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 你在教朕做事?
畢竟是前首輔,千里迢迢進京,大明的皇帝召見是應有之意,不召見,不就是授人於柄嗎?
朱由檢召見申時行的目的很簡單,詢問一下,江南地區關於攤役入畝的具體執行的細節。
攤役入畝,是申時行這個退休老幹部進京的主要目的,雖然大明的官宦、仕林,都享受了關於田畝徵稅的優惠,但是在勞役之上,卻是沒有絲毫的優待。
申時行家大業大,哪怕是申時行本人在做首輔的時候,清正廉明,兩袖清風,申家在江南也是大脈,自衣冠南渡南北朝時候發家的申家,僱點民夫代替勞役,絕對是沒有問題,申時行進京,還是爲了在改元之前的廷推。
況且申時行真的兩袖清風嗎?
所以朱由檢纔在一切塵埃落定的時候,召見了申時行,不給這個退休老幹部任何幻想的同時,還給足了這個斡旋家的面子,順便問問老幹部什麼時候回杭州。
要不申時行回杭州也沒面子,過去也是被拜相的主兒,入了京,連天子都見不着,那回去,大約是跌份的。
所以天子不召見,他就一直回不去。
“萬歲有所不知,這攤役入畝之事,根子其實是當初潘季馴在廣州府時,推行的均平裏甲法,但是均平裏甲法還是太過於苛刻,所以纔有了這揚州、杭州府的攤役入畝的試點。”申時行回答了萬歲心裏的疑問。
潘季馴是明世宗嘉靖二十九年進士,他聞名遐邇的原因,並非搞均平裏甲法,而是潘季馴,可鉗黃龍。
相傳,潘季馴在黃河治水之時,黃河龍王無法馴服,潘季馴手提天子劍,斬龍角兩枚,翻身騎在了龍王身上,馴服了龍王。
潘季馴馴龍記這個故事,當然是屬於黃臺吉兩箭五十定的諡號。
結果在崇禎三年,申時行訃告才入京,鬧出了不少的笑話,最終申時行的死期確定到了萬曆四十二年。
老而不死,是爲賊也。
申時行再次拜謝之後,走出了乾清宮,此一去,再見無時。
“富家得田貧納租,年年舊租結新債,私家日富公家貧,國匱民窮任人辱啊。田貴人最近寫的這首民謠調不錯,詞更是不錯。”朱由檢哼着曲。
申時行的申家,就是典型的富家,貧納租的結果就是年年舊租結不清再填新的債,最終的導致私家越來越富裕,公家越來越貧寒,國匱民窮任人辱。
這是田秀英自己寫的一句詩詞,在確定了田秀英不知道自己身世之後,朱由檢讓王承恩想個辦法拐彎告訴田秀英她自己的身世,不要再爲田弘遇那個義父所連累。
顯然田弘遇這個義父,就是把田秀英當做投資,見沒有回報,再次投資到了陳圓圓身上罷了。
王承恩是個心思機巧之人,傳遞聖意用了一杯涼茶,和陳圓圓簡單的說了兩句,就離開了承乾宮,而田秀英顯然已經品清楚了聖意,選擇了和田弘遇劃清界限,把陳圓圓送出了宮。
近日田秀英入乾清宮撫琴,音色逐漸輕快,所作的曲,也是深得聖心。
“皇后那裏,情緒安定了嗎?”朱由檢面帶難色問起了周婉言的近況。
王承恩一聽背上就出了一身的冷汗!
萬歲爺往常都要稱婉兒,這皇后二字,是王承恩第一次聽到!
他面不改色的說道:“皇后千歲那裏前些日子就安定了,萬歲爺翻牌子一直沒翻到,臣也沒提。倒是皇后千歲這些日子在給萬歲準備夏天的衣衫,做了幾套,與宮外很少有聯繫。”
朱由檢忽然乾清着身子說道:“周奎入獄了。”
大明皇帝聽出了王承恩對周婉言的迴護之意,周婉言要是情緒穩定了,王承恩早就見縫插針的安排周婉言入乾清宮用膳侍寢了,能拖到現在?
給皇帝做衣服的又不止周婉言,就那件田秀英做的水田拼接衫,是周婉言能做得出來的?
周婉言做衣服就說,田秀英做衣服就不說?
“萬歲爺。”王承恩欲言又止,廢后之事,豈能旦夕之間決定,周奎之事,還是以戰局爲主,戰局順利之後,大明勳戚不做帶路黨之後,才能行廢后,攘外安內,豈有先安內之理?
朱由檢輕笑道:“你在教朕做事?”
“臣不敢!”
王承恩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整個人都趴在了地上,渾身都在發抖。
朱由檢一拍腦門,這玩笑顯然開過頭了,他只是拋出了一個這個世界沒人接得住的梗罷了。
皇帝是金口玉言,豈能隨便開玩笑?朱由檢暗自提醒了自己一句,不能因爲王承恩夠親近,就胡亂的開玩笑,會嚇到王伴伴的。
他略顯無奈的說道:“起來,你教朕做事做的還少嗎?司禮監提督太監,指點朝政國事,是分內之事。有什麼話就說,朝臣們有什麼不方便跟朕明說的話,會對你說,朕也是知道的,起來說話。”
“朕最討厭別人跪來跪去,罪該萬死了。”
“是。”王承恩這才從地上起來,偷偷打量着萬歲爺的臉色,才鬆了口氣,此時爲周婉言說話,當然要承擔一定的責任,他還以爲萬歲爺要重罰,結果就是不輕不重的教訓了一句。
比他預想中的懲罰,相差豈止十萬八千里。他還以爲自己要去奈何橋上走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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