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7章:離還是不離? 作者:未知 杜盛儀很聰明,知道爲什麼陸淮深不敢回家,以此拿捏他最有效。 薛伽月出身名門,即便落魄,還是有些名媛淑女的氣性,她不一定能接受陸淮深跟那些街頭古惑仔混在一起。但她至始至終都很愛護兒子,哪怕是對陸尤文恨之入骨的時候,也從未將任何情緒轉移到陸淮深身上。 所以跟陸淮深的安全比起來,其他名聲什麼的不過都是身外物。 正知如此,陸淮深更不想見到的是薛伽月孱弱又充滿擔憂的眼神,那會更令他對今日所做感到後悔。 那晚,陸淮深跟杜盛儀去了醫院,並讓杜盛儀幫他向薛伽月撒謊報平安,說杜家有個宴會,杜嚴華請了他一起去,今晚就暫時在杜家住一晚。 事實是,打完這通電話,陸淮深給杜盛儀打了個醫藥費的借條,自己去了張天耀地盤上的一家酒吧裏坐了一晚上。 第二天,張天耀手底下的人砍掉了隋河馬仔的一隻手的消息,不僅在幫裏上下傳得沸沸揚揚,同行又相通,別的幫派裏隋河的死對頭更是特地到他面前羞辱了一番。 不過最開心的還數張天耀,自打陸淮深出現以後,隋河多次喫癟,宵爺跟着喫癟,他高興,洪佬也高興,因此張天耀開始讓陸淮深從今後跟着他,地位自然也就不似之前最底層的馬仔了。 陸淮深因前兩次的壯舉,讓同門的兄弟多有讚賞,不過也不缺那種認爲他搶了風頭,而對他心生不滿的。 隋河本來是覺得他年紀小好欺負,沒想到不僅難搞,還讓自己丟了面子。 事後,就有個遲遲得不到張天耀重視的馬仔眼紅陸淮深,想轉而投靠隋河,從別處偷聽來陸淮深家裏有個病重的老媽,私下告知了隋河。 隋河打聽到陸淮深家住哪裏,親自帶人找上了陸淮深家,打算爲難一下陸母,出口惡氣,讓陸淮深知道他的厲害,沒曾想在住宅區附近就遇見了陸淮深。 那天是週末,陸淮深與張天耀手下幾個親信剛去了趟地盤上的舞廳,幾人抽成各自分了錢,隨後去了陸淮深家附近一家小店裏喫河粉,陸淮深喫一半就看見隋河帶着人往自己家那方向過去。 起初陸淮深還將信將疑,後來尾隨了一個路口,見隋河一行果真是要往他家去,陸淮深在樓下將人攔住,怕街坊鄰居看見會告訴薛伽月,便好言請人離開,或者有什麼事,坐下來談。 隋河早看他不順眼,又怎會如他意,硬是說要上去拜訪薛伽月。 一起喫河粉的幾個人見陸淮深一個人跟去,怕情況不對,立刻跟了上來,路上還通知了張天耀。 陸淮深爲了引開這羣人,跟其他幾個兄弟使了個眼色,對方立刻上前,跟人扭打成一團,然後將隋河幾人往樓後的偏巷裏引。 陸淮深一直沒跟人動手,跟進巷子裏,抄了木棍就加進了混戰中。 隋河氣得不行,轉挑侮辱薛伽月的話刺激陸淮深,讓他看好自己老媽,正好自己還沒搞過又熟又有味的女人。 不管他有沒有這種想法,那時年輕氣盛,聽到這話的陸淮深,想都沒想,掄起手裏的棍子就敲了上去。 隋河手下見狀,紛紛撲上來,混亂中,陸淮深搶了把不知是誰的刀,往隋河腦袋上開了一刀。 那場混戰在隋河中見血中結束,二人結下的仇也越來越深。 這一次之後,陸淮深更是在新幫里名聲大躁,洪佬和張天耀自那之後,會派給他一些重要的活兒,能撈的錢自然也更多。 但陸淮深也挺有原則,不願意插手重大違法的行當,也不動婦孺老幼,平時就在歌舞廳和酒吧那些地方混混保護費,偶爾找不到託詞,會去爭地盤的幹架行列中充數。 漸漸地,陸淮深身上有了江湖氣。這也是爲什麼常宛一急就罵他流氓土匪的原因,這種東西再怎麼遮掩,知道他過往的人,仍然能看得見過去那些日子烙印在他身心深處的痕跡。 隋河在被陸淮深開了頭之後,沒再去找薛伽月麻煩,因爲陸淮深讓張天耀派了人隨時在那附近盯梢。另個原因便是,隋河盯上了杜盛儀。 杜盛儀打小就是個傲氣的人,但在認識陸淮深之後,這份傲氣遇強則弱。 陸淮深跟她在同一所中學,她對他的動向本來就十分敏感,放學後常常找各種理由跟陸淮深一起走。昨天家裏司機沒空,今天想多運動運動,明天想喫哪家店的粥。哪怕陸淮深跟她沒幾句話好說,哪怕陸淮深對她的示好從無任何迴應。 有一天,杜盛儀聽見陸淮深在街頭跟幾個混混聊天時說了下流話,她覺得那樣沒有素質的話,不是曾經的陸淮深能說出來的,而眼前的人也變得陌生,離她理想的樣子越來越遠。 杜盛儀當時沒忍住,衝出去當着陸淮深與幾個混混的面,讓陸淮深不要再跟這些人牽扯不清。 陸淮深故意朝杜盛儀發了大脾氣,讓她滾遠點。 新幫沒幾個好人,陸淮深也宿敵不少,他不過是不想讓杜盛儀成爲他們的目標,讓她平白受牽連。 不過隋河還是知道了杜盛儀的存在,他傷剛好,第二天就帶人去攔路騷擾杜盛儀。 那是杜盛儀因爲陸淮深讓她滾,正鬧着彆扭,但還是偷偷跟在他後面,結果遇見了隋河。 陸淮深看見之後解了圍,讓杜盛儀以後別再跟着他,騙杜嚴華杜盛儀在外面亂跑不安全,讓司機每天都準時來接人。 杜嚴華信了,給杜盛儀嚴格規定了回家時間,否則就不給零花錢。 杜盛儀接下來好多天都很安分,下課直接出門上車回家。除了她在陸淮深那兒自尊心受挫,不想理他外,她還每天放學都能在學校門口看見瞎晃盪的隋河,那赤裸裸的目光,讓她心生戰慄。 那之後,杜盛儀想了很久,下定決心後找到陸淮深,讓他不要再幹那些事,“我知道你需要錢,我爸爸幫薛阿姨治病的錢你一時也難以還上,但只要你跟我在一起,這些都不是問題,你將來跟我結婚,你用杜家的錢就是光明正大理由充分,如果你真想還,以後幫杜家賺更多錢不就好了?” 這番話在陸淮深聽來就等於,做我的小白臉,我養你。 陸淮深當時冷冷看着她,重申道:“還記得我讓你滾遠點的話嗎?我說真的,滾,看見你就煩。” 一句話就讓杜盛儀眼淚在眼睛裏打轉,愣是沒流下來,一氣之下,甚至跟尾隨她的隋河去了酒吧喝得爛醉。 直至今日,陸淮深仍然相信,隋河是真的喜歡杜盛儀,不管如今怎樣,至少是喜歡過的。 因爲隋河這種閱女無數的人渣,在杜盛儀醉得失去意識的時候,居然還叫了的士把她送回家。 那晚之後,杜盛儀就認爲隋河對自己沒惡意,隋河發現杜盛儀對自己不排斥了,也自作多情地認爲她是自己的女人。 杜盛儀時不時地會答應和隋河出去喫飯,隋河甚至會把自己打扮得人模狗樣,帶她去高檔餐廳。 跟着,杜盛儀開始染髮抽菸,穿誇張的露臍裝。 那期間,陸淮深會時不時地收到杜盛儀的消息,讓他晚上去哪個地方,當心有人會來鬧事。 一開始他還不相信,結果卻多次成真。 之後他打算找杜盛儀弄明白,卻撞見她和隋河在街頭接吻。 陸淮深大概瞭解是怎麼一回事。 杜盛儀在感情方面並不是隨便的人,所以他相信杜盛儀對隋河怎麼也是有點特殊的。 陸淮深跟杜盛儀說,如果真的喜歡隋河,那就別暗中出賣他,你那點小伎倆,次數多了,他不會沒發現,如果不喜歡,就跟他劃清界限,新幫的是非不是她能隨便沾惹的。 杜盛儀卻哭着說:“陸淮深,你是不是認爲你特別了不起?我拉你來我的世界,你不肯,我融入你的世界,你也不接受,你還想讓我怎樣?你以爲只有你有自尊,我杜盛儀不配有是不是?” 話雖這麼說,杜盛儀還是決心跟隋河斷了來往,可隋河總去找她,兩人又開始斷斷續續地聯繫着。杜盛儀的成人禮,隋河還特地給她放了場煙花。 雖然陸淮深解釋過杜盛儀和他是朋友,非男女朋友,但新幫上下都在傳隋河爲了報復他,搶了他的女人。一傳十十傳百,傳得跟什麼似的,陸淮深管不了也就不了了之了。 那時陸淮深在新幫已經撈了不少錢,斷斷續續地將薛伽月看病的錢還上了,甚至打算,接下來可以不再靠杜家,可是醫療資源卻是個很大的問題,薛伽月的病情日益嚴重,他沒有門道,找不到足夠好醫生,還是需要拜託杜嚴華。 可當時,杜家生意出了問題,杜嚴華也不太能顧得上他們母子,陸淮深就沒再去找過了,開始想辦法聯繫陸家。 杜盛儀知道後,想辦法讓自己母親要到了陸尤文的電話。 陸淮深給陸尤文打了電話,過了半個月都沒任何動靜,在他不抱希望之時,陸尤文親自找到了他。 陸尤文說可以讓他母親去那時醫療條件最好的美國治病,條件是他也要跟着去,去美國上學,進陸家的公司,將來接受博陸。 陸淮深進新幫,做的一切都是爲了讓薛伽月過得好一點,並且能活下去,他根本不需要考慮便答應了陸尤文。 但陸尤文說,今後要回博陸,他的經歷必須清白。陸尤文人脈廣,來找他之前就給他想好了辦法。警方的人願意合作,洗白陸淮深之前的黑歷史,但需要陸淮深替他們辦一件事。 陸淮深得到消息,宵爺爲了坐上新幫話事人的位子,跟死對頭合興幫的老大秦生勾結,爲獲取秦生的支持,宵爺答應幫他盯一樁風險極大的重要交易,交易就在一週後的晚上進行。 不過宵爺要爲今後打算,自然不會親自涉險,於是派了自己好幾個心腹親自去,其中就包括水火。 當陸淮深在查交易地點的時候,又收到了杜盛儀的短信。杜盛儀告訴的他的正是交易地點,就在碼頭附近。 陸淮深接觸不到幫裏對頂層,宵爺對此事又高度保密,連警方都沒查出來確切地點,最終只能按照杜盛儀告知的地點試一試。 沒想到,還真讓警方給蹲到了。 最後在幾方混戰中,隋河身中三刀一槍後墜海。 因這次交集涉及好幾個幫,涉案資金巨大,警方扣押交易貨物和幫派人員,導致幾個幫損失巨大,一蹶不振。 之後,陸淮深被抹去在新幫的痕跡,去了美國。 因爲轉學,他中途留了一級,去美國之前唸完了高三,接着就是上大學,與杜家沒什麼聯繫,後來是進公司的時候才聽人說杜家破產,杜嚴華與他太太跳樓自殺,杜盛儀不知所蹤。 陸淮深託了那時在國內有人脈的賀宗鳴幫他找找人,一直沒什麼線索。 後來回國後,陸淮深遇見了剛進娛樂圈還是十八線演員的杜盛儀,一查才知杜盛儀用英文名在洲域當過幾年模特。 杜盛儀挺恨他的,說都是因爲他惹上了幫派的人,搞得陸家被牽連,他倒是一走了之了,遭殃的是陸家。 質問他爲什麼跟陸家聯繫上卻不告訴他,在江家過河拆橋的時候,如果陸家能幫杜家一把,也許結果不會是這樣。 陸淮深自認爲是自己的責任,不論如何,在當時最艱難的時候,是杜家幫了他們母子,杜盛儀這麼多年也不容易,又身負杜家的債務,便暗中給了她一些資源。 杜盛儀卻諷刺他不過是打發一下可憐的小貓小狗罷了,她當初提出要他當杜家女婿時,他嗤之以鼻,那憑什麼要她接受這種馬後炮的微小恩惠?有本事把江氏給她,那才叫扯平。 剛好,江舟蔓出現了。 不久,江偌也回了江家。 本來是以爲一出好戲即將上演,卻無人知曉將是一場恩怨糾纏。 …… 陸淮深低聲講着那些事,到最後,江偌在他懷裏呼吸均勻綿長,已經困頓得迷迷糊糊了。 他問:“睡了?” 她稀裏糊塗地“嗯?”了一聲。 陸淮深卻是睡不着了,靜靜躺了會兒,沒過多久,天際已泛白,他輕聲起牀,去書房給北美的屬下打電話。 他出去後,江偌才緩緩睜開眼。 不僅是陸淮深,江偌其實也沒怎麼睡,雖然一開始是裝睡,但後來實在太困,進入半夢半醒的狀態,睡得淺,聽見動靜一下子又清醒了。 她裝睡不過是因爲不知道聽他講完後,要如何往下接。 他已將來龍去脈告訴她,也已經打算把江氏給她,她在意的問題已經得以解決,如果此時再執着於他是否還要繼續補償杜盛儀,以及要用什麼方式,是不是太沒事找事了? 江偌重新閉上眼,捏着枕頭,腦中專注地回想陸淮深所講的每一件事,每一個細節。她曾經去那個城市旅行過,也許她走過的某個街頭,某個小店,某個巷子,陸淮深都曾逗留過。 去年此時,讓她唱幾首歌就給願意給一百多萬的陸淮深,曾經就是在這個她經過的巷子裏爲了守住手中一點錢與人拼命。 原來他的曾經並沒有比她平順到哪裏去。 可江偌想着想着就特別難過,難過之處在於,他這段鮮爲人知的過去,杜盛儀有份參與,而陸淮深若是不說,她甚至不知道他有這種心酸的經歷。 因此,她在想象陸淮深在那個城市的經歷時,都會毫無預兆地插入杜盛儀的影子。即便那段過去裏二人的關係,是杜盛儀主動與付出更多,且與水火有感情上的糾葛。 她想興許所有女人都是這樣,對於另一半的生命中自己沒參與過的歲月,都充滿了遺憾。 江偌接受了陸淮深給她江氏股份的建議,她聯繫高隨,委託這項工作的時候,高隨委婉問了一下,關於之前的離婚協議,如何處理。 江偌說:“撤回吧。” “行。”之後高隨呼了一口氣,讓人覺得像是從某種困境中終得解脫。 江偌聽到高隨最後的反應,無奈又好笑,難道高隨覺得幫她擬離婚協議事件麻煩事嗎? 接着高隨清清嗓說:“其實你媽找過我,她希望此事能順利進行下去” 江偌詫異:“還有這種事?” 她總算是知道喬惠爲什麼對陸淮深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彎了。 可能是綁架一事嚇到喬惠,她希望自己跟陸淮深離婚,免得再遭受無妄之災,剛好又從高隨那裏得知她之前就有意離婚的事,所以才一點都不遮掩對陸淮深的排斥。 江偌的反應在高隨看來是在意料之中,他笑:“看來你不知道,如果她再找我,我要怎麼跟她說?” 江偌問:“你之前怎麼跟你說的?” “就……敷衍。” 江偌尷尬得頭皮發麻,“那如果她再找你,你……繼續幫我敷衍一下吧。” 高隨笑出聲,“看來你也招架不住她。所以你到底離還是不離?” “不離。” “真不離?”高隨再度確認。 江偌好氣又好笑了:“你很希望我離?” “多項業務多筆收入嘛,再說這種涉及鉅額財產的,我們可是收提成的。” “sorry,讓你少了一筆收入,不過江氏這個案子,同樣是提成,能拿的可不少。” “謝謝你照顧我。” “好說好說。” 高隨掛了電話,坐在車裏半天沒動靜,腦子裏都是江偌說的那兩個字。 不離。 他感覺呼吸不太順暢,鬆了鬆領帶,悵然笑了一聲。 看來是真不會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