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風卻與人心別(一) 作者:未知 草屋外的雨依舊是淅淅瀝瀝,飄飄灑灑,絲毫未有止住的痕跡,連帶着這破敗的荒屋也跟着風雨搖搖欲墜。李一往那簇火堆上添了些乾枝,火苗頓時竄了起來,連着地下些許的溼柴也燒的極旺。 他扯下腰間的酒葫蘆,狂灌了幾口,才遞與了另一人,笑道,“這燒刀子太烈,不過用來暖身子倒是頗好的。” 那人喝罷,李一又道,“遲將軍喝嗎?” 難得如今還有人肯稱呼我爲遲將軍,我搖搖頭。 李一道,“遲將軍自然喝過許多美酒的,想來是這燒刀子不得入您的眼。” 我頗爲無奈得笑道,“我雖然想喝,可又要麻煩你們來鬆開。自然是爲了你們皇命在身,無論出了什麼意外,你們都難辭其咎,還是保險些好。” 李一也就不再多言,又將那葫蘆掛到了腰間。 從上京行來已有了兩月餘,也終於從柳州行過,只消十日,便能到黃州了。此途行來雖是頗爲兇險,卻也比我預想得要順遂得多。李一的武功當屬上乘,倒是料理了路上的諸多麻煩,不過他並不曾提及。我就着地上鋪着的乾草躺下,此前從林中穿行而來,衣裳自然是溼了。不過,我倒是頭一回知道柳州也會有這般疾風驟雨。 我朝着那火堆側了側身,衣上被薰出來的水汽同那枯柴成碳的吱吱聲,倒使我有了些倦意,腦子也變得一片混沌。 我自然也是飲過燒刀子的,想來這天下間每一個烈性男兒都是豪飲過一罈的。 元康叄年,那時京中朝政皆由景後把持,無論是異姓親王或是本家王侯都被她一步一步得架空,有的引至上京便被扣下,有的直接按住把柄賜予了死罪。定舟曾笑言,若這景後是男兒身,定是一代殺伐決斷的帝王之材。可她偏偏又是女子,受制於母家,又爲這社稷埋下了許多禍事。 也許是柳州這片所轄之地太過偏遠,入不得景後的眼,延山王算得是這場朝堂血洗中唯一倖存下的異姓親王,自然也就成了我與定舟效忠的不二之選。定舟同我剛從向先生手下出師,便投身至今上的門下,好歹也在他軍中混得了個不大不小的官職,也算是不負所學。 我所求的極是簡單,只是在亂世中謀得一席之地,定舟卻不同。也就是那夜,我們對飲了兩大罈燒刀子,燒刀子在酒肆中價錢極是便宜,一大口一大口得灌下,頗是暢快。這酒太過辛辣,辣的五臟六腑都隨着酒水在身體裏攪動,又一絲一絲得勾起了些不易察覺的情愫。濃烈得酒意襲上心頭,我們大抵都是醉了,竟然還趴到別人院牆上去了。 都說這色膽包天,倒不如說酒意壯膽,才讓我見到了那姑娘。柳州城裏都說,這衛家的女兒和她爹爹脾性相仿,卻又堪比芙蓉嬌豔。可這院中的女子,明明身着素紗,倒是不見半分盛氣凌人的影子。幽窈身影染上淡淡的月色清輝,那素色紗袍略略大些,襯得她更清瘦些,卻讓我想起那廟中的觀音像來。她臉上遮着素白麪紗,唯有那雙目底下漾着盈盈笑意。定舟大抵是飲得太多,直直摔到了牆根底下去了。她好似也瞧見了,就那麼定定得望着我,倒讓我頗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可她輕輕摘下面紗來,促狹一笑,好似定要我瞧個仔細。 的確是如蘭似玉得面容。我怔了怔,腳下一滑,也滾到了定舟旁邊去。擡眼一看,盈目盡是月色。至於那位姑娘,定舟好似也並未十分上心,我也不曾提及,只作春夢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