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我想不出還有什麼能給你 作者:未知 裴紹哪能真對江偌說,您來得的確不是時候。 他上揚的嘴角掛着讓人慣有的讓人舒服的笑:“只要上頭有令,您不管什麼時間來,都是來對了時候。” 裴紹因在揣摩領導心意方面頗有建樹,故深得陸淮深的心,用了他好些年,按歲數來說,裴紹比江偌還大幾歲,能力也居她之上,每次裴紹對她稱‘您’的時候,江偌都覺得愧不敢當。 但因爲裴紹和陸淮深的上下級關係,又不好糾正對方對她的稱謂。 內線電話進來,裴紹接完後對江偌說:“陸總叫您進去等。” “可是裏面還有別人在。”江偌盯着那扇門看了一眼,有些意外。她方纔剛探進半個身子又退了出來,陸淮深肯定是看見了她。 裴紹說:“無礙,自己人。” 江偌還是覺得打擾別人談話很不禮貌,而且別人談着公事,她坐在一邊也不像回事,想等裏面的人出來之後再進去。 裴紹環視了一圈周圍偷瞄個不停的人說,刺激她說:“外面人更多,你確定要待在外面麼?” 裴紹又說:“他們事情應該快談完了,要是覺得不自在的話,裏面有間休息室,您可以等他們談完了再出來。” 江偌想了想,還是推門進去了。 裴紹看着江偌的背影有些好笑,這兩人如今怎麼心態互調了?陸總沒打算讓她藏,她自己反而偷偷摸摸起來。 江偌推門進去時,陸淮深正在聽面前那人做危機分析,她放輕腳步,高跟鞋仍是免不了在觸地時發出清脆響聲。 專注做分析的那人以爲是祕書送東西進來,心下奇怪,怎麼聽見腳步聲,卻遲遲不見祕書上前,接着餘光便瞄見一窈窕身影進了休息室,注意力瞬間被吸引過去。 陸淮深單手支頤,本來在翻着文件,見狀用指節叩了叩桌面,清涼目光一掃,將那人的注意力強拉回來。 江偌悄無聲息剛進了休息室,心神一晃,也跟裴紹想到一塊兒去了,她爲何這樣偷偷摸摸?她的身份公之於衆,對她又沒壞處。 也許是陸淮深願意將股份提前歸還,她擔心給他惹了事,他會反悔。她不願再將事情複雜化,所以寧可維持這一刻的和諧。 又或許是陸淮深態度轉變,讓她摸不準他的想法,所以才感到措手不及,事態多變的博弈中,氣勢總是此消彼長的,人對於不確定因素,也總是會感到猶豫和膽怯。 江偌呼出一口濁氣,可能是這段時間總有很多事情裝在心裏,沉甸甸的,總是讓她感到胸悶不暢。 她看了一圈周圍,就是一間簡易休息室,有牀,有衣帽架,地方寬窄適中,擺設比較少,是陸淮深喜歡的簡潔風。 江偌在牀上坐下,平整的灰色被單受重凹陷,形成褶皺。 辦公室過於寬敞,兩人談話聲也不大,加上休息室隔音很好,江偌聽不見外面的動靜。 周圍靜悄悄,只聽得見遠處傳來喧囂細碎的車聲,這兩天連軸轉,耳邊總是噪音不斷,注意力高度集中,突然閒下來無事可做,人就像突然空了一樣。 她將包放在一邊,手撐着牀,低頭看着鋪了深色毛毯的地面,將腳從高跟鞋裏拿出來,腳尖踮在毯子上,細軟的絨毛貼着皮膚,微癢的觸感緩解了足掌充血的脹痛感。 以前非正式場合她是不穿高跟鞋的,在宴會上一個晚上下來,腳都難受得要命。但上班之後每日穿着高跟鞋上下來回,習慣後也能輕鬆駕馭,健步如飛。 腳上血脈通暢之後,人就昏昏欲睡,江偌歪着頭走了片刻神,門被人從外面悄然打開她也沒察覺到。 陸淮深伸手叩響門的手伸出去又收了回來,見她一隻腳踩在地毯上,一隻腳踮着,她天生膚白皮薄,連雙足膚色也是白嫩細膩,腳背上淡青色的血管都看得清楚。 那視線過於灼熱,江偌感應到後,順着擡頭望去,見陸淮深斂眸盯着自己的腳,她赧然愣了愣,腳已經往裏收了收,有些侷促地將腳尖交疊在一起。 陸淮深剛要開口,手機裏進來一通電話,他示意她出來,然後接了電話,握住手機往外走,江偌穿好鞋跟在後面出去。 那電話不知是誰打來的,江偌聽他有一句沒一句的應着,顯然是沒什麼心思應付對方。可對方又說個沒完沒了,陸淮深也不掛電話,江偌便立在距離大班臺幾步開外沒動。 陸淮深將手機摜在桌面上,不耐煩地扯了扯衣領,轉臉看向江偌,“站着不累?” “不是怕打擾你講電話麼。”江偌說着拉開他對面的椅子坐下。 陸淮深目光在她身上巡視了一番,隨後低聲一笑說:“這時候還見什麼外呢?” 有些人說話境界就是高,言有盡而意無窮,配上意味深長的眼神,江偌立刻領悟了他的言外之意。 江偌臉紅心跳,抿住脣拉下臉,“公共場合,陸總還是正經點的好。” 陸淮深挑眉,“我哪句話讓你有了不正經的理解?” 這話也真是高深,不正經的立刻就變成了她。 她看着大班臺後的他,隨意靠在椅背上,白色襯衫領口微敞,每一寸眼眉與棱角歷經歲月的淬鍊,都透着一股沉穩的鋒芒,凌厲卻不桀驁。 江偌與他對視片刻便敗下陣來,斂目看向一邊,直接切入正題,“你今早說股份還給我,什麼時候能落實?” 陸淮深遙遙一望:“這纔多久就到我跟前來敦促着,怕我反悔?” 江偌笑了聲:“我不急,也知道陸總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不是會反悔的人。” 陸淮深褪去笑容,情緒難辨,不緊不慢道:“還說不急,虛情假意溜鬚拍馬這套都用上了。” 本來就不是真心讚揚,馬屁拍到馬腿上也是意料之中的結果,江偌索性將錯就錯,“哪有讓人辦事,還得擺出一張欠我百萬的表情呢?” 陸淮深問:“這是你的經驗之談?” “當然,陸總親自傳授,如今也算能出師了。” 陸淮深臉上笑容徹底不見蹤影,只剩眼底一抹冷意,清冷聲線,語氣平淡,“陸總今日調休不授課,門在後邊兒。” 江偌前傾着稍許,兩手交疊着放在桌面,嘴角攢起溫和弧度:“那今天是陸淮深還是陸先生當值,我隨便一個都可以的。” 陸淮深一動不動盯着她看了片刻,深沉眼眸裏,是她看不懂的東西,江偌被他看得笑容越來越掛不住。 隨後只是故作輕鬆地展開她原本的話題:“今晚明鈺找了我,你知道這個人嗎?” 陸淮深說:“聽說過。” 陸淮深本身跟江覲的接觸並不算多,頂多公事合作時有交流,或者去江家時能見上一面,私下裏關係好的也就賀宗鳴和陸重一行,江覲亦有自己的圈子,所以女人情婦這種事情,江覲不透露,陸淮深也從未好奇過,但是江舟蔓提起過。 似乎不滿意這個女人跟她哥來往,說她出身不好,被他哥從御樓帶回來的,爲了錢云云。 “她是我朋友,以前我們是鄰居……” 江偌講到這兒便被陸淮深打斷,“你去御樓就是她在中間搭線?” 他微鎖着眉心,似有不悅。 江偌身體一僵,想起那事還恍如昨日,她點點頭,企圖將這件事一言遮掩過去,“不過這跟我說的事沒什麼關係,她找我,給我看了這個。” 江偌找出明鈺發給她的照片。 發給她之後,明鈺便將照片刪得乾乾淨淨,應該是怕被江覲發現。 陸淮深看過之後,並沒有什麼太大反應,江偌說:“這個叫水火的,應該就是威脅章志妻子的那個‘火哥’,當初製造車禍,應該也是他做的中間人。但水火這種名字,一聽就像代號,很難將這號人照出來。” “那個叫明鈺的爲什麼要告訴你這些?”陸淮深突然問。 這個問題江偌也問過明鈺,因爲江覲威脅到她的生命,作爲朋友,或者說作爲曾經的朋友,她不會裝作不知道,告知她是出於人道主義,也是看在曾經情面。 這個理由,江偌覺得在自己這兒說得通。 “她告訴我,江覲跟這個水火聯繫的時候,她無意間聽到江覲說,不能留我,因爲股份和江舟蔓。我想應該是沒了我,我爺爺對他們來說不會再有多大威脅,你也能娶江舟蔓,雙贏局面。”江偌搗鼓着手機,即便到現在已經平靜不少,說起時仍然覺得心裏惴惴。 陸淮深笑了起來,眼神卻如入夜後的天色,愈漸深濃,“所以你找上我,是篤定我會站你這邊?” 江偌愣住。 站她這邊。這短短几個字,意味着他要跟江家反目,她爺爺和她於他而言的威脅也將繼續存在,他也娶不了江舟蔓。 她原本還想,陸淮深肯鬆口歸還股份,又幫她去找章志,是因爲跟江家關係已經到了破裂的局面,所以她纔敢這麼直接來找他。 加之陸淮深背景人脈之雄厚,是高隨不能比的。 她也認真考慮過明鈺的辦法,論財論勢,陸家都比江家更勝一籌,拿陸淮深做擋箭牌這方法可取,但她總不能直白說出來,容易招人反感。 可她搜腸刮肚也沒找到有說服力的理由,能光明正大讓陸淮深幫她擋掉危險,她還寄希望於兩人能在利益上達成一致。 如今陸淮深一句反問,直接將她的信心打碎擊潰。 江偌像是突然失去了方向,她的思路,似乎從一開始就是錯誤的。 她一瞬不瞬看着他,眼裏有些茫然,又有些無措,“那你爲什麼要將股份還給我?只是爲了能順利離婚?” 陸淮深一言不發,只是皺了皺眉。 江偌腦筋轉過彎來,這麼一說,似乎什麼都說得通了。 他的江家的恩怨是一回事,和她之間,又是另外一回事,是她妄自將二者混爲一談了。 巴巴找上來想與他商量對策的她,突然就成了一個笑話。 江偌露出一個沒什麼力氣的笑,面子上掛不住,站起來說:“那打擾了。” 那感覺跟談不攏一樁生意的挫敗感還是有着天差地別,就像你把一個人放在了不同尋常的位置了,但其實於他而言,什麼都沒有變。她還送上門來,白白給了他一場笑話看。 她的心態,只能用落荒而逃來形容。 剛拉開辦公室的門,後面伸出一隻手來,砰地將門關了回去。 後背貼着他的胸膛,關門聲震得她一抖,江偌從逼仄的空間裏轉過身面對着他。 陸淮深臉色不怎麼好看,“一言不合就走人?” “我覺得沒什麼好談了,我以爲你給我股份除了想離婚之外,還跟江家有了矛盾,是我想多了。”江偌斂眸,靜靜看着地板。 但她沒說,她一開始根本沒想到離婚那層去。 陸淮深沉沉盯着她,“你不就是想讓我幫你對付江覲麼,你又能拿股份,又能離婚,還能保命。這麼快就放棄,反倒有些不像你。” 江偌沒忽略他話裏譏諷的意味,確實也被他說中大半,心頭漫過一陣沉悶,她看他一眼,一個字沒說,轉身就要走,被他一把逮了回來。 陸淮深將她抵在門上,“理虧就落跑,有沒有點出息了?” 江偌破罐破摔,顫着牙關說:“是,我沒出息,你看人笑話也不見得多坦蕩。” 陸淮深掐住她的下頜,聲音壓得很低,“我怎麼不坦蕩了?你想空手套白狼,我憑什麼就得往下跳?你總得拿出點兒什麼彰顯你的誠意,這事纔有的談不是麼?” 他離得相當近,她都能感受到他胸膛強勁有力的心跳,也聞得見鬚後水的淡淡清爽味道。 江偌偏開頭,有意避開他的注視,“股份你還沒給我,我想不出還有什麼能給你。” “那也不一定,我幫你想想看。” 他話音落下,江偌便感覺腰後多了一隻手,將她往他身上攬,脣被裹覆住,那人動作嫺熟地撬開她的脣齒,一切彷彿都是順理成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