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第 79 章
之前商陸身陷校園暴力輿論時,虞紙紙看到的王清溪還是個乾瘦的小男孩,才一個多月不見,人就跟春天的竹子似的,蹭蹭蹭得往上拔高。
“好久不見。”
不愧是已經步入社會的學霸大佬,一開口就比商陸穩重成熟,拍拍商陸的肩膀,笑說商陸還和以前一樣陽光燦爛。
一行人往村子裏走。
身邊圍滿了看熱鬧的山區村民,操着一口方言問長問短,還有一堆小孩吸溜着口水眼巴巴地望着虞紙紙。
虞紙紙將特意帶來的兩大箱零食拿出來分發,一時間小孩歡喜的直拍掌。
看到這其樂融融的一幕,熊導忍不住感慨。
“咱們這像衣錦還鄉,鄉親朋友跑到村口張望,垂髫小兒笑臉相迎,熱鬧的厲害。”
虞紙紙點頭,摸摸幾個小孩黃不拉幾的腦袋,疑惑道:“村子裏的年輕人都出去打工了嗎?”
放眼望去,隊伍裏只有老年人和孩子,除了王清溪,沒看到年輕人。
川羌和石蜜也覺得奇怪,跑到小孩堆裏去打聽。
師白瓷懷着孩子走得慢,聽到這話,心裏咯噔一下,下意識去看周權,周權也投來了視線,兩人隔空默契地點了下頭。
虞紙紙回頭看着兩人。
“幹嘛呢,你們倆有事瞞着我?”
師白瓷衝虞紙紙招招手,虞紙紙走過去。
“怎麼了?”
“紙紙,你不覺得這個村子很古怪嗎?”
虞紙紙默默點頭。
“走了一路都沒看到年輕人,尤其是年輕女人。”
周權隱晦提醒:“我跟師老師合作的那部打拐電影,曾經有個鏡頭是村子裏所有人都是幫兇…”
“?”虞紙紙一下沒轉過神,“好端端的你說這個幹嘛?”
師白瓷衝虞紙紙使眼色。
“你的意思是說——”
虞紙紙驚恐地捂住嘴,忙壓低聲音:“這個村是電影裏那種村子?”
不會吧,王家村是國家級大佬王清溪的家鄉,貨真價實的,王清溪打小就是這兒的人。
周權瞥了眼和商陸並排走在最前邊的王清溪。
王清溪和商陸有說有笑,旁邊的小男孩好奇商陸掛在脖子上閃着紅光的耳機,趁商陸不注意伸手就去搶,王清溪笑容滿面的清俊面孔瞬間冷下來。
“還回去!”
王清溪臉色鐵青,陰鷙呵斥道:“我說過多少次了,不許偷不許搶!”
小男孩不甘心地握着耳機,但又懼怕王清溪,只能不情不願的將耳機還給商陸。
王清溪一臉愧疚,道:“對不起,山裏落後,見到什麼新鮮玩意大家都……”
商陸尷尬一笑:“沒事,小打小鬧而已。”
之前搶耳機的小男孩聞言笑嘻嘻,
王清溪嘴角緊緊抿起,犀利的眼神宛若開了刃的厲刀,毫不留情地劈向厚顏無恥的小男孩。
小男孩瑟縮了下,不再說話。
虞紙紙將這一切盡收眼底。
王家早在幾年前王清溪外出求學後坍塌成廢墟,如今的王清溪借住在隔壁領居家裏。
鄰居家是村長,家境較之村裏的其他人家要優渥。
蓋着小洋樓,前後都有大院子,一看就富貴比天。
虞紙紙等人入住後,村長一家人表現的格外熱情。
殺雞宰羊,熱鬧的就像過年似的。
崽兒們趕了一天的路,累得慌,入夜睡得早,燈光落下後,小山村拉下靜謐的帷幕,只聞狗叫聲。
三更半夜,院子裏的呼嚕聲此起彼伏,村長一家進入熟睡夢香。
虞紙紙悄悄下牀,對面房門緊跟着吱呀一聲響,赫然是一身漆黑打扮的商陸。
看到彼此,兩人都嚇了一大跳。
虞紙紙操着氣聲道:“你這麼晚出來幹什麼?”
商陸賣起關子:“你先說你出來幹嘛?”
虞紙紙朝四下看了看,壓低聲音道:“我懷疑這個村子……”
商陸一聽,當場驚呼。
“原來不止我——”
“噓噓噓!”虞紙紙臉色驚悚,“你找死啊,這麼大聲!”
商陸忙捂住嘴。
到底驚動了住在隔壁的王清溪。
屋子瞬間亮起。
王清溪披着外套在門口張望,還喊了好幾聲‘誰在外邊’。
虞紙紙拉着商陸躲在王清溪的房間窗戶下面。
屏住呼吸,不敢動。
王清溪一進屋,兩人連忙大口喘氣。
跑出村長家,兩人沿着村裏的羊腸小道一路來到村口那顆大槐樹下。
入了夜,山風呼呼地颳着,螢火蟲微弱的燈光下,幾道樹影婆娑沙沙。
商陸瑟瑟發抖,緊緊拽着虞紙紙的胳膊,
“虞姐,我怕…”
虞紙紙翻白眼:“怕個鬼…”
商陸大喫一驚:“你怎麼知道我怕鬼?!我跟你說,我現在滿腦子都是山村老屍。”
虞紙紙只覺後背涼颼颼的。
“閉嘴。”她用力揪了下商陸的胳膊肉,沒好氣道,“害怕的東西不要掛在嘴邊嘮叨,小心真的冒出來。”
商陸倏而閉嘴。
兩人像連體嬰兒一般在村口晃盪,漸漸的,兩人的膽子大了起來,開始分頭行動。
十分鐘,兩人再次匯合。
商陸一臉頹喪。
“白天那些古怪一到晚上消失的無影無蹤……”
虞紙紙環視四周,叉着腰嘆氣。
“先回去吧,白天再找。”
兩人舉步往回頭,快到村長家時,忽然看到王清溪的房間燈光又亮了一下。
王清溪開了院門,握着手電筒,步伐悄悄的往自家廢墟老屋方向走去。
黑暗中,商陸眼睛瞪得像金毛。
等王清溪一走,商陸噗嗤噗嗤立馬跟了上去。
王家院裏早已長滿了雜草,荒蕪髒亂,然而這樣的破爛屋子裏竟然住着人。
虞紙紙不敢靠得太近,以免王清溪發現。
兩人躲在院子門口蹲守,努力支起耳朵偷聽裏邊的談話。
住在裏邊的是個女人,看不見容貌,聽聲音很年輕,方言說得並不好,帶着點普通話的調調。
“都說了不要來看我,不要來看我!你非不聽,外頭那麼多你的朋友,你不嫌我丟臉啊?”
王清溪在給女人倒水,搖頭道:“媽,我這次回來想把你帶走,你跟我走不?”
虞紙紙和商陸驚訝對視,撕了口冷氣。
王清溪不是孤兒嗎?!
裏頭女人長嘆一口氣。
“我跟你走咯,你的政審就是假滴,你工作咋辦?”
王清溪:“工作沒得你重要,我存了點錢,我帶你出去住大城市,工作沒了我再找,很多公司不搞政審…”
“不行!”女人一口否決,“外頭那些公司都沒國家鐵飯碗好,你不許辭職啊,辭了我跟你拼命!”
王清溪久而沉默,夜色中只聽得見女人飢腸轆轆吸溜湯水的聲音。
虞紙紙蹲得腿腳發麻,就在這時,耳邊傳來輕微的腳步聲。
虞紙紙驚得想躲起來,可腳麻真的不是尋常人能忍受的了的。
千鈞一髮之際,虞紙紙拍了拍商陸的肩膀。
正在琢磨事的商陸回眸,一臉驚恐地看着臉皺着的虞紙紙。
“半夜不能拍小孩子肩膀,會被鬼發現的!我得拍回來!”
說着重重地往虞紙紙肩膀上一拍,沉悶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色中顯得格外的響亮。
虞紙紙:“……”
沒救了這孩子。
明明系統給商陸安排的是“智慧樹”金手指,就目前看來,這個拍肩膀啓動的金手指反而讓商陸的智慧直線往下降。
傻孩子還衝虞紙紙吐舌頭。
虞紙紙無奈扶額,腳也不麻了,站起身喊道:“清溪弟弟。”
“你喊他幹嘛?”
商陸撇嘴,“小心讓他聽見。”
“我聽見了。”現在雜草中的王清溪道。
商陸:“我就說會讓他聽到——”
“吧”字含在嘴裏,商陸嗖得轉過身,看到扶了扶眼鏡的王清溪,商陸當場石化。
“我媽是作家,二十來歲的時候和一幫文藝青年來這邊採風,那羣人色膽包天,我媽就往山下跑,不成想避坑落井,被當地的媒婆坑蒙拐騙進了王家村,從此再也沒能走出去。”
虞紙紙擡眸望去。
昏黃的燈光下,女人笑了下,臉上舊傷疤擋住了右眼,但仍能看出女人俏媚的骨相。
身處囹圄之地,指甲卻剪得齊整乾淨,可惜的是,雙腿扭曲的歪在兩側,裸露在外的小腿肌肉早已萎縮。
商陸不忍直視。
王清溪淡定地給女人端來洗腳水,伺候女人擦了身子後才帶着兩人出了屋子。
女人慾言又止,擔憂的目光在虞紙紙和商陸之間來回搖擺。
王清溪道:“你睡吧,我明天再來看你。”
女人急忙道:“別,你來太勤不好,他們不高興。”
王清溪將毛巾重重往盆裏一砸,書生氣的面孔上劃過一絲狠戾,用純方言長長說了一大段。
虞紙紙聽不懂,但瞧架勢肯定不是什麼好話。
商陸拉了拉王清溪的衣裳,王清溪漲紅了脖子,丟下一句話。
“媽,您勸不動我,從小到大我都倔,您知道的。”
說完轉身就走。
女人忙坐起身,抹着眼淚巴巴地望着王清溪的背影。
雖然不清楚女人爲何要攔着王清溪帶她走,但同爲母親,她能切身體會到女人內心的悲傷和無奈。
“阿姨,給你這個。”
商陸見不得這種悲傷場面,將他一直掛在脖子上的耳機取下來,道:“這是王清溪帶隊研發的產品,賣得非常火,都斷貨了,你沒事聽一聽,打發時間唄。”
女人顫着手接過,商陸道:“按這個鍵開,這個是關,音質超級棒!”
“這是啥啊?清溪做得?”
女人覺得這玩意新奇極了,“這玩意很貴嗎?我都沒聽他說過,他肯定怨我不理解他,可我是爲他好…”
商陸不會哄人,只能抓耳撓腮地在那東扯西扯,說一些王清溪在外邊的狀況。
“他可不是一般的國家編制,單位牛逼,尋常聰明的人不一定能進去,王清溪是特招,核心工作對外都是保密的,我聽說他以前工作時候的身邊還有武警官兵保護呢。”
女人驚呼:“那不是很威脅?”
“也還好吧,主要是防着科研成果被壞人偷去,阿姨你放心,我有個表的十萬八千里的哥哥就是軍人,他厲害着呢,以前就出過任務保護王清溪,有他在,王清溪一根汗毛都不會掉。”
女人這才放下心,捶胸口抱怨自己給王清溪拖了後腿。
虞紙紙走出房間,坐在院子門檻上的王清溪忙抹乾眼淚。
“我明天下午要走。”
王清溪啞着聲道:“做我們這一行的,假期出行必須嚴格遵守規章制度,我只有這麼幾天假…”
虞紙紙盯着眼前少年,突然道:“你今晚是故意引我來這的吧?”
被拆穿伎倆的王清溪笑了下,略有羞愧。
“瞞不住您,但我實在走途無路,您別看我表面風光,其實背地裏窩囊的很。”
虞紙紙嘆氣,道:“你想讓我怎麼幫你?”
王清溪頓了下,哭得發紅的眼冷漠地注視着這片漆黑村落,嘴脣微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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