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牀邊的男人說完這句話後,便再未言語。他托住褚寧的腦袋,讓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另一隻手則拿起湯匙,繼續給她喂藥,動作優雅,神情專注。
溫暖的燭光照在他臉上,將他棱角分明的輪廓柔和了幾分。而依偎在他懷裏的女子,膚如凝脂,領如蝤蠐。
兩人靠在一起,交頸鴛鴦般,說不出的繾綣。
百綺愣了許久,才張了張嘴,磕磕絆絆地說道:“……多、多謝主子。”
須臾,一碗湯藥見底。
陸時琛將瓷碗往旁一遞,百綺忙識趣地接過。
不經意擡首的瞬間,她好像看見陸時琛懷裏的人兒,輕顫了一下睫羽。
褚寧所有的意識,好像都掉進了深海之中,混混沌沌地隨水流飄動着。
沉浮間,她好像透過海水,看見自己坐在一輛犢車裏邊。
車後,似乎有什麼可怕的東西在追逐,犢車沿着山道,駛得很快。
忽然間,車輪的軸承斷裂,疾馳的犢車往旁一斜,滑出了山道。
犢牛也被繮繩牽扯着,往懸崖退去,但它的體型龐大,勉強還能在平地穩住,粗重地發出吼聲。
車內,褚寧屏住呼吸,害怕地扣緊車壁,不敢動彈。
生怕一不小心,便牽動犢車從懸崖跌落。
但可怕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啪!”
繮繩斷了——
輪轂徹底滑出山道,沿山坡滾落下了去。
車子劇烈地翻滾,她也跟着在裏邊左右搖晃,重重地撞在車壁上。
天旋地轉間,耳畔盡是碰撞聲、滾動聲、木板斷裂的咯吱聲……
過了許久。
終於。
伴隨着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車子停住了,但也散架成了一堆斷木,沉沉地將她壓在底下。
褚寧動彈不得,她努力地睜開眼睛,但額頭撞破,溫熱的鮮血淌下,糊住了她的視線。
眼前一片血紅,她什麼都看不清。
意識彷彿離體,還在山坡上旋轉着。
強烈的震動之後,一股噁心感浮到胸口,堵住了她的咽喉。
耳邊,春雨淅瀝不停。
冰冷的雨水落在身上,又溼又冷。
……她這是要死了嗎?
褚寧迷迷糊糊地想着。
絕望的情緒壓着眼皮落下,身體卻漸漸變輕。
闔上眼簾的前一刻,她似乎聽到外邊傳來一陣動響——
男人的聲音清冷低沉:“救人。”
……
無根的意識又開始在深海遊蕩。
找不到歸所。
渾渾噩噩的時候,喉間忽然涌入了苦澀的湯藥。
很苦,但卻是暖暖的。
這點暖意就像是一雙手,將她潰散的意識溫柔聚攏。
四肢百骸的疼痛也漸漸甦醒了過來。
疼,渾身都好疼。
尤其是腦袋裏邊,彷彿有千萬只蛇蟲在撕咬一般,疼得她不想再睜開眼,甚至想永遠待在方纔的黑夜裏。
可恍惚間,彷彿有人在耳畔喊她:“……褚寧。”
那把嗓音似冰沙落玉盤,帶了些冷,還帶了些低沉的沙啞,特別好聽。
也很熟悉。
她好想回應他,說她好痛,說她不想醒。
但她連動動手指的力氣都沒有。
那人卻還在她耳畔低喚:“褚寧,醒醒……”
一聲,又一聲。
褚寧忽然發現,她的昏睡好像令人擔憂了。
於是,她聽他的話,耗盡了所有的力氣,緩緩睜開了眼。
剎那間,眼前的黑暗被亮光撕裂成碎片,倏忽消逝在她的腦後。
隨之抽離的,似乎還有許多斑斕碎影。
她的腦海空白了一瞬。
緊接着,入眼的畫面逐漸清晰了起來——
她半睜着眼,看清了眼前這個,將她半摟在懷中的男人。
他也低頭,看着她。
逆着光,他的輪廓鋒銳利落,俊美異常。
褚寧張了張嘴。
“……你,是誰啊?”
作者有話要說:
初月:竟然還避嫌,嗯……他們應該不是夫妻吧?
百綺:啊!主子人真好!主子對夫人真好!啊!磕死我了!
第5章失憶
第5章
——“你是誰啊?”
開口的聲音嘶啞得厲害。
褚寧說完這句話,便止不住地咳嗽起來。
陸時琛扶住她的肩膀,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
他眼神微動,對一旁的百綺說道:“去把劉洪安叫過來。”
褚寧傷口未愈,每咳一聲,胸腔便疼上一陣。
她乏力地偎在陸時琛身上,含淚的雙眸水光盈盈,水洗的葡萄似的,嵌在瓷白的小臉上,當真是可憐極了。
百綺一怔,躬身退了出去。到門口擡眼,猝不及防地對上那雙眼睛時,不由自主地,心口也跟着一抽——
她突然有些明白,何謂我見猶憐、何謂楚楚動人了。
然,牀邊的陸時琛眼簾半垂,看着懷中之人,卻是勾了下嘴角,低低地嗤笑出聲。
呵。
他的這位夫人,可真行啊。
不僅想要他性命,現在,竟然連他是誰都認不出。
他笑時,胸腔輕輕震動。
褚寧嗅到男子身上獨有的意和香,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紅了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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