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
虞靖西冷笑一聲:“明年她在不在喜月幹還不知道呢。這個月工資別給她發了。”
散會的時候,虞靖西身邊的低氣壓還影響着每一個人。每個人都膽戰心驚,生怕下一個被扣工資的是自己,恨不能在會議室裏跑起來,趕緊離開虞靖西的視野。錢墨呆在角落裏收拾着東西,準備悄悄閃人。但偏偏虞靖西叫住了他:“創意總監一會來我辦公室一趟。”
錢墨:“啊?”
錢墨對虞靖西的辦公室着實有點心理陰影:“可以在這裏說嗎?”
“你這個月遲到了2次,一次50,一共100,一會自己去找財務說。”他們上班用釘釘打卡,一般遲到早退個幾分鐘,大家也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會真扣錢,錢墨這是撞槍口上了。
錢墨清晰地聽到了最後一個出去的同事發出了一聲沒忍住的笑。
“對不起,我下次出門早一點。”錢墨面上不顯,實則在心裏痛罵上海地鐵的垃圾運營,並開始算100塊夠他喫幾天食堂。
然後虞靖西從褲兜裏摸出了一把鑰匙,上面有一個大衆的logo。他把鑰匙放在桌上推給了錢墨:“車在小區的停車場,以後開車上下班,別再遲到了。”
“這是……借我,還是送我?”錢墨有點意外,一輛車少說得十幾二十萬吧。
“想要就送你,也沒幾個錢。”
有錢人的優點,就是大方。
錢墨馬上把那100塊錢拋到了腦後。他拿了車鑰匙,回了廣告部的工位開始查“機動車怎麼轉讓”、“機動車過戶手續”、“機動車過戶需要的證件”,然後查“機動車過戶需要原車主本人到場嗎”。放下手機,他還是有點疑惑:不知道可不可以和虞靖西要一份授權委託書,讓徐助去做代理人辦理過戶手續。
“讓虞靖西親自陪着自己去車管所”這種事,錢墨在夢裏都不敢想。
虞靖西回了辦公室就撥了個電話給虞安南。
“設計稿呢?說好的8月就交呢?”
“哥,你怎麼這麼天真,我隨口說的話那能信嗎?”
“上市推遲了你負責?廠子上上下下幾百個人你負責?喜月的名聲你負責?”
“按原計劃我9月交就可以了,夠你下廠出樣了,年底才上市呢!”
“但你說了8月交,今天31號了。”頓了頓,虞靖西又說:“知道你爲什麼和男朋友分手嗎,就是因爲你發過誓,交不出稿就沒有戀愛可以談。”
“……”
“哥……”
“好好說,別想混過去。”
“我懷孕了。”
虞靖西罕見地在辦公時間因爲工作之外的事情,離開了公司。
開車去找虞安南的路上,虞靖西一直在想一會見了面要怎麼痛罵她一頓。但實際上,他問出口的第一句話是:“你打算怎麼辦?”
“我想把它留下來。”
“不行,這孩子沒爸爸。”
“TA有媽媽和舅舅就夠了。反正你也不打算結婚,孤家寡人的,有個小孩陪你玩,撫慰一下你孤單的內心不好嗎?”
“你自己聽聽這話像樣子嗎?不着調!”
“哥……我真的想要這個孩子,”虞安南的聲音軟下來:“TA有沒有爸爸我覺得不重要。我有錢,有時間,我能養,我也養得起。我會愛TA的,TA也會愛我的,這就夠了。”
“你這樣很不負責。”
“沒有人可以同時對所有人負責,我無法說服自己放棄一個生命,這是對生命本身的不負責。”
虞靖西和虞安南相處二十多年,深刻地明白這個妹妹的固執。最後,他只留下一句:“你還有幾個月的時間可以反悔,我希望你能再認真考慮一下。”
驅車回家,發動機一停,周邊頓時完全安靜下來,虞靖西覺得很累,腦袋空空,什麼也想不了。他發了好一會呆,又抽了一根菸,情緒千絲萬縷他不知道從何理起。半晌,他打電話給陳辛,讓他幫忙聯繫一家“私密一點的私人醫院,婦產科要好”。打完電話,他看起來也沒有輕鬆一些,又坐了十分鐘,才上了樓。
大米的樸實的氣味在房間裏蔓延,混着一絲海鮮的香甜。虞靖西出了玄關,正好看見錢墨把一鍋海鮮砂鍋粥端到桌子上。
錢墨身上穿着長款卡通圍裙,手上是大大的防燙手套,看着有點滑稽。
虞靖西忽然有種安心的感覺。他開始理解爲什麼父親總是要回家陪母親喫飯了,並不是因爲家裏的飯比外面的好喫,而是那種“家”的感覺讓人難以割捨。他沒有提前和錢墨說會回來喫飯,所以錢墨只做了一人份,兩個人堪堪填了肚子。
飯後,虞靖西把錢墨弄到牀上去胡搞了一通,像發泄似的在他身上弄出一道道紅痕,錢墨悄悄在心裏罵娘,但面上還是盡力配合着。夜裏兩個人做完,虞靖西做了件人事——他親自煮了兩包泡麪,和錢墨分着吃了。
早晨,智能音箱響過一遍後,開始自動播放日期和天氣。
“今天是9月1日,星期二,上海氣溫……”
錢墨醒了之後又躺了兩分鐘纔起來,他坐地鐵上班會比虞靖西出門要早一些。但今天他收拾完推開房門,發現虞靖西已經坐在沙發上了。虞靖西看起來狀態不太好,眼下的青黑色很明顯。
錢墨說了聲“早”之後,虞靖西就起了身,看樣子是要和他一塊下樓。進了電梯,虞靖西按了B1,全程都沉默着沒有說話。錢墨心裏很忐忑,不知道大清早的虞靖西是要幹嘛,他們平時也不一塊出門啊。
電梯門一開,虞靖西轉頭對他說:“我今天不想開車,你開。”
錢墨:“啊?”
也許是語氣太誇張,虞靖西微微地皺了眉頭:“有什麼問題?”
錢墨猶豫了一會說:“我沒有駕照。”
“……”
錢墨懷疑虞靖西要開口罵人,但其實他從來沒有聽過虞靖西罵人——虞靖西光是皺眉頭就已經夠叫人害怕了。
“那你爲什麼要讓我送你車?”
“我沒有……是你要送我的……”錢墨的聲音越說越小,而虞靖西的眉頭越皺越深。
錢墨心想:完了完了,看來委託書是拿不到了。
錢墨:“要不我打個車……”
虞靖西扭頭就往前走,走了幾步發現錢墨沒跟上,更生氣了:“愣着幹什麼?嫌公司遲到扣的錢太少嗎?”
錢墨膽戰心驚地和虞靖西上了車,並反覆確認安全帶繫好了。
兩個人沉默了一路,到最後一個紅燈的時候,虞靖西目視前方,一字一頓地說:“去學,馬上就去學。”
油門一踩,錢墨被後坐力一下拍到了椅背上。
週末的時候,虞靖西陪虞安南去了一趟私立的婦產科醫院。
虞安南有點緊張:“你不會騙我來做檢查,實際上偷偷和醫生說好了是打胎吧?”
虞靖西語氣不善:“我需要騙你嗎?直接把你人打暈了送過來不就好了。”
虞安南抽了血,又去做了個超聲波。冰涼涼的探頭在虞安南還平坦上的小腹上滑動:“第一次懷孕嗎?要留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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