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1章:她錯過的,到底還有多少 作者:未知 陸淮深剛走那兩日,江偌無法習慣。 過去幾個月,陸淮深幾乎與她寸步不離,從未分開過這麼長時間,更別說是異國。 如此緊密的相處,在以前江偌是想都不敢想的,甚至會覺得這種毫無私人空間的親密關係十分奇怪。卻沒想到,她竟也在日復一日中習以爲常。 而今這習以爲常的陪伴突然沒有了,江偌夜裏身邊無人,翻來覆去,怎樣也無法入眠。 之後她找了件陸淮深的襯衣放在旁邊枕頭上,入睡時捏着衣角,雖然此舉有些幼稚,讓人覺得惡寒,但出乎江偌衣料,居然真的頗有效果。 江偌爲了擺脫對陸淮深的依賴,儘量少與他短信或通話,每隔兩天視頻一下,讓他看看兒子。 別說江偌不習慣,對於江偌突然的冷淡,連陸淮深都有些不適應。 本來陸淮深在那邊就比較忙,和她又有時差,一天一來一回本就說不上幾句,視頻的時候,鏡頭還基本都對着笑得憨癡癡的陸之隅,嗯嗯啊啊的也不知道在說什麼,周圍還充斥着喬惠和吳嬸幾人聊天的背景音。 其實他對兒子沒那麼想念,最想見的人總是躲在手機後頭不露臉。 陸淮深是能理解她想重塑自我的決心,但這方式也太粗暴了。 於是有一天掛了視頻,陸淮深發來一條消息:在?看看臉。 江偌那時敷着面膜,順手對着盥洗室鏡子照了一張發過去:美嗎?滿足嗎? 陸淮深:很美,特別滿足。 江偌:那就好,我要睡了,拜拜。 然後陸淮深通過聊天記錄的時間發現,江偌不僅洗澡能洗半天,睡覺還能睡十幾個小時。 一週後,陸淮深跟江偌說歸期要延後兩天,江偌回了個“OK”,讓他注意休息好好喫飯,就沒後文了。 第二天陸淮深問她:你現在在幹什麼? 江偌算了下時差,陸淮深應該是要睡了,於是說:奶孩子,奶完孩子準備洗澡。 那時國內時間下午四點。 不到一小時後,陸淮深在後山的人工湖旁逮到了人,人家正跟江二爺支了兩把釣竿在釣魚,腦袋上戴着頂寬檐帽,別提多悠閒。 陸淮深上前點點她肩膀,江偌疑惑地轉過頭,陸淮深正垂眸俯視着她,半笑不笑說:“還不回去洗澡?” 江偌:“……”騙子! 兩人一同回去,陸淮深手裏拎着江偌裝魚的桶,裏面那兩條蹦躂的魚,是今晚的加餐。 江偌不知道怎麼掩飾自己撒謊的尷尬,難道要她說,她張口就來,隨便胡謅是因爲不想他隨時隨地充斥在自己的腦海裏?聯繫頻繁只會更加念念不忘,真要擺拖依賴,只能從減少聯繫開始。 這幾天下來,江偌認爲這方法是可行的,就像戒菸初期最難熬,戒掉了就好了。 所以當陸淮深問她:“爲什麼撒謊?還以爲你偷着做什麼事。” 江偌說:“你不是要睡了嘛,爲了讓你早點休息唄。” 陸淮深說:“可以多說兩句也無妨。” 然後江偌把自己上述理論說給他聽,結果簡直要把陸淮深氣死了,他着重音反問:“戒掉?” 江偌仔細一想,這個比喻好像確實用得不對。 她順順陸淮深的手臂說:“這只是個比喻。這個‘戒掉’指的是戒掉非正常的,過重的心理依賴,你不要過度聯想了。” 陸淮深認爲這種依賴並非壞事,只是不可否認的是,在他享受這種依賴的時候,的確在一定程度上限制江偌的人格獨立。 他當然希望江偌能更好,而不是限制她擁有更多的可能。 陸淮深攬過她,沒再多說。 回去之後,陸淮深把行李拎上樓,江偌抱着滿滿上去的時候,見他站在牀邊,手裏拎着她放在枕頭上的襯衫。 江偌臉色瞬間變得不自然,她想趁他不注意下樓去,陸淮深卻先一步發現了她。 看看襯衫,再看看她,挑眉問:“誰說要戒掉?” 江偌沒好氣走過去,把滿滿塞他手裏,搶了襯衫扔洗衣機裏去,嘴硬道:“這是你走之前換下來放在牀上的,我懶得洗,就任它放在那兒的。” 陸淮深抱着孩子跟在她後面說:“我換下來的衣服不會扔在牀上,你有強迫症和潔癖,見不得髒衣物長時間不洗。” 江偌停下來轉身瞪他:“就你有嘴叭叭叭的。” 陸之隅把腦袋靠在他爸肩膀上,眼睛看着江偌,露出光禿禿的牙齦軟軟地笑。 江偌親親兒子的臉,跟他講:“爸爸真討厭是不是?” 滿滿什麼都不知道地瞎樂:“哦,哦啊。” 江偌附和:“是哦?滿滿真乖。”然後抓着他的小腳親來親去。 陸淮深看得好笑,江偌真的很奇怪,喜歡聞兒子手心的味道,還喜歡親他的麪包腳,尤其是肉鼓鼓的腳背。 陸之隅不知道是不是習慣了江偌親他的腳,若是換成陸淮深親他腳,他就會皺着眉一頓踹。 江偌認爲是陸淮深的胡茬比較扎肉。 陸淮深表示這就沒有辦法了,再怎麼刮,下巴和腮幫也不會跟江偌的一樣細嫩平滑。 晚上,滿滿睡覺之前,一家三口在牀上躺着,陸淮深把他趴放在胸口上玩了會兒,睡着了就抱下去給喬惠和吳嬸。 江偌洗完澡先上了牀,季瀾芷在跟她說公司入股的事,季瀾芷和方也的公司已進入籌備階段,就等啓動資金到位註冊開業。 江偌已經決定入股,但到底投資多少數目,她還沒確定。 陸淮深洗了澡,見江偌盯着手機發愣。 見陸淮深出來,江偌給他講了投資這個事。 陸淮深打趣:“你怎麼不投資我的公司?” 江偌睨着他:“怎麼,你想開夫妻店?” 陸淮深捋了把還半溼潤的發茬說:“跟我混,保你財源滾滾。” 江偌戳戳手機屏幕說:“你那規模太大,我可喫不消。”她又問,“你覺得投多少錢合適呢?” 陸淮深認真了些,問:“公司主要方向是什麼?” “影視投資。” 陸淮深點點頭,“方也在娛樂圈人脈比較廣,操作起來應該會比較順利。” 江偌眼睛一亮:“你覺得有得賺?可以多投點?” 陸淮深笑:“你能有多少可投?雞蛋不要放在同一個籃子裏,別堵上全部就好。而且現在行業不景氣,就算方也背後有範家,有人脈和資源,但仍有很多變故沒法預料。先保守點,嗯?” “行吧,我再想想。” 江偌說着繼續跟季瀾芷聊着,陸淮深在旁邊幹瞪了兩眼,清了清嗓子,抽走她的手機說:“不早了,比聊了,有什麼事明天再說。” “不早啊,現在才九點。” 陸淮深把她手機放在一邊,順便拉了燈,找遙控器將窗簾全部合上,“做點其他的事,差不多就到睡覺時間了。” 他說話間,手已經探過去。 孕晚期到現在沒做過那回事,江偌在接收信號上,顯然已經有點遲鈍了,好一下才會過意來。 情至深處,江偌被他吻得神思飄然,細手攀住他的肩往下,一手拂過他肌理分明的後背,但她突然停下了。 並且喊停說:“開燈。” 陸淮深呼吸深重,意猶未盡地貼着她脣問:“怎麼了?” 江偌使勁捶了把他的肩,氣急說:“我讓你開燈!” 陸淮深抱着她沒動,江偌推開他,自己去把燈打開。 陸淮深翻身倒在牀上,在她打開燈的同時,把人撈進自己懷裏,意圖再親上去,江偌一身滑不溜秋地在他懷裏掙扎來掙扎去,就是沒掙扎開來。 江偌掙得臉頰通紅,肅了語氣說:“少來這套,鬆開讓我看。” 陸淮深似笑非笑說:“你哪兒沒看過?還要怎麼看?” 江偌看着他不開腔,但臉色很不好看,明顯有點生氣了。 陸淮深這才妥協,鬆開了她。 江偌抱着被子退開了些,看了眼他的胸膛,左胸靠近肩部的地方,有道起碼十公分的刀疤。 江偌呼吸都不順了,強作平靜語氣,“翻身。” 陸淮深還想着矇混過關,久久沒動。 江偌說:“你再這樣我真的生氣了!” 陸淮深知道躲不過,這才依言照做,翻了個身直接趴着。 陸淮深從肩胛到後腰上都有大大小小的傷,三處跟前面差不多刀傷,另外兩處傷口有點猙獰,傷口當時應該已經嚴重到血肉外翻的程度。 不過傷都已經癒合,疤痕上的肉還是淡粉色。 江偌想到了他手臂上的傷,這些傷應該都是同一時間造成的。回想當時,他說什麼來着?車窗玻璃碎了。 江偌問他:“車窗玻璃碎了,怎麼把手臂和前胸後背都給紮了?角度還挺刁鑽。”她找不到自己的聲音,話不像是自己說的。 陸淮深趴在牀上,枕着手臂沒回頭說:“出了點小車禍。” 江偌傾身疊在他背後抱着他,“你說實話啊,我不會心疼也不會傷心。” 陸淮深低聲笑笑:“你要真這樣,那可能就換我傷心了。” 江偌臉貼着他的背,他身上溫度比較高,暖烘烘的,他笑時,她能感受他身體震動的頻率。 “是陸甚憬乾的嗎?”江偌問。 她腦中將細節串聯,不難發現,當初是因爲抱她,負重才導致傷口裂開。也是考慮到她當時心理脆弱,情緒容易失控,才瞞着她的。 所以她錯過的,到底還有多少? 陸淮深嗯了一聲,說:“他認爲他的腿是我害的,你失蹤那時,他想趁機把這個債也一併討了。不過還好我反應快躲過了,所以只受了點皮肉傷。” 但其實陸淮深還隱藏了一部分事實。 陸甚憬本來是僱了人開了輛卡車來撞他的車,估計想做成意外車禍的樣子,出事的地方就在臨海別墅區外面的十字路口。 因爲他提前發現那輛遇紅燈不停反而加速的車有異常,便提前調轉方向而躲過一劫,車撞在了綠化帶上。 這一招失利後,車上立馬下來四個打手,手裏還備了傢伙,有人帶刀有人持棍。 但當時因爲是非常時期,陸淮深身邊有保鏢跟着,保鏢見狀要上前,陸淮深猜到是陸甚憬的手筆,怕陸甚憬一無所獲後,會遷怒江偌,所以至少要讓陸甚憬解解氣,所以擡手製止了保鏢。 陸淮深跟人過招間,故意動作放慢,受了兩刀,腿上也捱了一棍,持棍的人敲碎了車子的擋風玻璃,因此纔有了後背那兩處玻璃紮上。那些人並非像是隻想要他一條腿的樣子,更像是衝着要他的命來的。 然後保鏢在事情變更嚴重之前出了手。 陸淮深翻過身,將江偌撈進懷裏。江偌摸着他胸膛上的疤,指尖顫抖。 她只想到自己在島上很煎熬,可陸淮深也不見得比她好過。她產生了心理陰影難以走出來,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中,甚至很少關心他。可他陪着她時,將她抱上抱下的,傷口裂開也沒哼過一聲。 她想想以前的自私,總是放大陸淮深從她這裏拿走的,甚至不願多花點時間看清事情全貌,還選擇性無視他的付出。 江偌摸着那些傷口,越發心疼,記恨道:“千萬別放過陸甚憬,更不能如他的願,他想要博陸,你就偏不給他。” “這不是最緊要的,當下最緊要的是這個……”陸淮深拉着她的手往下。 江偌手心一燙,驚回神,立馬抽開,故意說:“我沒心情了。” 陸淮深啞聲說:“那我幫你醞釀醞釀?” “怎麼醞釀?”江偌裝單純,欺身而上,手下使壞。 陸淮深說了句“欠收拾”,翻身將人壓過。 江偌掛在他身上,“你動靜小點。” 陸淮深:“每次叫那麼大聲的又不是我。” 礙着家裏有人,這晚雖不夠盡興,卻仍是抵死纏綿了幾回。 陸淮深沒待兩天又要出差,江偌陪他回了趟臨海的家收拾衣物,順便帶着些自己夏天的衣物走。 她打算離開郊區後,在滿滿一週歲之前都住在華領府,醫生說滿滿抵抗力低,小月齡的時候,可能會容易生病,華領府那邊離醫院近,很方便,也爲了圖安心。 陸淮深走了過後兩天,程嘯高考,程嘯雖然之前沒說,但他確實因爲住校有些不習慣,室友鼾聲很重,他實在休息不好。 所以高考那兩天怕睡眠不足影響發揮,回了家裏去住,喬惠便回去照看他的起居。 程嘯倒是心態好,反倒是喬惠緊張得夜不能寐,程嘯考完過後,她人看起來比帶孩子還累。 程嘯結束高考過後,就如脫繮野馬,第二天就跟陸緘跑去新馬泰旅行了。 喬惠又過來郊區這邊的山上,第二天滿滿有點發熱,一家人浩浩蕩蕩帶了孩子去醫院,退完燒便帶回了家。 江偌怕症狀不得緩解,到時還得去醫院,當天就搬離了郊區,帶孩子回了華領府。 滿滿不舒服,夜裏容易哭鬧,連續兩天折騰得大人不安生。 喬惠更是接連幾天睡不好覺,滿心擔憂,脾氣也跟着漲,開始把不滿發泄在陸淮深身上。 孩子一咳嗽她就陰聲陽氣說:“孩子他爸連個影子都看不見,我就說男人的好哪能持久呢?一開始看着盡心盡力的樣子,時間一長就現原形,這種男人跟了他有什麼用?始終還是不體貼。” 江偌一開始不好說什麼,只裝作沒聽見,多兩次就忍不住想爲人抱不平。 她用輕鬆口吻說:“家裏又不缺人,四個人圍着孩子轉還不夠麼,總要有人出去賺錢呀。陸淮深當初離開博陸,帶走了不少骨幹精英,承諾了人家帶薪放假,等着新公司籌備好就立刻到崗。這幾個月,沒盈利還得給人發工資呢,戰線拖得越長,損失就越大。而且人家那些管理層的員工放棄在博陸的好崗位,難道還得等老闆放完產假麼?這讓人家怎麼想?” 喬惠這時候就會無理取鬧,“行行行,我又不懂這些,陸淮深什麼都對,是我不對。” 江偌被她懟得氣急了,撂下一句:“我知道你在想什麼,就是爲了告訴我他多不稱職,讓我跟他離婚,你別想了,我不會離的。” 喬惠當天就氣得回了自己家。 前段時間,喬惠和程嘯已經搬進了江偌給買的新家,踏進家門她就會想到這房子是江偌給買的,氣頓時又消了大半。 後來江偌還是送了條項鍊把人哄好了,喬惠收到禮物,一邊罵人浪費錢,一邊愛不釋手地看。 陸淮深現在忙碌起來,在家的時間不是很多,江偌能設身處地,但喬惠不能,於是儘量不讓二人相處,免得喬惠當着陸淮深甩臉甩色。 程嘯與陸緘在外面浪到高考出成績前夕纔回來,江偌去機場接人,差點沒認出來,她驚呼:“你怎麼曬成煤炭了?” 程嘯說:“那邊紫外線強啊。” “那你不知道抹防曬嗎?” 陸緘很直男地補道:“姐姐,你見哪個大男人擦那玩意兒。” 江偌看向陸緘,這孩子曬到鼻樑通紅,明顯就是曬傷了,她簡直不知道說什麼好。 程嘯成績出來,妥妥超重本線,填志願的時候他還是選了東臨市的大學,江偌以爲他會選金融方向,讓他跟陸淮深商量一下。 程嘯極不願的樣子,“他大學和商碩不都是在國外上的嗎?他能懂什麼行情。” 結果最後程嘯去了政法大學,學法。 高隨直說程嘯很有眼光,他本科就是在法大唸的,江偌事後跟高隨聊了兩句,讓他到時候有時間指點一下這位未來的程大狀。 後來程嘯加了高隨微信,二人聊得還不錯。 知道這事後,陸淮深就有點不爽。同樣是男人,高隨對江偌那點若有若無的心思,他早就有所察覺,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有的人現在竟然還公然拉攏他的小舅子。 沒過多久滿滿百日的時候,陸淮深發現江偌把高隨列入邀請行列的時候,他故作不經意說:“高隨沒必要邀請吧,只是工作上有交集的人而已。”然後劃掉了高隨的名字。 江偌用“你不是人”的眼光看了他一眼,重新添上高隨名字,“人家是我很重要的合作伙伴,也是我朋友,他幫過我很多。” 百日宴上,高隨出現,江偌上前打招呼時,陸淮深搶先握住高隨伸出的手:“歡迎,多謝高律師賞臉參加我和江偌兒子的百日宴。”話裏的重音咬得特別刻意。 高隨笑得溫文爾雅,“應該的。” 這話可把陸淮深給氣樂了,什麼叫應該的? 陸淮深面不改色鬆開他手,“裏面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