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是各謀所得,沒有誰對不起誰

作者:未知
那嗓音裏帶着一貫的漠然,此刻多了分不耐,是昨晚火氣的延續。 “就來。”江偌甩了甩手上的水珠,用紙巾擦拭,然後拿起放在洗手檯上的手機,掛斷電話往外走去。 陸淮深已經啓動着車停在主樓前等了好一會兒,車頭朝着離開的路,車窗搖下。 江偌在室內換鞋,朝門外看去能看見陸淮深靠在座椅上講電話,左臂臂肘搭在車窗上,指尖夾着支菸。 電話那頭的人不知哪裏惹到他,他忽然忍無可忍地用舌尖抵了下後槽牙,手往車外撣了撣菸灰,皺着眉沉聲就朝那頭訓斥。 說話時眼光深邃犀利,側面看來輪廓棱角尤爲立體分明,平日裏不動聲色時便有種不怒自威的威懾力,稍微動起怒來,更是給整個人的氣質增添一股殺伐蕭肅的感覺。 江偌怕引火燒身,故意慢吞吞的穿鞋,慢吞吞地走過去,在他掛斷電話的那一刻,她拉開車門坐進去。 陸淮深將手機仍在中控臺的儲物盒裏,微微鎖着眉頭,看她一眼說:“墨跡。” 江偌裝作沒聽見。 昨夜那場暴雨雨勢到半夜有所緩和,但一直淅瀝持續到凌晨四五點,雨後的的清晨,天空的熹微陽光中間或點綴了淺灰色的雲沫。 水泥路面有積水未乾,車輪碾在上面,能聽得見水漬受壓飛濺的細響。 車廂裏,陸淮深把着方向盤,目不斜視看着前方路況,江偌則單手支頤,偏頭看向窗外飛馳的一片清新綠景。 陸淮深身上不容忽視的氣場,伴以沉默無聲地在車廂裏蔓延。 江偌慢慢地走神,想起陸淮深昨晚說過的話,江啓應爲了讓陸淮深娶她,到底還做過什麼?如果沒有切切實實地傷害過陸淮深的利益,陸淮深何以這樣誓不罷休? 她心裏盤算着,需要去問問江啓應纔行。 目前江啓應的病情暫時離不開醫療儀器,還處於取保候審階段,親屬探視自由。 但是之前高隨告訴過她,江渭銘派了人盯着醫院那邊,讓她不要過於頻繁去接觸江啓應,怕江渭銘暗中竊聽,江啓應如果交待什麼隱祕事情,會給江渭銘提前做足萬全準備提供機會。 江啓應和陸淮深之間有什麼不可告人的事,算不算得上祕密,江渭銘提前知不知道,會不會對之後的官司造成影響,她卻不敢惶下定論。 本事不如人,就是要處處受壓制,束手束腳,江偌對此深感無力。 如此不找天際地想了半天,剛收回注意力,發現馬路上的車流已經變得密集,人聲熙攘。 江偌說:“可不可以把我送到錦上南苑附近,靠近博陸剛建起的創意寫字樓那邊。” 錦上南苑是她現在住的地方,其實跟陸淮深的公司不是一條路,走那邊會繞一段,多十來分鐘路程,江偌摸不準他會不會送她。 陸淮深在陸家大宅那邊有換洗衣物,但是她沒有,穿的還是昨天那身,她待會兒有個面試,必須要回去換套衣服。 如果陸淮深不願送她,她就只好打車回去,就是不知道來不來得及。 陸淮深一聲未響,但是後來的確是往錦上南苑那邊開過去了。 “回去幹什麼?你不用去醫院?” 靠近錦上南苑的時候,陸淮深突然問。 醫院的方向跟陸淮深是順路的。 江偌說:“有面試,回去換身衣服。” 陸淮深忽然嗤了一聲,“天天面試,你面了多少了?廣撒網,一條魚也沒撈着。” 江偌被他諷刺得心裏不舒服,“也不是一條沒撈着,已經有不少公司給我遞了offer。” 陸淮深勾勾脣角,說:“那那些公司待遇如何?薪資幾何,獎金多少?你是否瞧得上?” 江偌低聲說:“……不就是因爲瞧不上,所以纔沒去麼。” 到了地方,陸淮深一面靠邊停車,一面說:“典型的眼高手低。現如今的海龜一抓一大把,待遇優厚的大公司挑走了金字塔頂端那部分,剩下的高不成低不就,剛畢業的又沒有充足的社會實踐經驗,還妄想立馬當上管理層?” 陸淮深常年身居高位,說這樣的話給人一種教訓下屬的感覺,江偌被他說得一肚子悶氣,但是他說得又不是沒有道理,因此更加苦惱。 剛好車停了,江偌便沒有說話,要去推開車門下車。 忽然解鎖的車門又被手動鎖上了。 江偌不解地看向陸淮深,入目是他堅毅的側臉,他看也沒看她,姿勢隨意地靠着車座,手搭着方向盤,輕描淡寫開口提醒:“坐便車坐得心安理得,忘記說什麼?” 江偌臉色微紅,不情不願地說:“謝謝。” 車門啪嗒解鎖,江偌抿着脣下了車,關門的時候,手上用力,故意重重地把車門掀了回去。作完案後,頭也不回地快步離去。 …… 早上未到上班時間的點,江舟蔓開車到了東臨醫科大附屬醫院,車停在門診前面的露天停車場,手裏還拎了個顏色新鮮的花籃。 從護士站問到了病房號後,在心裏做着心理工作,緩緩向病房走去。 昨晚江覲一席話,她後來仔細想過,她的父兄雖然和她的想法有分歧,但是目的相同。 她爸和哥哥希望陸淮深能做他們立足江氏的後盾,而她希望做陸淮深的陸太太。 做那最後一個,也是唯一一個。 男人心易變,江覲說,要趁着陸淮深的心在她身上的時候,讓他儘快和江偌離婚。 陸淮深向來對她寬容,所以,只要她在這寬容的尺度內做一些什麼,情理之中是被允許的。 病房門緊閉,從門上的那小扇透明玻璃可以看見裏面三張病牀,兩張空着,一張牀上一個女人面向窗戶那邊側躺着。 江舟蔓推門進去。 牀上的身影微動看向來人,還以爲是查房醫生,剛這麼想着覺得不對勁,視線裏已經出現了一個陌生面孔。 江舟蔓將花籃放在牀頭,微微揚起笑容,“喬阿姨,我是江舟蔓,江偌跟您提起過我嗎?” “原來是偌偌的堂姐,她跟我提起過。”喬惠一愣之後,點點頭,但因爲江家那攤子令人咋舌的事,對人提不起什麼熱情,更是奇怪江渭銘的女兒爲什麼會來探望她? 喬惠從牀上撐坐起來,但是身體原因,動作有些不便,江舟蔓伸手扶了一把。 “謝謝,”喬惠指着牀邊的椅子說:“你請坐。” 江舟蔓坐下,看着喬惠無時無刻不閃爍的眼神,舉止間都有種放不開的拘謹。 江舟蔓想,果然是階層不同,氣勢上無法匹敵。 雖然她並不太主張以貌取人,但是一想到江偌剛回到江家那副唯唯諾諾的樣子,再看看養她長大的這人,心中一股優越感油然而生。 江舟蔓坐下,儀態端莊優雅,目光自如地看向喬惠,“喬阿姨,希望我的來訪不會太突然,有打擾到你嗎?” 喬惠淡淡笑着說:“打擾倒說不上,你來找我,是不是有什麼話要說?” 江偌跟江舟蔓本來就不是多好的關係,江偌以前回了江家之後,週末會回來程家過,根本就沒主動提起過江舟蔓,更何況現在出了這樣的事,是兩相敵對的狀態,江舟蔓怎麼會主動來訪? 無事不登三寶殿。 江舟蔓直截了當點頭,“是的,阿姨應該聽江偌提過了江家的事。” 喬惠笑容缺缺,垂了下眼,抿着乾燥的脣,沒出聲。 江舟蔓說:“本來我們江家的事不應該牽扯到您,但您畢竟是江偌的小姨,更算是她的養母,江偌性子太軸,聽不進勸,所以想來麻煩您,當個說客,勸勸她。” 喬惠愣了一愣,笑容淡了不少,甚至有些牽強,“你也說這是你們家的事,偌偌有她自己的立場和想法,我不好插嘴。” 喬惠算是婉拒了。 如果江舟蔓想讓她勸江偌放棄替江啓應平反,那是不可能的。她沒參與過大家族的陰謀陽謀,但活了半輩子也知道人心複雜,想挺直腰桿做人,就要憑良心。 江舟蔓說:“可江偌畢竟算你半個女兒,你難道忍心看她誤入歧途,一條道走到黑……”她頓了一下,直視着喬惠的眼睛反問,“……被人戳脊梁骨罵道德敗壞嗎?” 喬惠登時急了,“你這是什麼意思?!偌偌從小就懂事,性格雖然硬了一點,但是從不會做有違道德的事,反而是你們,你們……” 江舟蔓皺皺眉,“那您知道江偌住進陸淮深家裏的事情嗎?” “夫妻住在一個屋檐下有什麼不對嗎?”喬惠反問。 “那您知道這段婚姻並不是陸淮深心甘情願的麼?” 喬惠呼吸一滯,說:“難道偌偌就是自願的麼?雙方都有爲了利益的成分,是各謀所得,沒有誰對不起誰!” 江舟蔓低頭輕笑,“看來江偌瞞了你不少事情。”她看向喬惠因辯解和生氣而漲紅的臉,說:“當時江家並沒與什麼值得陸淮深看上的,是江啓應威脅他接受這段婚姻。並且,當時我和陸淮深還是男女朋友關係。這些……江偌都告訴你了嗎?我猜,她應該不敢告訴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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