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30章
小姑娘看見他了,然後微微彎了彎眼睛,彎成月牙一樣,甜甜的像是對他笑了。
自從哥哥去世後,便再也沒有人這樣對他笑過了,也再沒有人給他這般的溫暖。
他已經等了太久,纔等來這道光。還沒有來得及觸碰溫暖,卻又要讓他放手。
身後,季延想說什麼,卻看見少年慢慢緊握起冰冷的指節,硬是沒有走過去。而是冷冷地看着小姑娘抱着保溫盒走來。
溫另看着她,等到她走到了面前,方纔開口問道:“你去哪裏了?”
少年的聲音低而微啞,漆黑的眼眸卻冰冷到了極點。
她微微怔了一下,以爲他是生氣了,指了指懷中的保溫盒,小聲道:“我看你沒什麼胃口,就去打了點熱粥,想帶回來給你喝。”
他沒有說話。
小姑娘揭開保溫盒的蓋子,裏面有蒸騰的熱氣冒出來,“還是熱的呢。”微微一頓,擡眸道:“我們回去喝好不好?”
少年依舊沒有說話,只是那樣看着她。
小姑娘還怔怔地望着他,那雙杏眼在落雪的冬夜,愈發透澈乾淨。找不到她的時候,傷口牽扯着心口痛得厲害,他這輩子從來就沒有什麼放棄可言,可不知爲何,此時此刻看着她,他的心比剛纔痛得更厲害了。
密密的疼痛,鑽心刺骨。
她不知他是怎麼了,有些不安,垂下頭低聲說:“對不起,我不該自己跑出來,應該跟你說一聲……”
他微微垂下眼,看她抱着保溫盒的手凍得都有些紅了,應該很冷吧,如果是在平時,他一定會替她暖手,或者拉着她的手放進自己兜裏,帶她一起回去。可是現在,他只是慢慢地鬆開身側緊握着的冰涼的手,沒有什麼情緒地道:“我不想喝,你留着自己喝吧。”
說完,便轉身離開了。
周妍妍抱着保溫盒怔怔地望着他的背影,心裏不知是什麼感覺。
身後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阿另他剛纔應該是找不到你太着急了,心情有些不好,我給你把粥帶給他吧。”
周妍妍回過身,看見了那個年輕男人。
“你是……”
季延微微一笑,“我是阿另的舅舅,姓季。”
她怔怔地點了點頭,“季先生,你好。”然後把懷裏的保溫盒遞過去,“那……那就麻煩您帶給他了。”
季延微微笑了笑,“好的。”
頓了頓,正要轉身離開,卻突然想起什麼似的,遞了張名片給她,“周小姐,如果阿另有什麼事情你可以聯繫我,我想我們應該還會再見面的。”
周妍妍接過名片,怔怔地看着名片上面的名字。過了很久,等到回過神來的時候,年輕男人已經走了。
她又低下頭,看名片上面寫着“季延”兩個字。
這個名字很陌生。
她確定自己之前並沒有見過季延。
不過他怎麼知道她姓周呢?
·
因爲只是發燒,所以周妍妍很快就出院了,溫另還要再住多一個星期甚至更久。
她要回去上學了,臨走前,想了想,還是敲了敲隔壁病房的門。
推開門走進去的時候,溫另正倚在病牀上看書,面上淡淡的,看上去沒有什麼情緒,平靜又平淡。
她輕輕地走過去,把窗簾拉開,想讓冬日明媚的陽光照進來,經過一夜,窗臺上落的雪也積了挺厚的一層。
少年在病牀上一動不動,甚至眼皮都沒有擡一下,只是看着書本。等到病房裏安靜了很久很久,他才微微擡起眼,看了一眼。
小姑娘站在窗邊,不知在搗鼓着什麼。
窗外初晨,冬日的陽光明媚,給她的身影染上淡淡的蜜色,那樣甜,柔軟到了心坎兒上,卻也痛到了心底。她回過身的時候,他已經垂下眼看書了。
溫另離窗邊有些遠,陽光彷彿照不進來,他的側顏冰冷,脣角也沒有曾經的弧度,只是那樣冰冷地抿着。
她小心地拍掉手上的雪沫,在窗邊站了一會兒,走到他牀邊,小心問道:“還疼不疼?”
溫另道:“不疼。”
周妍妍沒有說話,看着他。
她想問他爲什麼不開心,爲什麼不像以前那樣跟她說話了,可她沒有問,也不敢問。只是安靜了一下,轉身走出去了。沒過多久,又回來了,拿着紙和筆。
他從書中擡起眼的時候,看見小姑娘伏在牀頭,用筆認真地寫着什麼。
寫完了,她把紙留在了牀頭,然後就走了,關上了病房的門。
過了很久,寂靜中,他拿起她留在牀頭的紙條。
上面畫了一個大大的笑臉。
下面是一行清秀又可愛的字跡。
“我出院了,你要快點好起來。”
彷彿還能看出小姑娘嚴肅寫字的樣子:“我留了線人,每天都會盯着你有沒有好好吃藥、好好睡覺的。”
再往下,似乎她有片刻猶豫,但還是認真地寫下了最後一句話。
“等你好起來了,記得給我補課。”
病房中是無聲的寂靜,他緊緊閉上眼,季延的話又在耳畔響起。
“萬一命數是真的……你不想讓她太難過的話,就不要對她太好了。”
窗外的陽光照進來,一片寂靜中,他蒼白的手緊緊握着那張紙。過了很久,他慢慢擡眸,望向窗臺,上面堆了個小雪人。
只是因爲陽光的照耀,小雪人已經快要融化了。
他慢慢起身,走到窗邊,拉上窗簾。不讓陽光照到雪人身上。
但最後,小雪人還是融化了。
·
傍晚,溫家別墅羣。
書房中,溫徒海拄着柺杖站在窗前,手裏握着電話,嚴厲的聲音裏帶着怒氣:“下次溫另要是再出這樣的意外,你們都不用幹了!”
說完,便狠狠掛了電話。
一直在門外的傭人有點膽戰心驚地敲了敲門,“老爺,周先生到了。”
溫徒海怒氣未消,“讓他上來。”
“是。”
傭人下去了,沒過多久,領着周冠行上樓來了。
周冠行對溫徒海微微點了點頭,“溫董。”
溫徒海淡淡道:“坐。”
傭人把門關上了。
書房裏安靜了片刻,溫徒海握着柺杖,“我花錢買了你的劇本,替你還清債務。你帶着你女兒離開z市,這是你的承諾。”
周冠行說:“溫董,你要求的事情,我都做到了。”
溫徒海冷冷一笑,“我兒子也跟着去了那個什麼鎮,你知道嗎?”
周冠行搖了搖頭,“我不知道,只是溫董,我承諾的事情我做到了,至於其他的事情,我確實管不了。”頓了頓,“而且,我也不可能再帶着妍妍去別的地方,我們沒有任何地方可去了。”
溫徒海沉默下來,很久都沒有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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