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2.‘聖雄’甘地,是披着羊皮的狼
“因爲,只有非暴力不合作,纔是印度的真正出路。”
這一年,是1916年,同時也是他跟尼赫魯第一次認識時,他所說出的話。
這些話看似瘋癲,又彷彿是遭到了宗教洗腦後的產物,但事實上,這是甘地的個人經驗。
他了解這一切,他對此深信不疑。
1888,19歲的他前往了英國倫敦,在ucl大學攻讀法律學位。
從某種意義上去看,甘地和錢德拉·鮑斯就是校友,畢竟鮑斯也是通過英國留學而得到學位,學的也同樣是法律。
但是,甘地畢業後的律師生涯並不好過。
除了他個人能力之外,還有一個極其重要的要點,那就是,歧視。
英國人會歧視誰?
除了歐洲諸國,全世界的到人基本都會被他們所歧視。
按照英國人的說法,那是他們大英帝國的榮耀,這份榮耀,即使是路邊街頭的乞丐,也會爲此而昂首挺胸。
但這份所謂的榮耀,是建立在他們對他國入侵,對他國人民的強烈壓迫之下。
而甘地,就是受害者之一。
從他來英國以來,他幾乎每天都會被人嘲諷。
來到倫敦之前,他被接送他的司機嘲諷爲‘骯髒的人’。
在ucl學校時,他被同學和老師嘲諷爲‘印度人天生愚笨’。
即使在畢業後,也依舊避免不了被他人嘲諷。
所以,當甘地畢業之後,他依舊過得很不好。
在英國本土已經徹底過不下去了,甘地便離開了英國,前往英國殖民地南非發展。
而這一決定,成爲了甘地的人生轉折點。
因爲,他在這裏,親身體會到了‘人民的抗議運動’。
第一次接觸時,甘地就被南非人民的抗英熱潮所驚呆。
他爲了更深入瞭解何爲‘抗議’時,甘地決定加入他們。
由於甘地本身就是一位知識分子,雖然學的是法律,但相比較胎教水平的南非人民而言,他就是先知一樣的存在。
更何況,南非這裏也同樣留存着大量的印度人,其人口占據比例高達百分之五。
這百分之五的南非印度人,一聽到有一位學法律的印度知識分子加入了他們,便幸喜若狂地爲甘地護航。
就這樣,甘地不明不白地多了一大批擁躉。
憑藉這些擁躉,甘地在南非這邊的名聲越來越大,他甚至一度被警察轉入監牢,只因他帶領了一羣工人進行罷工。
正因爲這些事蹟,甘地這個名字,出現在印度境內。
同時,也被一個印度政黨所知曉。
那就是,印度國民大會黨,簡稱國大黨。
當甘地從南非回到印度時,他便獲得了國大黨的熱情招待,同時也使得甘地加入到國大黨。
只不過,相對於那時候國大黨的激進政策,甘地卻顯得沉穩許多。
他開始反思,爲什麼國大黨會一直失敗,爲什麼印度人民的激烈反抗,最終迎來的,只有更慘痛的失敗。
甘地並沒讀過多少政治上的書籍,無論是馬克思的、恩格斯的、還是弗拉基米爾的,他都不曾讀過。
身爲從ucl大學畢業出來的知識分子,甘地不可能不知道這些書。
但是,他沒有去讀,因爲他覺得這些書沒用。
至少對於印度而言,沒用。
既然這些書沒用,那麼,他要從什麼地方開始去反思?
很快,他找到了方向。
宗教。
甘地並不是一個徹徹底底的宗教虔誠者。
相對於印度教的苦行僧、穆斯林的齋節,基督教的祈禱,甘地就顯得從容許多。
爲了向國大黨證明自己,甘地用了三四年時間,融入到印度的基層百姓裏面進行考察。
按理說,他應該要看到基層的貧困和地主階級的壓迫。
再不濟,也應當發現印度人缺乏團結,各地區的矛盾異常激烈。
可是,甘地沒有看到。
又或者說,他看到了,但假裝沒看到。
因爲,當他重新回到國大黨時,他提出了那一句口號。
“非暴力不合作。”
所有人都以爲他瘋了,甘地卻以極其親和的方式,融合了各方教派的精髓和思想。
這些教派分別是印度教、佛教、耆那教和基督教,以此來融合,最終誕生了‘非暴力不合作’。
他向國大黨的精英們闡述了自己的觀點和理論。
“非暴力不合作,首先需要表現的,正是;非暴力’這一點上。”
“真理是神,非暴力則是追求真理、即認識神的手段,而這,則是強者的手段。”
“我在這三四年時間裏面,看到很多宗教的紛爭,印度教與穆斯林、基督教和耆那教,甚至是印度教內部的紛爭。”
“我們無法讓所有教派統一在一起,但是,我們可以真理,成爲各個宗教的‘神’。”
“將‘真理是神’的觀點,歸納爲‘衆神歸一’,視作爲‘神,降下來的考驗’。”
這些話說完後,並沒有得到廣泛認可,就連國大黨的溫和派也對此嗤之以鼻。
但是……甘地卻揚起了嘴角。
“這……是表面的話。”
“接下來,纔是‘非暴力不合作’的真正理由。”
“而這個理由,將會與你們這些精英階層的利益,息息相關。”
當他說出這番話時,政黨新人的尼赫魯被其深深吸引。
在場的人,甚至還有錢德拉·鮑斯和穆罕默德·阿里·真納。
只不過,此時的甘地與他們並無太多交集,他只是將自己的這套理論,淺淺地說了一番。
“諸位,你們認爲,現在的印度人民,如何了?”
這番質問,讓在場的所有人都面面相覷。
最終,甘地接過了話題,直接回答了自己的問題。
“現在的印度人民,都麻木了。”
“他們已經甘願接受英國人的統治,甘願接受被英國殖民政府的武裝剝奪。”
“我們既然要宣傳已經麻木的羣衆,組織呆滯的羣衆,吸引無知羣衆,非暴力不合作便是最好的選擇。”
“因爲,這是一種會議民主制度,是能被富於統治經驗的殖民者所能接受。”
這句話說得十分露骨。
國大黨本身就是精英階層的印度政黨,他們確實是在追求印度獨立,但獨立後的印度,應當由精英統治,而非人民。所以,國大黨在追求印度獨立的路上,與印共是走着截然相反的方向。
只不過,他們所做的事情和宣傳的內容,都十分隱晦。
至少不會過分露骨地表達出他們的真實意圖。
但這一次,甘地毫無保留地將其攤開,他更是直言道。
“既然要讓印度走向精英化,同時也要趕走英國殖民者,我們必須發動羣衆,但又必須控制羣衆,限制他們的發展。”
“如今,在蘇聯無產階級革命的高潮下,我們一旦走錯了路,就會成爲印度左翼的圍攻對象。”
“到那時候,印度的二月革命恐怕就降臨到在座的各位頭頂上。”
如若說,之前的話語過於露骨,那麼,此時此刻的話語,彷彿是一把利刃,將國大黨內的精英統治階層最害怕的東西,給挑了出來。
畢竟,在國大黨內部,佔據人數最多的,不是地主階級,就是從英國留學回來的精英階層。
沒有工人代表,也沒有農民代表,有的,僅僅是精英。
見這些人都面露難色,甘地意識到,自己的目的已經達到,他看向衆人,張開雙臂繼續說道。
“我們要利用羣衆的反帝鬥爭,以此來實現自身的政治目的。”
“同時,也要防止工農運動的深入發展,從而威脅到我們本身的利益。”
“這,就是我所提出的‘非暴力不合作’運動。”
“當我們通過宣傳手段,通過‘真理’的宗教灌輸,民衆會放下鬥爭武器,拋棄暴力武裝。”
“到那時候,民衆將失去了鬥爭的信念。”
“我們,也必將穩固自身的地位和利益。”
說罷,甘地便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而整個會議室,都是死一般的安靜。
所有人都被驚呆了。
他們確實苦惱於工農運動所帶來的問題。
在追求印度獨立上,印度的精英階層和無產階級都是一致的。
可是,精英階層不僅僅要考慮印度獨立問題,還要考慮自身的利益問題。
所以他們在獨立運動這件事上,做起來畏手畏腳。
但這一次不同了,甘地給他們帶來了一種新的思想觀念,一條嶄新的道路方向。
他所做的,並非以武力手段讓民衆屈服,而是以宗教‘真理’的方式,讓民衆墮。
這是愚民政策,如若放在蘇聯這樣的國家,必不可能實行得了。
但是,在印度這裏,卻有着很大的發揮空間。
他們驚訝於甘地的智商,同時也對甘地那可怕的思維能力感到了畏懼。
唯一讓他們感到慶幸的是,甘地是站在他們這一邊。
目前,他們還不知道甘地的種姓,但甘地的種姓不可能低。
如此一來,國大黨便做出了一個選擇。
拉攏甘地,並且讓甘地的利益和國大黨的利益捆綁在一起。
只有將這樣可怕的人拉攏到身邊,國大黨的未來才能走得更遠。
很多人都是這樣去想,而國大黨新秀尼赫魯也是如此。
而且,相對於其他人對甘地的利用和拉攏,尼赫魯對甘地則是一種發自內心的崇拜和敬佩。
接下來的日子裏面,尼赫魯幾乎成了甘地的跟班,而在跟隨着甘地的這段時間中,更是穩固了他對甘地的崇拜和敬意。
因爲,其他領導人都是嘴上一套,做事又是另外一條,妥妥的言行不一。
但甘地不同,他是真的做起了苦行僧。
他以自己的行動,配合國大黨的瘋狂宣傳,再加上他在南非那邊攢下來的巨大名望,甘地的一舉一動,都成爲了一種‘標杆’。
很多人都爭先恐後地去觸碰甘地,他們認爲甘地就是救星,是印度的未來。
觸碰到甘地,就等同於觸碰到神蹟。
有些人更是跪倒在地上,親吻着甘地的腳。
在如此龐大的聲望加持下,甘地卻依舊過着苦行僧的生活。
言行舉止,都與國大黨的精英階層有着巨大差別。
這就是尼赫魯所敬佩的地方。
可是,當尼赫魯認爲,這種苦行僧行爲只會維持在甘地自己本身時,他卻發現,甘地是要求自己的家庭,也如他這般進行苦行僧行爲。
因爲,就在他與蒙巴頓進行了談話後,他便看到了甘地的家人。
而躺在那張破爛木牀上的婦女,正是他的妻子。
這婦女面如枯槁,已經活不久了,但他還是能聽到這婦女的痛苦呻吟。
他自然是認得對方,畢竟在甘地和尼赫魯開始攜手合作時,尼赫魯就已經見過她。
只不過,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他萬萬沒想到,這一次見面,居然會看到她這般痛苦模樣。
該是尼赫魯的到來,給這死氣沉沉的土屋帶來一絲生氣,婦女艱難地睜開雙眼,拉扯着乾啞的嗓子,向尼赫魯乞求道。
“尼赫魯……先生……請您……幫……幫我……買藥。”
“藥?”
尼赫魯帶着疑惑的眼神,看向甘地身邊的一位工作人員。
這位工作人員臉色不安,他猶豫了一陣子,才小碎步走到尼赫魯邊上,在他耳邊低語了其中緣由。
原來,甘地的妻子得了重病,醫生經過檢查後,給出了治療方案,那就是使用青黴素。
一聽到‘青黴素’這個藥名時,尼赫魯當即明白,甘地的妻子爲何會如此痛苦。
因爲,印度內的青黴素都是由英國人出售。
如果在英國人那裏購買青黴素,這就等於向英國人妥協。
如今的甘地,已經被印度印度人民奉爲聖人一般的存在。
如此聖人,卻要委曲地向英國商人購買青黴素,一旦傳出去,必然會造成極大的輿論壓力。
到那時候,甘地的地位有多高,他就要跌得多痛。
尼赫魯於心不忍,他向甘地說道。
“我可以祕密購買青黴素,這樣的話,就能救夫人一命。”
可是,這樣的請求都還是被甘地拒絕了。
他目不轉睛地盯着自己的妻子,冷漠地迴應道。
“她的犧牲,必將因印度人民的歌頌而偉大,因爲她不屈於英國人,即使生死,亦是如此。”
這番冰冷到極致的話,驚到在病牀上的糟糠之妻,同時也驚到了尼赫魯。
目瞪口呆地看着慈祥的老頭,尼赫魯以另外一種目光,重新給予審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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