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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其不争

作者:芒鞋女
黄菁菁失笑的摸了摸他脑袋,瞅了眼闷头走路的刘氏,故意大声道,,“不怕就对了,遇着蛮不讲理厚颜无耻的人說不赢他转身就走,一物降一物,总会找到对付他的法子。”小路难走,来时担心周士仁出事不觉得,如今黄菁菁只觉得精疲力尽,浑身软,很想蹲下去坐会儿。

  但看刘氏边走边抹泪,步伐歪歪扭扭,好像受到重创承受不住随时会倒下去似的,她哀其不幸,父爱如山,如果有朝一日這座山要你的命,你站在山脚任由山倒下来,死了也是咎由自取,刘老头做的事不地道,被人算计欠了债,不是非要卖孩子抵债,刘氏孝顺,耳根子软,如果刘老头說明缘由,以刘氏和周士仁的老实,定会心甘情愿的帮忙想办法,甚至担下部分债务。

  刘老头的做法太過令人心寒了。

  古代卖儿卖女的现象多,像刘老头這么堂而皇之打出嫁女主意的估计還是头一人,走到一株白杨树下,黄菁菁累得不行了,顾不得树边的石墩子上堆着雪,一屁股坐下,朝兀自往前走的刘氏道,“我走不动了,你要回的话先回去吧。”

  伸直腿,轻轻揉着大腿和小腿,栓子见状,有模有样的替黄菁菁捶着,幽黑明亮的眸子尽是认真,“奶,我帮你。”

  经過這些时日的相处,栓子和黄菁菁的祖孙情更甚以往,栓子双手握成拳头,边捶边问黄菁菁是不是重了,黄菁菁的心软成了一滩水,天气寒冷,他的小手冻得通红,不时抽着鼻子防止鼻涕流出,但捶的动作很轻,沒什么力道,黄菁菁拉住他,“把手放裤兜裡暖着,别着凉了。”

  祖慈孙孝,刘氏背着梨花,走出去几步远才回過神,又悻悻折身回来,恍惚的看着黄菁菁,“娘......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

  黄菁菁一怔,随后才反应過来刘氏指的是什么,她本该在家舒舒服服休息的,结果闹得差点自杀,好像她真是无理取闹的老太太动不动就不活了,她叹了口气,对上刘氏臃肿的眼,立即冷了脸,撇着嘴道,“知道添麻烦以后就给我聪明些,你是我周家的媳妇,要卖也是我老婆子卖,谁敢打你的主意你就给我還回去,别一棍子打下去憋不出一個字,听到沒?”

  刘氏眨眼,又落下两行泪来,毕恭毕敬道,“我知道了。”

  黄菁菁鼻子朝天哼了声,眼睛看向远处,小雨霏霏,蜿蜒盘曲的小径蔓延至村头,错落有致的房屋如梦如幻,有三三两两的人从村头出来,黄菁菁一下站了起来,想起去刘家的周士仁,“老三呢,怎么還不回来?”

  以周士仁的度,早该拿了东西回来了,怎看热闹的人都散了還不见周士仁?

  刘老头欠了很多钱,以刘冲的說法刘家正闹分家,刘老头卖女儿的计划又泡汤了,钱肯定還不上,刘老头不会破罐子破摔缠上周士仁了吧?

  這可不行,黄菁菁抬脚就往村裡走,要把周士仁找回来。

  刘氏還沉浸在悲痛中,闻言,话下意识的脱口而出,“娘,您坐着我去吧。”

  黄菁菁心头有种不好的预感,也不感到累了,疾步往回走,回道,“不用了,你先带孩子回家,熬点姜汤给他们喝。”

  她自认为语气温和,身后的刘氏却身形一颤,提心吊胆的应了声好,两步牵過栓子,掉头离开。

  栓子想和黄菁菁一起,但黄菁菁走得快他根本追不上,就這么被刘氏拉住了,他仰头看了眼刘氏,有些生气,“我想和奶一起。”

  村裡的人都說他奶泼辣嚣张,二伯母和四婶也不喜歡他奶,当面笑脸盈盈,回屋沒少诅咒他奶早点死,每次看他奶使唤欺负他娘的时候他也会恨,恨他奶为什么不死,死了他娘就不会累了,最近他才有些懂了,他奶不强悍,他们会被人欺负。

  他差点被卖了,如今又轮到他娘,或许有一天,梨花也会被卖掉。

  那么就剩下他爹一個人了,孤孤单单的,沒個說话的人。

  幸好,他奶不肯。

  想着,他就要挣脱刘氏的手,但他人小力气有限,挣开不到一刻就被刘氏握了回去,“别给你奶添乱,你奶說了让我带你们回去。”

  這话不知怎么戳着栓子的怒点了,栓子气得双眼充血,声音近乎嘶哑,“奶還說你是周家的人,外公卖你的时候你怎么就不說话呢,你和二伯母一样都是小人,答应奶的事做不到。”话落,嚎啕大哭起来。

  黄菁菁听到哭声回头,沒往深处想,大喊道,“栓子,别怕了,跟你娘回去,奶屋裡有饼,你和梨花分着吃啊。”

  刘氏怕栓子說错了话,低声哄道,“你奶還有事做,别让你奶担心啊,听话。”

  說着,手绕到栓子头顶要摸他的头,被栓子躲开了,刘氏神色一痛,抹了抹眼角的泪,哽咽道,“回去吧。”

  最终,栓子還是跟着刘氏走了。

  黄菁菁看着她们三人拐過弯进了稻水草的竹林才收回视线,往前走了两步就看见周士仁从村裡出来,黄菁菁便沒继续往前。

  周士仁一手提着肉,一手提着糖,脊梁有些驼,情绪低落的表现,黄菁菁见過一次,待他走近了,黄菁菁问起缘由,周士仁不敢有所隐瞒,将刘家的事儿一五一十說了。

  黄菁菁手边要是有棍子,一定会毫不犹豫落在他身上,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刘老头欠了五两银子,竟然好意思要女婿占大头出三两,偏偏周士仁還答应了,她就不明白了,這么明显的敲诈,周士仁怎么就不用脑子想想,這种事不管传到哪儿都沒有道理。

  周士仁看他娘脸色越来越难看,知道自己头脑热做错了事儿,周家沒分家,他欠這么多银子,他娘能高兴才有鬼了,但他实在沒法见死不救,那是疼爱刘氏的亲爹啊,血浓于水,生养之恩大過天,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刘老头死。

  “娘......”

  “别叫我娘,我可沒你這样的儿子。”

  黄菁菁怒气难平,這些日子她花钱如流水本就心虚得厉害,当时出五百文把栓子接回来是因为栓子受了她的连累,置办年货备年礼是风俗躲不开,這次倒好,本和她们沒什么事,周士仁乖乖的巴上去当冤大头。

  她是一句话都不想和周士仁說,大步往家走。

  周士仁担心黄菁菁摔着了,小心翼翼上前扶着黄菁菁,“娘,地滑,您小心点。”這件事他沒和黄菁菁商量,是他不对,黄菁菁骂什么都是对的,他低下头,声若蚊吟道,“娘,我想好了,明天就去镇上做工,大過年的工钱高,我白天去帮铺子扛货,晚上去茶馆帮忙,過年人多,遇着大方的客人說不定会有打赏。”

  村裡有去镇上做工的人,回来最爱說镇上的事儿,周士仁在地裡干活,偶尔会听到几句。

  周家有周士文這個掌柜,他们几兄弟从沒去镇上做過工,一则田地的事情多,二则黄菁菁不答应,认为他们去镇上做工是看人脸色丢周家的脸,周家在村裡不是大富大贵的人家,却也不是穷得吃了上顿沒下顿的那种。

  他便整天忙活的田地的事儿,周围谁有人家要帮忙去帮個忙,沒想過去镇上干活。

  只是眼下的情形,他必须要去,刘老头欠钱的事好不容易约到明年秋天還,凑不齐的话,出面作保的裡正也会牵扯进来,他不想连累其他人。

  黄菁菁真是恨铁不成钢,這是做工的問題嗎,刘老头要卖刘氏的心都有了,生为丈夫不出头就算了,還反過来帮着還账,不說刘氏怎么想,下边两個孩子该怎么想?有人差点毁灭了他们的家,当娘的闷声不吭,当爹的還给人還账,人家父母拼命干活挣钱为子女拼個富二代的身份,周士仁倒好,上赶着给子女挣個负二代。

  周士仁不想想,他還不起,债自然而然就落到周家头上,依着周士武的性子,沒钱就卖孩子,栓子不得再卖一回?

  黄菁菁翻了個冷眼,骂道,“你既然這么为人着想,先把欠我的五百文還了,之后管你怎样都跟我沒关,要死也死远些。”

  她是真气着了,两口子都這种包子性格,說得好听叫老好人,說得不好听就是傻子,笨蛋,還当父母呢,跟着這种父母孩子不知会吃多少亏。

  她越想越气,甩开周士仁的手,一個人走。

  那些话纵然习惯使然,但情绪却是她的。

  她和周士仁几兄弟打交道的時間越长就越能体会原主为何泼辣暴躁爱骂人了,几個儿子要么太会算计,要么性子太软,要么就不务正业,沒一個省心的,呕心沥血节衣缩食养大的儿子结果是這种性子,原主内心该是无奈的吧。

  周士仁看他娘气得胸口起伏得厉害,心下惴惴,“娘,您别气着了,不然我回去和岳父說拿不出那么多钱少拿点?”

  黄菁菁倪他一眼,“是你你会答应嗎,你岳父巴不得你把剩下的二两也承担下来呢。”

  银子是原主辛辛苦苦了一辈子才积攒下来的,无论如何都不能拿去给刘老头還账。

  黄菁菁想,既然刘老头做得出无情无义卖女的事情来,她不過赖回皮又不会怎么样。

  于是,在周士仁提出去镇上的时候,黄菁菁斩钉截铁给拦了下来,让周士仁去山上砍柴。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這句话一定有她的道理存在。

  挣钱才是重中之重,其他都靠后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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