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嫺妃靜綿
這日,陸媛親手捧了爲太后抄寫的佛經,準備奉到寶華殿上去爲太后祈福。
路過宸明宮,遠遠看見一個活潑幼小的身影,穿着緋紅色挑繡桃花的紗衣,頭上梳着如意雙髻,簪着七巧珠花,手裏舉着一個大雁形狀的小小風箏,正迎了風跑過來,想將那風箏放到天上去。
那小女孩只顧回頭看風箏,不妨被腳下一塊凸起的石頭一絆,幾欲摔倒。說時遲那時快,陸媛疾步上前,一把扶住,手中的佛經散落一地。
嫺妃和幾個婢女從後面趕上來,抱住小女孩,緊張地上下查看了一番,見無妨礙,輕舒一口氣道:“謝陸姑娘出手相扶。慶寧頑皮到處亂跑,本宮跟也跟不上。”
慶寧公主年五六歲的模樣,眉目如畫,聰慧可愛,正睜大了一雙圓溜溜的烏仁眼珠好奇地打量着陸媛。
陸媛微笑道:“嫺妃娘娘客氣了,舉手之勞而已。況那日坤儀宮中,承蒙嫺妃娘娘仗義執言,還未曾言謝。”
嫺妃笑道:“區區小事不值一謝。本宮見慣了宮內不平之事,一向不去摻和,但見你勢單力薄,且事情蹊蹺,不想讓好人蒙受不白之屈。其實姑娘聰慧過人,勝算在握,本宮不過是推波助瀾罷了。”說着,嫺妃親自幫陸媛撿拾落在地上的佛經。
嫺妃無意中掀開一頁,看了看裏面的字,突然臉色微變,問道:“這是你抄寫的麼?”陸媛低頭答是。
嫺妃若有所思,追問道:“你的字可是他人教授的?”
陸媛不知嫺妃何意,如實答道:“昔日在家中時,時常跟着我大哥哥習字。”
嫺妃悲喜交加,顫聲問:“你大哥哥....他可叫陸崇陽?”
陸媛奇道:“嫺妃娘娘如何知曉我大哥哥名諱?”
嫺妃仰面,努力抑制住眼睛裏泛出的淚珠,輕聲道:“他...他是我的...舊交。陸姑娘,請隨我到宸明宮小坐。”說着,一手攜起陸媛,一手牽着慶寧回了宸明宮。
穿過正殿,嫺妃將慶寧交與乳母后,將陸媛帶進偏殿,並將婢女們都遣了出去。
宸明宮的偏殿佈置的如同書房,四面牆壁皆置了雕花書格,一格一格,或貯書,或安放筆硯墨寶,有整整一架書格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筆筒,有白玉的、有鎏金烏木的、有瑪瑙的、有紫銅的,形態各異,數不勝數。
正中一張花梨木長案,案上擺着書籍、筆墨紙硯等物,略顯雜亂。一張雪白的宣紙上點染着幾枝盛開的紅梅,尚未畫完。此外,僅有一對藤心圈椅,一隻圓形小几,殿內顯得空曠寂寥。
陸媛見嫺妃面色有異,關切地問道:“娘娘面色蒼白,可是身體有所不適?”
嫺妃搖搖頭,似有難言之隱,沉默了片刻,方問道:“你哥哥....他近況如何?他、他可還好?”
一提起哥哥,當日獲罪抄家,滿門流放的情景一幕幕有浮現在陸媛的面前,她含悲道:“當日我爹爹受他人牽連,全家獲罪流放蜀中,獨我自己受太后庇護,被接到宮中。我的爹爹母親,兩位哥哥和兩位嫂嫂,還有我那不足一歲的小侄兒,如今都在蜀中受苦。”
嫺妃神色一震,臉上露出苦楚,眼底盡是悲哀。
陸媛稍稍整理情緒,問道:“娘娘方纔說與我大哥哥是舊交?”
嫺妃嘴角微微一笑,眼睛裏卻涌出了晶瑩的淚花,緩緩念道:“宮門一入深似海,從此蕭郎是路人。”
陸媛一下醒悟,道:“娘娘莫不是......。媛媛年幼時聽我母親提起過,大哥哥取如今的嫂子之前有一位青梅竹馬,是知州蕭家的千金,只是後來這位蕭小姐,後來入宮做了嬪妃,難道是嫺妃娘娘?”
嫺妃點點頭,苦笑道:“本宮正是蕭靜綿。那時,本宮與你的大哥哥兩情相悅,已私定終身,可是本宮的父親爲了官位升遷,光耀祖宗,強迫本宮參加選秀,不想中選入了這深宮之中,與你哥哥生生斷了夫妻緣分。”說着,淚如雨下。
陸媛從袖中取出鮫帕,爲嫺妃輕輕擦拭眼淚,道:“媛媛那時雖然年幼,但仍然記得有很長一段時間大哥哥都是鬱鬱寡歡,不苟言笑,母親爲他張羅了好幾門親事,都被他拒絕了,年齡漸漸大了,直到兩年之前,才聽憑父母之言,迎娶了現在的嫂嫂,次年生下了小侄兒子彥。想必大哥哥也是對娘娘難以忘懷。”
嫺妃離了座位,站在月洞窗前,望着庭外盛開的玉蘭,愴然道:“入宮之後,我亦心灰意冷,心如止水。然而皇上對我還不錯,慢慢也就習慣了宮中的生活,後來又有了慶寧,便將心思整個放在她的身上,兩耳不聞窗外事,對後宮的紛爭從不插手,連你家獲罪流放之事也一無所知。”
陸媛堅決道:“我家蒙受不白之冤,我定要憑藉一己之力,爲爹爹沉冤得雪!”
嫺妃仔細觀察她的臉色,心下了然,緩緩道:“女子這一生總會有許多迫不得已,今後你便也是我的妹妹,你若有事需要幫忙儘可來找我,我定鼎力相助!”
兩雙手緊緊地握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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