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香消
皇后失去了耐心,將盛湯藥的碗遞給毓秋道:“讓乳孃喝,喝了化作乳汁餵給兆暘。”
嵐秀從外面慌慌張張地跑進來,差點和毓秋撞上,毓秋責備道:“這麼大的人了,還這麼慌里慌張的,差點撞灑了小皇子的湯藥。”
嵐秀神色慌張,聲音急促,甚至帶了結巴:“不好了,宸明宮那邊傳來消息說,說嫺貴妃尋了短見了。”
“什麼?”皇后猛地站起來,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嵐秀喘了口氣,微微平靜下來,道:“剛纔把守宸明宮的侍衛趕過來通報說嫺貴妃娘娘在宮裏自裁了。”
皇后撫着胸口驚駭不已,毓秋也震驚地瞪大了眼睛,皇后問道:“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嵐秀答道:“侍衛說他們辰時聽到殿內傳來啼哭聲,便進去查看,就見嫺貴妃已經薨了,便急忙跑來稟報了。”
皇后立刻起身,帶着毓秋等人來到宸明宮,她命侍衛將宮門把好,不能放人隨便出入,也不能走漏任何風聲。
皇后想進入內室看看嫺貴妃的遺容,被毓秋攔下了,只好在外殿坐下,焦躁地等着裏面查看的太醫出來。
過了片刻,江榕從內室走出來,見皇后已到,行了一禮,面色凝重道:“據微臣查驗來看,嫺貴妃娘娘是吞金自裁的,應該是在三更的時候就吞了金,現在已經完全沒有任何氣息,回天乏術了。”
皇后的眼淚滾落下來,抽出帕子來揩了揩,見疏桐和月惜正現在角落裏抽泣,便將她二人招呼了過來。皇后厲聲道:“沒用的奴才,你們是怎麼伺候的!”
月惜“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泣道:“皇后娘娘饒命,貴妃娘娘是趁着三更半夜無人之時吞的金,奴婢們一無所知呀。”
疏桐亦泣道:“我家娘娘驟然自裁,這其中一定有隱情,請皇后娘娘爲我家主子做主。”
皇后正待發言,毓秋託着一紙信箋走過來,呈到皇后面前,皇后定睛一看,只見信箋上寫了一行八個大字:畏罪自裁,無關他人。清清楚楚是嫺貴妃的字跡。
皇后嘆了一口氣,沉痛道:“好糊塗呀,弄丟玉碟罪不致死,皇上不過拘禁她幾日而已,過幾天消了氣就放出來了,何以自己尋短見,真的好糊塗,可憐慶寧成了沒孃的孩子。”
此時,予臨已經聽聞噩耗趕了來,鐵青着臉,一語不發。皇后垂淚道:“嫺貴妃妹妹入宮已有十二載,一貫謙遜得體,勤謹慎微,如今一時錯了主意,竟這樣去了,怎能不教本宮傷心呢。”
予臨略顯疲憊,開口道:“朕只不過是拘她幾日,以儆效尤,她如何這般想不開。”
皇后寬慰道:“皇上也不要過於自責了,生死有命,這都是命中註定的。人既已死,還是爲她操辦後事吧。”
予臨點頭道:“嫺貴妃是畏罪自裁,不可大事宣揚,就已貴妃儀制祕密發喪。”頓了一下:“尤其要瞞住靜翕宮!”
皇后附和道:“皇上思慮的對,穎嬪素與嫺貴妃交好,若是驟然知道貴妃離世,難免會傷心過度動了胎氣。”
嬪妃自戧在宮裏是很忌諱的,因此嫺貴妃的喪儀辦的十分減省,不過三日時間便匆匆下葬。慶寧公主被送到了坤儀宮裏由皇后暫時撫養。
榮妃卻打起了慶寧公主的主意。原來,流蘇向她獻計,讓她一定要了慶寧公主來放在身邊撫養。一來,民間慣有引子的說話,即久而無子的女子若是撫養了他人的孩子,便可爲引來親生子。二來,即便引不來孩子,有了慶寧公主在身邊撫養也算是有個依靠,也可使皇上更加眷顧些。
榮妃深以爲意,便幾次奏請皇上,請求親自撫養慶寧公主,後來更是跪地泣道:“臣妾已年近三十,多年求子不得,如今已無承孕的奢望,只求能夠撫養慶寧公主,把餘生心血皆放在公主身上,好好將公主撫養成人。況且,兆暘尚小,須得皇后娘娘悉心照料,嘉寧公主也已年芳十四,不日就要擇選駙馬,皇后娘娘已是分身乏術。臣妾膝下無子,長日漫漫,空寂無聊,皇上就允許臣妾撫養公主吧,也好幫助皇后分擔一些。”
予臨見她言辭懇切,神情悽愴,也不免感動,便下了旨意,將慶寧公主交給了榮妃撫養,直至公主出嫁。
幾日裏來,陸媛坐臥不安,時時遣了碧落、春華等人去打探消息,碧落和春華每每回來告訴她,皇上對嫺貴妃暫未發落。
陸媛十分狐疑,不知道是何緣故使得玉碟丟失之事遲遲未決,甚至自己穿戴整齊待要出去,卻被碧落等人苦苦勸住。她已懷胎八個月了,身子笨重慵懶,且近些日子以來,時常感覺小腹微微疼痛,還有墜脹之感,請了太醫來瞧,太醫道是有早產跡象,命她好生保養,多臥牀休息,她也只好遵從醫囑。
然而,她越來越感到事情不對勁,底下人經常揹着她竊竊私語,偶爾被她撞見,便急忙散開,有一次她親眼看到碧落和春華悄悄說着話,眼圈都紅了,見她來了,也忙不迭地撇開話題,笑臉相迎。
她心裏隱約有所預感,一定是出了什麼不好的事情,大家都在瞞着她一個人。是嫺貴妃姐姐被重罰了嗎?按說就算重罰,也不過是降位分減俸祿而已,不會有性命之憂,然而從種種跡象來看,事情不會是那麼簡單。
予臨照樣時時來看她,常常笑意盈盈地看着她高高隆起的肚子,說幾句玩笑話逗她開心,興致勃勃地爲她腹中的孩兒起名字。趙太醫早已把脈斷過了,她腹中懷的是一位公主。
最初知道胎兒性別的時候,陸媛曾有過一瞬間的憂慮,予臨膝下已有了三位公主,卻只有一位皇子,自己腹中的這個女兒不知道會不會博得他的喜愛。然而這憂慮馬上便消解了,予臨在得知是女兒之後,欣喜若狂的樣子令她很是動容。
她半喜半嗔道:“皇上也不是第一次做父親了,爲何這般高興得手舞足蹈?”
予臨輕輕颳了一下她的鼻子,笑道:“這是你爲朕懷的孩兒呢,咱們的孩兒是獨一無二的。”
陸媛低下頭,充滿愛意的看着自己高高隆起的肚子,輕輕道:“只是臣妾懷的是一位公主,皇上膝下已有三位公主,若是一位皇子…”
予臨打斷她:“朕更喜歡公主,朕的媛媛天姿國色,生下的公主也定是個傾國傾城的美人胚子,朕喜歡的不得了。”
陸媛心裏一熱,鼻子微酸,差點落下淚來,縱然君王有三宮六院,不可能專心於一人,然而我和我的孩兒在他心中的地位終究是不一般的吧,如此,也算是可以託付一生的良人了吧。誠不知,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予臨見她神色有異,眼睛裏微微閃爍着淚光,詫異問道:“這是怎麼了?”
陸媛輕輕抽一下鼻子,拿過鮫帕揩了揩眼睛,笑着道:“皇上對臣妾如此情深,臣妾一時感動,不知道的怎麼就想落淚了。”
予臨聽罷,將她攬進懷裏,無限愛憐道:“傻丫頭,你在朕的心裏一直都是獨一無二的,往後不能胡思亂想了,安心養胎纔好。”
陸媛低垂臻首,瞥眼看見椒泥牆上燭光掩映着她與予臨的身影,心如海棠花般胭脂色的紅,輕輕的“嗯”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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