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三章 不要同情她
裴軍憤怒離家出走,張桂花必然着急上火,挺好的,就算給潘如玉出一出這麼多年的氣了,裴順這幾句想必徹底傷透了張桂花的心,加上兒子掀桌走人,張桂花現在應該又急又氣吧?
真好,想不到裴順平日裏不怎麼吭聲的,一說話就放了這麼一個大招,潘如玉多年憋屈生活在這兒,今日算是讓裴順無意間把大仇給報了。
爽,真的爽。
“軍子,軍子啊!”見到兒子這麼掀桌走人,丈夫卻不搭不理,張桂花也顧不上自己傷不傷心了,從地上爬起來便追了出去,通紅的眼眶和掛着的淚珠子也通通顧不上了,一邊抹着模糊了視線的眼睛一邊往外跑,試圖追上裴軍。
可裴軍生氣又走得快,哪裏是張桂花能追得上的,出了門已經見不着裴軍的影子,張桂花左右瞧了瞧,連個能讓她問問的人都沒有,如今跟裴軍廝混在一塊的張東海又死了,裴軍還能去哪兒,張桂花實在是想不着。
剛被裴順罵了一通,母子兩人輪番被羞辱,張桂花本就委屈至極,如今連兒子都丟了,萬千心緒涌上心頭,逼得張桂花蹲在裴家門口蹲着抱頭痛哭。
哭聲從一開始的嗚咽變得越來越大越來越響亮,到最後幾乎是遮掩不住的嚎啕大哭,甚至伴着好幾聲發狂的尖叫。
別說是耳力極佳的許漱嫿了,連潘如玉跟大寶小寶都聽得清清楚楚。
窩在孃親懷裏看着孃親編小兔子的小寶擡了擡頭,“娘……”
她沒敢問外面叫嚷得淒厲的人是不是二奶奶,那聲音雖然很像,可二奶奶那樣厲害的人怎麼可能會哭成這樣呢,生怕自己說錯話的小寶只得仰着頭看着許漱嫿,等着她主動開口。
許漱嫿低了頭去瞧她,知道她要問什麼,卻故意不提,“怎麼了?想要小兔子呀?”
從五彩坊出來的時候還跟掌櫃的拿了不少粗線,掌櫃的說這些都是沒用的東西,索性就讓許漱嫿都拿走了,萬一沒銷頭,這些粗線拿走了也不浪費,要是那一百隻賣得出去,許漱嫿下次就能帶着編好的去,也不會浪費時間。
故而這會子正閒着沒事編着小兔子呢,許漱嫿想轉移話題,這是個很不錯的理由。
小寶搖了搖頭,欲言又止。
她不說話,許漱嫿也故意不講話,就是故意不提小寶在意的問題,張桂花爲什麼哭呢,她方纔都聽到了,自然是知道的,可這個問題的答案有什麼必要解釋給一個孩子聽麼?
但她忽視了,小寶不問,潘如玉卻是個憋不住的,“漱嫿啊。”
許漱嫿沒多想,順口答應了一聲,“嗯?”
等她應了這一聲再擡起頭的時候,卻正好對上了潘如玉探究的眼神,許漱嫿當即反應過來對方要詢問什麼,只恨自己沒有在敷衍完小寶之後找個藉口溜掉,現在倒好了,她能應付小寶,卻不得不跟潘如玉解釋。
果不其然,下一秒潘如玉眉頭一皺露出幾分愁色來,“桂花雖然平日裏心狠了些,可畢竟跟咱們都是一家人,她哭得這樣傷心,要不,要不你陪娘出去瞧瞧她去?”
許漱嫿嘴角抽了抽。
這是什麼聖母心?
“娘。”她實在是不能苟同這種理念,也沒法跟潘如玉一樣寬容,對於欺負過自己的惡人,許漱嫿沒有發揮自己前世的職業技能就算寬懷能容忍了,還要她去瞧瞧張桂花?那簡直是不可能的事情,“她欺負了您這麼多年,如今不過是捱了爹幾句斥罵您就心軟要去瞧瞧她?”
潘如玉張了張口,想了好半天才憋出一句,“那,那說什麼都是一家人不是,都相處這麼多年了,她性子我是知道的,要不是發生了大事都不會哭成這樣,我這麼些年都沒瞧過她哭過,這不是、這不是……”
潘如玉還在支吾着解釋,“這不是”了半天也沒想出還有什麼新的理由,那頭許漱嫿已經搶白道,“不管她哭成什麼樣,欺負過您的人咱們只能欺負回去,不能同情,不能憐憫,又不是欠了她的,憑什麼捱了打捱了罵還要可憐她?”
潘如玉啞口無言,只得不再提這茬子事兒。
許漱嫿最近是變化了不少,可氣勢比從前兇悍了不少,不說話也依舊戾氣逼人,潘如玉可不敢隨意得罪,提了這麼一句已經算是她膽大了,如今許漱嫿不肯,潘如玉也就只好閉嘴裝鵪鶉。
可她心裏還是放心不下的,張桂花在外頭哭得那樣厲害,聽得潘如玉心裏頭總是糾結不已,要不是許漱嫿一直坐在她身邊,潘如玉怕是早就往外走出去瞧瞧了。
憋了好半天她實在是憋不住,試探着又問了許漱嫿,“你說她爲什麼哭成這樣?”
“讓爹罵了一通。”許漱嫿也無所謂讓潘如玉知道,左右她會武功的事情裴策肯定已經知道了,按着裴策那個性子,不跟潘如玉提一句才真是有鬼,那潘如玉要是知道她會武功,就該知道她的聽力不錯,不會疑惑她爲什麼能知道,“最忌諱的那句話讓爹親口說出來了,所以難受着呢,方纔裴軍還跑出去了,找不到兒子又被丈夫羞辱,所以哭成這樣。”
一句解釋,讓潘如玉頓時沒了對張桂花的那些憐憫心,她雖然不在意跟裴順之間的什麼名分感情,可張桂花在意啊,張桂花甚至爲了這麼點破事一直以來壓迫她欺負她,如今難得裴順說了句公道話,氣成這樣只能說是張桂花活該了。
潘如玉忽然慶幸方纔許漱嫿攔住了她,不然她這一出去非得成爲全村的笑話,全村最大的傻子,哪有笨蛋被人欺負了這麼多年還反過來去憐憫欺負自己的人?
這麼一想,潘如玉心裏也難免有些竊喜,“漱嫿啊……”
不等她開口,生怕她又要八卦什麼的許漱嫿已經跳下潘如玉的牀,“我有些困了,先去睡一覺,您看着些孩子,可別出去瞧那個人,不值當。”
第二百零四章出去找人
潘如玉自然是不會去的,便痛快答應了下來,許漱嫿也稍稍放心了些,顧自回屋睡覺,這一覺就睡到了半夜,潘如玉叫她起牀喫飯都被她迷迷糊糊揮了揮手說一聲“不吃了”,潘如玉不敢打擾她,只得留了飯菜,帶了兩個孩子自己喫飯,又帶着兩個孩子到自己屋裏頭歇息,好讓許漱嫿安心睡覺。
也不知道是不是這幾日實在是累壞了,還是日夜顛倒纔是她的正常作息,許漱嫿這一覺睡得踏踏實實,睜開眼時天都已經黑了,潘如玉跟大寶小寶也都歇下了,許漱嫿自己從牀榻上爬起來,掀開門簾走出去,外頭已經安安靜靜,只有夜晚的風聲撫過樹枝的輕微響聲。
也不知道張桂花是什麼時候哭夠的,許漱嫿站在門口頓了頓,鬼使神差地擡腿往西邊走。
她原本就練就了一聲好功夫走路不怎麼帶聲,到了這一世,因爲身子瘦弱的緣故,走起路來更是一點聲響都沒有,一路往西邊走去,安靜地連她自己聽着都覺得有些瘮得慌。
可西邊的屋子竟然還點着燈,微弱的油燈隔着窗戶發出微光,卻不是西邊堂屋的位置,許漱嫿一路走去,她也不認得這邊的屋子都是誰住着的,只能靠着原主的記憶分辨出亮着燈的屋子是裴軍跟趙香蘭的屋子。
站定在牆外,許漱嫿側目往窗戶留着的縫隙從裏頭看,屋內只有趙香蘭一個人坐着,託着下巴坐在牀邊,牀榻上是趙香蘭的兒子裴虎,已經睡熟了,卻不知道趙香蘭爲什麼坐着發呆沒有睡覺,而裴軍也不見蹤影。
難道是還沒回來?
不對啊,沒回來的話,張桂花怎麼可能安心睡得下覺,趙香蘭又怎麼可能一直坐在這兒?
許漱嫿也不偷看了,推開屋門走了進去。
“軍子!”屋門一響,趙香蘭立馬站起身往門口看,卻發現進來的不是裴軍而是許漱嫿,她難免有些失望,又忽然反應過來這可是許漱嫿,剛卸下的情緒又被高度緊張的神經給帶動了起來,“漱、漱嫿啊,這麼晚了你怎麼來了?”
“幾更了?”許漱嫿沒去回答她的問題,反而問了個看着不重要的事兒。
“約莫……”趙香蘭自己也摸不清楚這會子到底是幾更了,她的心思都記掛在裴軍身上,治記得方纔隱約聽見打了一更的聲音,“約莫快兩更了吧。”
“那你還不睡,坐在這兒做什麼?”許漱嫿的視線落在了趙香蘭的手上,她正因爲不知道自己這個含糊的回答會不會讓自己滿意而糾結地攪着衣角,看得出確實是很緊張也很害怕,許漱嫿只好放緩了些自己的語氣,免得讓自己說出的話太過嚇人。
“我……”趙香蘭攪着衣角的速度加快了一些,片刻之後纔給出回答,“軍子下午發了大脾氣走了,娘去找他了,這會子還沒有消息,他們都沒有回來,我實在是睡不着,可這麼晚了我也不知道該上哪找人,只能在家等着。”
怪不得。
許漱嫿瞭然,就說按着張桂花下午在門口哭得那麼厲害的模樣不像是丟了兒子還能安心睡覺的,原來是出去找人了啊,可是這也挺久了的吧,裴軍能去哪讓張桂花怎麼找也找不到以至於這個時候還沒回來?
“反正我剛睡醒,你要是不放心的話,我可以陪你出去找人。”許漱嫿雖然不願意同情張桂花,可趙香蘭她還是願意幫一把的,這人心地不壞,她也勸說過了,這人明顯也有改變自己的心思,要是真能從此當個好人,也算是她許漱嫿積德積福了。
“當真?”趙香蘭聞言眼睛都快亮起來了,也不顧自己心底的恐懼感,上前一把抓住了許漱嫿的手。
許漱嫿垂眸看了過去。
趙香蘭這才意識到自己都幹了什麼,急急忙忙撒開手,又忙不迭地解釋,“不是,我,我是太激動了才這樣的,你別生氣,我,我這就穿衣裳,你等我一等。”
許漱嫿本來也沒打算做什麼,趙香蘭的動作太忽然,她剛睡醒又卸了防備這纔沒躲開,或許是被人接觸到的不適感讓她方纔的眼神稍顯凌厲了些,可她是能理解趙香蘭這會子的心情的,不會跟她說什麼。
耐着性子等趙香蘭披上外衣,許漱嫿便要轉身出門,還沒等走呢,後頭就傳來趙香蘭謹慎的一聲提醒,“漱嫿啊,晚上冷着呢,你不多披一件衣裳麼?”
“我不怕冷。”許漱嫿沒搭理她,顧自走在前頭。
趙香蘭不放心,再怎麼不怕冷這也是夜晚,在家裏還有院牆擋一擋風,去了外頭可不得凍着,許漱嫿又這樣瘦,身上還只穿了一件單衣,要是凍着了可怎麼辦。
何況她還是爲了陪自己去找裴軍,趙香蘭心裏頭過意不去,折返回衣櫃前取了自己的衣裳,又拿上油燈,到院子裏提了燈籠點上燈,快步追上許漱嫿,單手將自己的衣裳給許漱嫿披上,“還是穿一件吧,別凍着了。”
許漱嫿沒說什麼,擡手按住了趙香蘭給自己披上的衣服,她的視力也不錯能借着月光瞧見五十米開外的東西,可趙香蘭拎着燈籠出來,燭光在身邊搖晃,反而影響了她的視物能力,但一想到對方不過是個尋常人不能跟自己相比,也就沒有介意。
燈籠都不介意了,衣服就更不介意了,按住了免得讓衣服掉下去,她帶着趙香蘭一路往前頭走。
兩人都沒有什麼目的,只得先找一找平日裏裴軍會去的地方,頭一個便是張東海的家裏,畢竟是從前的兄弟,就算人死了,裴軍心裏頭有事,第一個想到的也該是張東海。
夜晚的風果然冷,雖然不大,可夾雜着一股寒意,吹得許漱嫿的臉都有些僵硬,扯動嘴角的時候都覺得臉有點疼,“爹是在家裏睡覺麼?”
趙香蘭沒有想到她會跟自己說話,她本就覺得兩人之間的氣氛太尷尬了一些正在找話題,忽然聽見許漱嫿吭聲了,急忙答應,“啊,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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