
“這座莊園就是爲了公主殿下而建立的,若是公主殿下過來了,一定會喜歡!”
主席會喜歡?
馬卡洛夫心中冷笑一聲。
他見過很多女人,也見過很多革命者。
但是,無一例外,他們都會因爲某些事情而導致性格上的改變。
或是感情,或是利益,又或是膽怯。
可唯獨瑪利亞顯得格外的不一樣。
她從未有過感情問題,‘因爲感情問題會阻撓我前進的步伐,所以我不需要’她如是說道。
她也從未有過膽怯與被利益薰眼的情況,因爲她本身所在的地位,就足以讓無數人一生都無法觸及。
可是,就這樣的一個人卻拒絕奢侈。
如果真的讓主席過來,恐怕就不是開心那麼簡單,而是怒火了吧。
絲毫沒意識到這件事的嚴重性,基輔市長依舊向馬卡洛夫炫耀着這座莊園的華麗與奢侈。
用了多少多少錢,又花費了多少多少時間。
如果不是任務在身,馬卡洛夫恐怕會朝着對方一拳打過去。
該是介紹完畢了,基輔市長把他帶入到莊園別墅內部。
幾名穿着略顯暴露的侍女開門迎接。
馬卡洛夫眼神略顯不喜,連忙挪開自己的視線。
反觀基輔市長則十分自然地走入進去,然後拖着馬卡洛夫的手,把他按在一張軟熟的椅子上。
兩名美麗的侍女從繞到他的兩側,那雙輕柔的芊指小手,揉捏着馬卡洛夫那結實的肌肉身體。
霎時間,他陷入在女人的溫柔鄉里面。
基輔市長坐在他的對面,翹起雙腿,一邊抽着新點燃的雪茄,一邊笑道。
“馬卡洛夫兄弟,只要你願意,這兩個女人你都可以帶走。”
那兩名侍女發出幾乎無法察覺的顫抖。
“對此你不用擔心,我們是兄弟,自然是要好好照顧纔對。”
兄弟?
馬卡洛夫面不改色地看着眼前的基輔市長。
見他一臉從容,內心的不滿逐漸積累。
只不過,任務在身,容不得他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沉吟着神色,他以十分溫柔的力度將這兩名依靠在自己身邊的侍女給推開。
爾後,正色說道。
“市長閣下,我是遵市長之命,與您談生意的。”
而且,我喜歡貓。
只不過這句話被他忍了下去,並沒有說出口來。
原本抽着雪茄的手,僵在了半空,基輔市長一臉無奈地吐出嘴裏的煙。
“我說啊兄弟,千里迢迢過來,再怎麼說我也應該先盡我的地主之誼吧。”
話是這麼說,可當他看見馬卡洛夫那張冷漠的表情,心裏已經清楚,這男人太直男了。
他就是一臺無條件遵守自家上司命令的機器。
這樣的人是最難收買,同時也是最麻煩的人。
揮一揮手,原本伏在馬卡洛夫身上的兩名年輕侍女立即起身,並且小心翼翼地躬着身離開這裏。
在大門關上的那一刻,房間內就只剩下他與馬卡洛夫兩個人。
兩個人的空間,經常會說點悄悄話,基輔市長也不例外。
“馬卡洛夫兄弟,你大可以放心,我們都是一樣,都是效忠於偉大的俄國,同時也是效忠於美麗且充滿智慧的公主殿下。”
說到這,他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馬卡洛夫。
見他臉色並無半分異色之後,便放大了些許膽子,對着他繼續說道。
“我知道,你們既然是公主殿下的心腹,其忠誠度毋庸置疑。”
“所以在這裏,按照我們斯拉夫人的說法就是,我們都是兄弟。”
“而兄弟之間就應該坦誠。”
“想必,公主殿下已有了奪嫡的想法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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