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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林起笙
——這夫妻倆,還真是一個都不讓他省心。

  他給褚寧留下一堆跌打損傷的藥,又吩咐初月給她冷敷。

  末了,面色凝重地,把顧北給叫了出去。

  屋外,劉洪安取出一根毫針,遞給了顧北。

  ——這是他爲陸時琛施針時,悄悄留下的。

  只見那根細長的銀針,竟然有大半截都黑濁了。

  顧北登時愣住:“這是?”

  劉洪安道:“侯爺中毒了。”

  方纔顧忌褚寧在旁邊,他不敢直言,怕暴露了侯爺的身份,眼下唯有他和顧北兩人,自然是實話實說。

  嘆了聲,他怒道:“我剛剛看了,不止如此,侯爺右肩的新傷也沒有處理好,要是再拖一陣,他的右手恐怕就廢了。之前給他醫治的究竟是哪個庸醫,撇開中毒一事不談,他怎麼連最簡單的外傷都處理不好!”

  顧北聽得一愣一愣的,聽到最後,直接白了臉。

  他訥訥地回答道:“是侯爺、是侯爺他自己處理的。他之前說,這不過是小傷,不必冒着暴露的風險去請人醫治,等過一陣,自然就好了。”

  陸時琛說這話時,面不改色,還慢條斯理地往傷口灑上藥粉,扯了條紗布慢慢纏上。

  他當時氣定神閒,顧北見狀,便也信了。

  可他萬萬沒想到,陸時琛真正的傷情,竟然會這麼嚴重。

  “那、那現在該怎麼辦啊?”顧北着急地問道。

  劉洪安一陣氣悶,長吁短嘆道:“唉,我先試試,看這毒我到底能不能解。這段時間,你記得看緊了侯爺,莫要再讓他如往常般操勞了。”

  陸時琛回長安的時間,攏共就十來日。

  可這十來日裏,他忙於岷州之事,未曾有片刻停歇。

  再這樣下去,早晚得毒入肺腑、無藥可救了!

  一旁的顧北聞言,心神恍惚地點點頭。

  侯爺不止受傷了,還中毒了……

  這一切,會不會都是因爲他?

  岷州那一戰兇險至極,伏擊他們的那些人個個身手不凡,人數也是他們的兩倍之多。

  那些人根本就沒想給他們留活路,亂箭,滾石,火攻,圍剿……招招致命。

  他招架不住,險些被敵人的陌刀所傷,性命垂危之際,是侯爺出手相救,生生地替他捱了一刀,傷到了右肩。

  如果是因爲敵人的刀刃淬了毒,才令侯爺落入今日險境。

  那他豈不就成了禍害侯爺的罪魁禍首?

  顧北愧疚難安,接過劉洪安遞來的緩解毒性的方子,慌里慌張地去了小廚房煎藥。

  盯着小廚房把藥煎好時,月隱雲後,已至亥時了。

  顧北把滾燙的湯藥端到東間,意外地發現,褚寧竟然還在。

  褚寧的腳傷敷過藥後,便一直守在陸時琛的牀邊。

  ——先前她病重昏迷,夫君對她不離不棄,眼下換夫君生病,她也該好好地照顧他,做夫君的賢妻纔是。

  不過她這個賢妻,好像當的有些不太夠格。

  她守了一會兒便覺睏倦,雙手捧着下頜,搖搖欲墜地坐在牀邊。

  直到顧北進屋,弄出了一些響動,她才忽地醒轉。

  “夫人不如先回去吧,這兒有我就行。”看見她昏昏欲睡的模樣,顧北說道。

  褚寧揉了下眼睛,搖搖頭:“沒事兒,我今晚就睡在這裏。”

  顧北先是一愣,旋即又緩過神來。

  也對,她和主子是夫妻。夫妻嘛,本來就應該同牀共枕。

  等了一會兒,藥的溫度涼了下來。

  褚寧左手的傷還沒有好全,動作不夠麻利,便也沒有逞強,去攬下這喂藥的事兒。

  好在顧北也不是那類毛手毛腳的人,一勺接一勺的藥,喂得耐心又仔細。

  待瓷白的藥碗見空,顧北便也退下了。

  ——儘管他還有些放心不下,但他也不可能,一直在人家這對夫妻面前晃罷。

  屋內又歸於闃靜。

  褚寧坐在牀邊,輕輕地給陸時琛掖好被角。

  餵過藥後,他還是沒有醒轉的跡象。

  雙眸緊闔,薄紅的脣微微上翹。

  這點淡淡的笑意,似初晨的曦光般,柔化了他輪廓的鋒銳,亦將他眉眼間的深沉峻肅之感,削弱了些許。

  不過,褚寧還是更喜歡他甦醒時,對她淺笑的模樣。

  清潤俊美,翩翩如玉。

  果真是舉目文雅的讀書人。

  可是……

  夫君這樣的白面書生,還是太文弱了些。

  多爲課業操勞幾日,身子便撐不住了。

  雖然不記得以前,夫君究竟是怎樣的。

  但等以後,她痊癒了,一定要讓夫君好好地補補身子纔行。

  褚寧打定了主意,便將細白的玉手,小心翼翼地放入了他掌中。

  窗外,靜夜沉沉,皎月飛光。

  晚風拂來,撥動起綠竹搖曳的簌簌之聲。

  像極了她的心緒。

  ——似無根浮萍,似脫枝柳絮。

  居無定所地隨水流動、隨風飄蕩。

  最後,是陸時琛對她攤開了掌心,給了她一個歸宿。

  她也曾爲空白的過往惴惴不安,可現在的這一刻,夫君就在她的眼前。

  他手裏的溫度柔暖真切,手指微蜷,便能將她的手完全裹在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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