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第 32 章
電話那頭沉默了好長的時間,如果不是電話傳來的呼吸聲,時白甚至覺得電話沒有被接通。接着,時白聽見一個沙啞的不像樣的聲音:“直接發給我就好。”
“啪——”一個尖銳的破碎聲響了起來,接下來是徐長風短促的悶哼聲。
“長風哥!你怎麼了?!”時白站起來驚呼道。
過了好大一會兒,他才聽見徐長風幾乎是艱難地開口說:“沒事……杯子碎了……”
“長風哥你有沒有受傷?!”
“……我滑倒了,身上沾了了玻璃渣。”
“好,長風哥,你別亂動,我這就過去,我馬上到啊!”
時白按照徐長風發的密碼打開了房門,看見徐長風之後幾乎嚇得倒吸了口涼氣。
徐長風已經脫了那件黑色西裝,白色的襯衣上全是鮮紅的血點點。
他坐在牀邊,面前是打碎的杯子和水漬,中間還滾落了兩三粒白色的藥片。
牀對面通向陽臺地門沒有關,陽臺的窗子也大敞着,深秋凌冽的風從窗外吹了過來,徐長風就這樣呆呆地看着窗外,臉手都冷的青白,竟然也像是失了魂一樣,窗子都不記得關。
時白放下手中的東西,慌忙把窗子給關上了,然後又把空調打開,看着徐長風,他幾乎不知道要說什麼好,眼眶都發紅了。
他跟着徐長風的時間不算長,滿打滿算不過才一個月而已,可是就這一個月,他就覺得長風是個很好的人。長風哥的表情總是清清淡淡的,看起來人好像有些冷淡,但是他對人卻又不高冷,他會讓自己買飲料的時候買兩瓶,一瓶給他。他從不麻煩自己,明明自己當其他藝人助理的時候幾乎成了24小時的保姆,可是長風哥晚上從來沒有叫過自己。
他總覺得長風和別的藝人是不一樣的,長風看起來似乎對什麼都不在意,他永遠是乾淨的,高高在上的,他似乎與這世界上所有骯髒的,窮困的東西隔了一層玻璃,卻因爲一個程朗把自己弄成了現在這樣失魂落魄的樣子。
“長風哥……我給你上藥。”
時白給長風脫下衣服的時候眼淚奪眶而出。
白皙的皮膚上被紮了七八塊玻璃,有的已經深入的肉裏。
“長風哥我們去醫院吧……”
長風搖搖頭:“不想去,我有點累了。”
長風擡頭,看見了時白泛紅的眼睛,忽然覺得心中一暖,寬慰似地朝他笑了笑,忽然問他:“時白,資料帶了嗎?程朗的資料。”
時白把袋子裏的文件給他,然後拿起旁邊臨時買的藥膏:“長風哥,你看你的,我給你上藥。”
“嗯。”
長風拿着資料,一張一張翻過去。
這是一個人再正常不過的生活。
不算富裕但是小康有餘的家庭。
母親是大學老師,父親是某企業高管。
平淡但是歡樂的童年。
照片裏的男孩子從百歲照到大學,身邊簇擁着一堆他不認識的男生。
長風忽然想起自己曾經看見過程朗喝醉,應該就是和他們喝的吧。
他一張張翻過去,忽然看見了資料的一欄上寫着的東西。
他指着字,對時白說:“他對芒果過敏啊。”
長風嘴角勾出一抹說不清是釋然還是嘲弄的表情。
原來是這樣。
哦對了,程朗在臺上說的也都是真的。
生日,是十一月二十日。
最喜歡喫的東西是清湯火鍋。
還有……在學校最出格的事情。
長風的手指頓在那一行通報上。
“高一三班程朗同學因爲與女同學產生不正當關係通報批評並罰寫2000字檢討。“
接下來。
”高一三班程朗同學因在國旗下發生蔑視校規的不當之舉,處以記過處分,並且追一萬字檢討。”
下面甚至附帶了一張校領導抓拍到的圖片。
是教學樓的樓梯上,高中時代的程朗一臉驚嚇地看着鏡頭,一個女孩子把頭埋在他懷裏,兩個人連同耳根都是紅的。一看就是早戀被抓的樣子。
時白看見長風眼睛一直盯着那張照片,塗藥的動做都停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說:“這個不代表啥……初戀嘛,肯定是要分手的。”
長風平靜地把文件裝回文件袋。
時白怕長風因爲那張照片胡思亂想,又說:“真的,長風哥,初戀什麼的真不需要在意,我初戀,我現在連他的臉都忘了!真的!”
長風看着時白這個樣子,淡淡笑道:”好,我知道,我沒事,這麼晚了,你就先在這裏睡吧,我這裏也沒客房,你就睡我牀上吧。”
“那個長風哥,我還是……”
“我有點失眠,不想吃藥了,你和我說說話吧。”
時白聽了,張張嘴,最後說出一聲好。
時白洗完澡出來,穿的是長風沒穿過的白色絲綢睡衣,很襯他的膚色,特別是他剛洗完澡出來,頭髮還有點兒自來卷,脣紅齒白的,煞是可愛。
時白躺到牀上,把被子蓋好:“長風哥,說什麼啊?”
長風看着天花板,他其實沒什麼興趣。只是不想面對接下來的黑暗與安靜。於是長風就說:“就說你初戀吧。”時白想了一下,說:“我初戀啊,他很高……身材也好,他那時候還是學生呢,都有八塊腹肌…長得也好看,雙眼皮,眼睛笑起來很亮,嘴脣很薄,耳朵後面有一個小小的痣……”
長風打斷他:“剛剛是誰說他連初戀長什麼樣子都忘了來着?”
時白:……
時白:“咳咳……繼續繼續……不說臉這種膚淺的東西了。唔…他是那種很溫柔的人,但是又特別有套路…顯得很浪漫…不過…我最不喜歡的就是他的套路了……有時候我都覺得他的浪漫與溫柔都假地過分…”
“那個男人騙了你嗎?”
時白嚇了一跳:“……你、你怎麼知道他是男的的?!”
長風說:“因爲他有八塊腹肌。”
時白:……我好傻。真的。
既然已經暴露了,時白也覺得無所謂,就繼續說:“不算騙了我…我們當時的關係很複雜了…我覺得他都不知道我喜歡他……”
時白忽然想到了什麼:“這種是不是不算初戀啊?!”
長風說:“應該不是吧。”
時白把被子往上面拉了拉,口氣委屈:“那我沒有初戀了。”
長風被他逗得心情好了些,摸摸他的頭:“會有的。”
時白擡頭看他:“那長風哥你也是,所有好的事情都會發生的,喜歡的人也可以在一起,你不要難過了。”
喜歡的人……還可以在一起嗎?
如果…
如果他再也不會回來了呢。
長風沉默半響,垂下眼睛:“……好。”
第二天早上長風又來到了醫院,程朗畢竟是因爲自己才受傷的,而且……有些事情還要說清楚。
到醫院的時候程朗已經醒了,他坐在牀上,正在低頭喝粥。
高級的單人病房看起來溫暖舒適,病牀臨窗,陽光透過飄窗的白紗灑在程朗的身上,以長風的角度來看,這陽光看起來有些刺眼,以至於程朗擡頭朝着他微微一笑地時候他精神都恍惚了一下。
“在喝粥啊…”長風聲音有些不真切。
他當初到底是有多荒謬,纔會把一個好端端的人認成機器人。
程朗放下碗筷,他頭上圍了一圈紗布,卻看起來依舊俊朗,甚至顯得更出塵就幾分。
“嚇壞了吧。”程朗溫柔地說。
長風垂頭:“…對不起。”
程朗半真半假地說:“好失落啊,今天醒來都沒有看見你。”
長風擡頭看着他,不說話。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程朗忽然覺得長風的眼睛似乎有些泛紅,他就這樣一動不動地看着自己,向來亮黑色的瞳孔也蒙上一層說不清道不明的白霧。好像……快哭了一樣。
程朗心中微微一動。
長風……很擔心自己嗎?
思及此處,程朗只覺得一股熱流從心臟涌向四肢百骸。
他伸出手,捏了捏長風的指尖,冰的厲害,程朗便把兩隻手都伸過去,把長風冰涼的手放在手心中間,用手心的溫度去暖着他,他擡頭,噙着笑意的聲音溫柔地如同春天吹過花苞的風:“長風,當初你說要我當你男朋友的事情……”
長風忽然抽出手,他也沒有擡頭,低頭看着地板,打斷程朗說的話:“那件事情……可不可以當沒發生過?”
程朗整個人都僵住了。
他的手還維持着浮在半空中的姿勢,過了好半響,他纔有些僵硬地把手放下去,然後問道:“你說的,是什麼意思。”
長風頓了一下,他似乎覺得這樣呆呆地站着垂着頭的姿勢有些難堪,就擡起頭越過程朗看向窗外,窗外的陽光刺的他的眼睛有些睜不開:“我當時不是說讓你當我男朋友,當時是我衝動了…你能不能當我是開玩笑的。”
“……哦。”
程朗發出一個聽不出情緒的單音節。
他微微擡頭看着長風,眼睛黑沉沉的,脣色因爲受傷的緣故變得有些寡淡蒼白,此刻牽起了一個十分淺的弧度,他說:“開玩笑的呀。”
程朗聲音意外的平靜,幾乎沒有任何起伏,平白爲他向來有些溫潤的音色增加了幾分冷淡來:“開玩笑總要有一個原因吧,徐長風。”
長風看見程朗靜靜地看着自己,他的眼睛如同墨一般地黑,黑的沒有一點雜質,讓人無從遁形,他幾乎是一字一句道:“所以,你本來是因爲寂寞了想要找個伴嗎,隨便誰都可以的那種?”
“然後你找到了更好的人選嗎?”
長風:“程朗……”
程朗輕笑了一聲道:“也許是因爲我看起來比較好說話,所以很適合隨便戲耍是不是?”
程朗垂下眼睛:“徐長風,你現在可以出去一下嗎。我不是很想看見你。”
長風怔了一下,然後輕聲說了聲對不起,轉身向外走。
身後傳來程朗有些嘲諷的聲音:“不用說對不起,感覺像你辜負了我一樣,事實上我只是感覺你被欺騙了,不過你追人確實是挺好玩的,雖然也不會因爲你這象徵性的追求喜歡你,不過以後少了這個樂趣確實是有些失望。”
長風腳步頓了一下,他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向來溫潤的程朗說起話來竟然……竟然這麼讓人生氣。
不知爲何,長風就不由自主地握緊了拳頭,他只覺得無名煩躁從心頭涌起。
他轉身,幾乎是脫口而出:“那程先生還真是個好演員啊,深情款款倒是演的比誰都好,我想問一下程先生,是不是-->>無論被誰象徵性地追一下都會毫不吝嗇地附贈情話親吻套餐?”
程朗簡直要被長風的不得理還不饒人給氣笑了,涼涼地開口說:“徐先生還真誰會無理取鬧啊。”
長風一愣,隨即臉都有些紅了,他也不知道爲什麼會演變成這個樣子,但是心中的不爽和憤怒是真的,而自己表現出來的又確實……無理取鬧。
長風咬了咬牙也不知道說什麼,轉身便走了。
走到門口,背後傳來那個男人低沉的嗓音。程朗聲音向來溫潤好聽,些會兒卻夾雜了些冷笑的意味來。
他就用這樣類似於嘲諷的語氣:
“徐渣男慢走啊,不送。”
徐渣男…
長風腳步一頓,又着實沒臉反駁,只能“啪”一聲,響亮地把門摔上。
由於開播發佈會是直播的形式,因此舞臺事故幾乎是第一時間就上了熱搜,高清視頻拍攝的十分清楚,程朗撲過去把長風推開那一幕在互聯網上被播放了幾千萬次,程朗的粉絲在網上紛紛祈禱程朗安康,就連同長風的一小撮粉絲因爲程朗的行爲而感動十分,加入了程朗粉絲的祈禱行列。
程朗是昨天凌晨醒過來的,醒了之後就立刻發了條微博安慰粉絲。
是一張周林人拍攝的照片,程朗靠在牆上,有些疲憊卻依舊面帶微笑。
附文:安。
長風從時白手中接過手機後第一眼就看見自己微博賬號轉發了程朗的微博,文案寫道:[愛心]程哥以後就是我的救命恩人了。
長風捏了捏手機,心情有些複雜。他剛剛與程朗“撕破臉皮”就發了這個東西,未免太……
“長風哥。這個是沈姐讓發的。”時白解釋道。
沈姐?長風想了半天才想起來。
得,就是那個經紀人,時白不說自己就要忘了。
就在這時,長風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長風看見號碼,愣了一下,然後面無表情地接了電話。
“喂,什麼事情?”
電話裏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今天晚上記得回主宅。”
長風平靜的說:“爲什麼。”
女人的語氣變得有些不耐煩:“爸看見你了,在新聞上。我派人去接你。”
說完就掛了電話。
長風扯扯脣角,徐景妍還是一如既往地暴躁。
長風讓時白先走了,和導演又說了一聲,然後一個人不急不慢地走到醫院門口。
果然,徐景研一向高效率,這才幾分鐘,醫院門口已經停了一輛純黑色的賓利,又一個年輕的男人看見徐長風便迎了上去,恭敬地叫了一聲徐少爺。
“什麼時候到的。”長風隨口問道。
“五分鐘前到的。”
哦,徐景研打電話的時候就到了。
做事情也是一如既往的滴水不漏。
長風坐上車之後,百無聊賴地低頭看手機。
打開微博,一眼又看到那條又是愛心又是程哥又是救命恩人的微博,下面已經出現了上千條評論。
熱評第一是:@程序是真的:救命恩人嘛,以身相許好了。
第二:@粉色控:哇哇哇,愛心欸,是不是暗示了什麼?!!!
第三是長風一個眼熟的粉絲@風風女朋友:*屏蔽的關鍵字*啊,沒辦法,出了這檔子事兒,媽媽只好把你許配給人家了。
徐長風:……這是什麼鬼東西…
這條微博真是……
手機上忽然出現了微信的提示音。
長風低頭一看,竟然是程朗。
程朗發了一張截圖,正好是長風的微博以及一些不忍直視的評論。
程朗:徐先生,我們應該不適合繼續捆綁營銷了吧。
後邊綴了一個自帶嘲諷效果的微笑。
長風冷笑,一字一句地打上去:程先生,我務必要告訴你一聲,微博不是我發的,是經紀人發的,我本人並沒有任何想要和你捆綁營銷的心思。然後綴了一個一模一樣的嘲諷式微笑。
還沒發過去,長風又覺得氣不過,相當不客氣地在最後一行又加了一句“你以爲你是誰啊!”
點擊發送。
然後————
這句話前面顯示了一個鮮豔的紅色驚歎號。
“程朗開啓了好友認證,你還不是他(她)好友,請先發送好友驗證請求,對方驗證通過後,才能聊天。”
徐長風:……
喂,刪我好友?
幼稚不幼稚啊!!!!!
你讓我把話說完啊!!
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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