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萼紅(一) 作者:未知 無人憐此苕溪月,衰草愁煙入夢來。 那團團烈火又在未靈眼前燃起,她想要推開緊閉的府門,奈何朱門紋絲不動。她不住得向路旁的人哭喊着,快來救人啊,直到自己聲嘶力竭,也沒有人來幫幫她。火勢越來越旺,天上卻突然降下了細碎的雪來,風雪與同。雪勢轉急,蓋住了大火,將都督府生生染成了素白色。 千支針尖紮在未靈的心頭,她一回頭,卻是失約的遲敬。她好想,好想衝過去抱住他,告訴他現如今自己已什麼都沒有了,只有他了。可她的腿好似有千斤重,怎麼也邁不開去。恍惚間,她覺得頸間一緊,竟是一條白綾。身後的人加重了手間的力氣,未靈拽住白綾,想要保住殘存的一絲呼吸。 可它愈來愈緊,漸漸得,未靈再也使不上力氣,臉色青白,只訥訥得喚道,“敬……敬哥哥……救…..救我。” 遲敬的面容越來越遠,再也不見,身後的人也終於鬆開了白綾。未靈更加焦灼,卻一下子醒了過來,原來只是亦真亦假,大夢一場。只是這夢境又太過真實,她的腕上被香菱紗束縛着,脖頸間也滲出一陣痠痛。不必回頭,也知身側早已無人。 未靈正欲起身,卻聽得珍娘道,“不知都督要怎樣處置這名女子?” 她便又縮回錦衾內。 李曄掃了一眼榻上的人,淡淡道,“就……讓她留在這瓊華閣內吧。” 珍娘有些驚詫,還欲細問。 李曄道,“不過,沒有我的允許,不許她出府門一步,也不許她私下見旁人。若是出了什麼事,我拿你是問,明白了麼?”說罷便快步出了院門,再無留戀之意。 珍娘侍奉在李曄身旁已經多年,她年歲長他許多。從李曄生母逝去後便一直是珍娘照顧他的起居,順帶管理些內宅瑣事。從少年將軍到如今尚逾弱冠便已大權在握的都督,一路的不易,珍娘都看在眼裏。從前李曄也曾從赴宴的席上帶回來各式各樣的歌姬,不過大都興趣寥寥,在疏境閣過完一夜便送走了,或是遣回原府,或是送到了秦樓楚館,這都是視李曄心情而定。大都是旁的官員贈與他的,怎樣處置想來都隨着他的心意。 李曄或許一直是如此冷情。有一夜他摟着一位容顏肖似先夫人的女子進了疏境閣,可第二日一早李曄便離開了,讓珍娘好生料理。珍娘進去一瞧,那女子衣衫齊整,穿着絳紅色的喜服,靜靜得躺在榻上。只見得她面容灰暗,脣色發紫,再不復昨夜的媚光流轉,笑語盈盈。 春意綿綿,春雨潺潺,點點滴滴都落在人的心上,最終,和着塵土再無痕跡。 太極殿,早朝時分。 一陣山呼萬歲之後,永熙帝元琅令內監將北朝施之天下的詔令唸了一遍,“公子旦,吾之弟也。旦以淬毒之匕首刺君父而斃,爲道義所不法,爲孝悌之難容。然,旦自兄弟,弗忍誅,請陳自殺之。不然,將圍陳。” 元琅將奏疏向案上一扣,問道,“各位愛卿有何高見?” 無人應聲。章則神色微動,似是有話要講。 元琅道,“章相怎麼看?” 章則執玉圭出列道,“齊旦和北帝早在皇子時期就已爭鬥得不可開交,此後兵戎相見也是意料之中得事情。北帝初登帝位,自然是容不下這弟弟的,況且,這詔令裏所寫,未必就是事實。” 元琅點點頭,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事情難在,陳國厲公的王后便是這齊旦一母同胞的姐姐,他逃亡陳國,也是做了最後的考量。北帝此詔雖狠,可也打了厲公的臉。本身北朝與陳國靠着這姻親的關係才止戈,如今北帝再挑起爭端,想來……”,章則頓首道,“是要一舉吞併陳國了。” 此言一出,朝堂上的大臣不免竊竊私語起來,又紛紛點頭,覺得章相的話頗有道理。 元朝、北朝與陳國分治天下,陳國雖只得叄郡,卻佔有最富庶的地界,是以能夠在北元兩朝的夾縫中存在。自上一次叄朝邊境開戰已過去了十年,這十年間依着盟約互不侵犯,若是北朝真的攻下了陳國,元朝又當如何自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