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4.這是政治問題,也是科學問題
人是一切社會關係的總和,其實就是政治關係,是對支援進行分配的一種重要活動。
科學是對技術生產升級的剛需,而科學需要資源提供。
在這樣的關係下,政治與科學成爲了一種共生關係,相互依賴,但也會有着矛盾。
其本質,都是爲了人類的利益而互相依靠。
在1917年,馬克思·韋伯在德國慕尼黑大學中,做了一個叫做《科學作爲天職》的著名演講。
他認爲,科學家不能給政治家如何行動做指導,而政治家也不應該爲科學制定指導方針。
在這樣的觀點下,涌現出了各種思潮,並分成了兩個方面。
一方面‘科學是政治的’,此處引用茲納涅茨基對知識人的分類,即技術顧問、爲政治傾向提供辯護的哲人、學者、知識的創造者。
另外一方面‘政治是科學的’,是以政治爲科學實踐作爲基礎,以此來進行科學驗證。
但如果通過這兩點進行結合,就能得出一個推論,科學家個體容易傾向於,爲該國家提供意識形態支持,並且願意在國家政治文化的框架下進行着自己的工作。
最典型的,莫過於nazi德國時期的環保主義者,他們在nazi主義下,爲nazi德國的入侵進行辯護。
後來,發達的資本主義國家內,其環保主義者也同樣是在該國的政治框架下進行社會運動,批判震旦的環保工作。
說到底,現代政治與現代科學,是共享着一套哲學基礎。
然而,負責管理國家的是人,而人的變數是最大的。
當蘇聯和美國等西方國家產生意識形態之爭時,雙方的科學家,自然也會被捲入其中。
這一次也不例外。
在聽見朗道自己想出來的方法時,瑪利亞立馬意識到,這將會是一場極其嚴重的意識形態政治問題。
但是,讓瑪利亞感到慶幸的是,直到現在,玻爾也不過是被暫時控制,輿論上並沒有對玻爾產生任何負面影響。
可能是約瑟夫還很清醒,並沒有被所謂的‘政治正確’給糊弄了腦袋,他此番舉動不過是礙於政治關係,直到現在,蘇聯內都沒有傳出有關於玻爾的任何負面消息。
當然,也有一種可能性,玻爾沒有蘇聯國籍,正因爲是外國人,在處理玻爾的問題上,顯得謹慎許多。
但無論如何,瑪利亞都必須去一趟21區。
要去21區就必須前往專屬列車,一路上順風無阻,直到他們二人進入站臺時,一輛列車出現愛你在他們面前。
就在瑪利亞和朗道準備前去專用列車時,一名工作人員氣喘吁吁地跑到瑪利亞這裏。
他低着頭,向瑪利亞轉達一條信息。
“書記他,就在車廂裏面,他等候着您。”
“約瑟夫?”
眼眉輕挑,瑪利亞對此感到了些許詫異,但並不意外。
她知道約瑟夫會來找自己,但沒想到會以這樣的方式,等待着自己的到來。
看了一眼這位工作人員,又看向身邊的朗道,瑪利亞向對方詢問了一句。
“如果我要把朗道先生也帶上,你會阻撓嗎?”
工作人員搖了搖頭,直接就讓開身位。
“書記說過了,您可以帶人過去談,以示誠意。”
聽到這句話,瑪利亞不禁鬆了一口氣。
她真不願意因爲此事而跟約瑟夫鬧翻,但科學家的問題必須得到解決,不然,在未來,蘇聯還會出現李森科事件。
“走吧,朗道先生。”
頭也不回,瑪利亞只是向邊上的朗道招呼一聲,便直徑地走向前方,走向前面的這輛本應前往21區的專屬列車。
登上列車,推門而入,一股濃烈卻又熟悉的菸草味從裏面撲面而來。
瑪利亞下意識地咳嗽一聲,揮舞着手,試圖打散空氣中瀰漫着的濃煙。
待她看向前方,便看到了獨自一人坐在窗口邊上的約瑟夫。
他正抽着煙,慢悠悠地呼出濃煙。
“別老是抽菸,對身體不好。”
帶着尋常的語氣,瑪利亞無奈地埋怨一句。
“哎,沒事,就抽點。”
約瑟夫樂呵呵地笑着,順手就把菸斗內的煙給熄滅了。
煙熄滅了,煙味卻還在四周。
身爲局外人的朗道,有些後悔了,他爲什麼要跟上來,這可是政治家之間的談話,不是他這個科學家能插手的。
朗道心裏犯嘀咕,但瑪利亞和約瑟夫都沒把他當一回事,只是將他晾在邊上。
沉默……沉默,依舊保持着沉默。
除了一開始的吐槽之外,瑪利亞便一句話都不說,緊緊地盯着對方。
約瑟夫也同樣如此,默默地敲打着菸斗,將裏面的菸草渣敲落在桌面上。
許是這沉默的氛圍過於壓抑,約瑟夫終究是忍不住,一聲幽幽的嘆氣,緩緩響起。
“瑪利亞,你不該插手這件事的。”
“……”
“我知道你對科學家的開放態度,也明白你對科學的無國界態度,但你要確定一件事,科學家是人,只要是人,就會有意識形態上的政治問題。”
“這件事,就是一件徹頭徹尾的政治案件,玻爾不會有任何事情,畢竟他只是一位外國人,但他必須在曙光計劃完成前,得到控制。”
“就是這麼簡單,瑪利亞,你應該想得通,只要你能夠……”
“不!”還未等約瑟夫說完,瑪利亞直接就打斷了。
“約瑟夫,我贊同你的話,科學家確實是有國家,科學家也必然會有自己的意識形態政治關係。”
“但這件事絕對不是意識形態的問題,這是內部的政治內耗問題。”
“政治局內部的官僚鬥爭本身就是一種醜態,我知道我目前還沒想到什麼辦法去處理,但是像玻爾這樣的科學家,不應當成爲官僚之間鬥爭的犧牲品。”
“但他確實被拍下照片了,而且我們警告過玻爾,他還是一意孤行。”
“那照片就不能當真,那些記者說的話,能當真嗎?”
“我不知道這能不能當真,但如果呢?”眉頭緊皺,約瑟夫的語氣也變得強硬起來:“如果他真的有什麼問題呢?”
約瑟夫的語氣依舊強硬,沒有絲毫的退讓:“如果玻爾真的與機密泄露的案件有關,到那時候,誰能保他?現在最好的做法,就是讓他暫時消失,等一切都結束之後再將他放回去,只有這樣,纔是最穩妥的做法。”“穩妥?約瑟夫你確定這穩妥嗎?”
“當然,只要將一切的可能性都扼殺在搖籃裏面,安全就必然能得到保證。”
“那如果所有人都有嫌疑呢?”
“那就全都關起來!”
聽到這句回覆,瑪利亞立馬意識到,約瑟夫還是那個約瑟夫。
他粗獷,他堅毅,他嚴厲。
他從不會有多餘的話,他比自己想象中的更加堅不可摧。
正因爲這一點,約瑟夫可以爲了國家利益而犧牲一切,即使那會擴大負面影響。
但瑪利亞並沒打算就這樣放棄。
她直視着約瑟夫的眼睛,多年來的歷練,瑪利亞擁有着不亞於約瑟夫的意志。
“約瑟夫,你所說的‘如果’全都是假設,但這個‘如果’若不能控制下去,到時候,你所認爲的‘如果’又是否會被底下的人給扭曲,給操控。”
“然後,演變成不可收拾的災難。”
‘如果’……
約瑟夫可能不清楚這個所謂的‘如果’會有怎麼樣的災難,但瑪利亞十分清楚。
大清洗,這就是‘如果’失控後,造成的結局。
大清洗的原因有很多,無論是基洛夫刺殺案,還是政治局內部的鬥爭,亦或是蘇聯政治內的腐敗和失控。
但有一點可以肯定,那就是,大清洗走向了約瑟夫不一定希望看到的失控局面,而造成這一切的,就是政治中最陰暗的一個環節。
那便是,對上級領導的指令扭曲,或者,利用上級領導的指令,去進行個人的私慾。
但問題是,這不是大清洗,而是一件因爲一張照片而進行的政治污衊。
瑪利亞自然知道約瑟夫的態度,他寧可殺錯一千也不放過一個,只要對國家利益有害,他就會下手。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現在的約瑟夫遠沒有原時空中那般偏執,但也不會少。
正因爲約瑟夫的處理方法,瑪利亞才絕不動搖地站在他的對立面。
看着約瑟夫,瑪利亞直言道。
“如果僅僅是因爲你所說的‘如果’,那麼蘇聯的科學生態就會出現問題,因爲你開了一個‘政治正確’的頭了。”
“一旦開了頭,到後面,科學就必須徹底成爲政治工具,科學的走向也必須符合政治正確。”
“政治和科學應當共生,而不應當成爲誰領導誰。”
“但他是科學家,他一個是丹麥人,不是蘇聯人!!”約瑟夫當即反駁道。
“丹麥人就應當受到政治歧視嗎?而且他從未表露過任何的意識形態問題,從不接觸這些內容。”
“哼,如果那只是他的表面掩飾呢?”
“如果這真的只是玻爾的表面掩飾,那首先知道的,不是那些記者,而是我們的克格勃!”
瑪利亞一拍桌子,直接指着窗外大聲喊道。
“現在,那些國家記者就看着我們的笑話了,因爲我們只通過一張照片就給一位科學家帶上政治帽子。”
這一次,約瑟夫的語氣也衝了
“我們社會主義陣營還會在乎那些記者?”
“其他國家的科學家會!”
約瑟夫:“如果一個連立場都沒做好決定科學家信了,那麼他也會信了那些記者的各種污衊!”
瑪利亞:“如果我們無法做到清者自清,科學家還怎麼信任我們?!”
“瑪利,這是政治問題!政治問題就應該從政治家的角度去考慮!”
“約瑟夫,這是科學問題!如果不能從科學家的角度去思考,到時候科學就會成爲工具!”
“有我在,誰敢這樣做!”
“你只是一個人,你死了後蘇聯怎麼辦?!”
約瑟夫一拍桌子:“我死了,難道你也死了嗎?”
冷不丁的一句話,當即把瑪利亞給打得宕機了。
喊出這句話後,約瑟夫悠悠地嘆了一口氣。
“我當然知道你說的內容,科學不能成爲政治工具,科學家更不能成爲政治犧牲品。”
“但這都是理想中的形態,現實跟理想一致嗎?不,現實往往跟理想是分開走的。”
“如果,某個科學家真的走向了意識形態的對立面,到那時候,就絕對是政治問題!”
“我現在開的這個頭,就是徹底打斷這樣的事情發生。”
“而且,如果你真的搭上了這件事,到時候,真查出點什麼,你的政治生涯就會有把柄,就會被你的政治對手給利用起來,對你實施打擊。”
“到那時候,我即使想將自己的工作託付給你,在這種意識形態的把柄下,你覺得我能把工作交給你嗎?”
“這不是我願不願意的問題,這是政治上能不能做的問題。”
說道這,約瑟夫無奈的搖着頭。
“我很清楚,我非常清楚你所想的問題,科學自然不能被政治給綁架了,但科學家本身就是一個不穩定因素。”
“如果玻爾可以加入到蘇聯國籍,承認蘇聯的意識形態優越性,那麼這一切都好說。”
“但問題是,玻爾不願意放棄自己的丹麥國籍,對意識形態的要求也隻字不提,這樣一來,他就成爲了一個不穩定因素。”
“他是清白的,但在政治上,他真的清白嗎?”
“瑪利亞,這一點你比我更加清楚,這是現實問題,這也是政治問題。”
“你的政治生涯裏面,不能有這樣的意識形態把柄。”
語氣深長的這番話,讓瑪利亞明白了一件事,約瑟夫自始至終都沒有懷疑過玻爾。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給自己做鋪墊。
但瑪利亞也不願意因爲自己的原因,讓蘇聯徹底走向了‘政治綁架科學’這條路上。
如果自己開頭了,以後新上任的領導人,又是否會效仿。
這是一個壞的開始。
看着約瑟夫逐漸平靜下來的神態,瑪利亞給出了一個折中的方案。
“如果……我是說如果,我能解決掉玻爾國籍與我國不允許雙重國籍的矛盾了呢?”
“什麼方法?”
“屬於我們的綠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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