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赵先生和琉璃艺术品 作者:柳暗花溟 “回来,去哪儿?”看韩冰往门外走,吴姐拦住。 “不是要去吴姐的房间嗎?”韩冰纳闷。 “走电梯吧。我出来时沒带房卡,但电梯沒锁。”吴姐指了指储物间,“我老公走两步就喘得像肺裡拉风箱,总不能让他帮咱们开门。” 是不应该。的房间都是豪华套间,面积很大,若从卧室去开门,对一個不良于行的人来說,实在也是负担。 可是那电梯……韩冰有点不敢坐。李导說過,那电梯就像棺材。 “来吧。”正犹豫,吴姐却抓住了韩冰的手腕,“老式电梯,慢得很。” 韩冰被扯得沒有反抗的机会,心裡只有一個念头:吴姐身段纤细,手劲儿怎么這么大! 电梯相当狭窄,两個女人并排,都挨得紧紧的。吴姐是江南女子,身段娇小,她瘦瘦的肩头正抵着韩冰的上臂处,很是骨感,有点硌得慌不說,還很有些寒意。 “吴姐,你体寒嗎?身上好冷。”她关切地问。 吴姐笑笑,“是啊,年轻时爱吃冰凉的东西,老了才知道有多伤身。现在我夏天时都喝温茶,一点冷食也不沾的。”說着,她拉上了电梯门。 什么变态的设计啊,电梯内居然沒有灯! 门关闭之后,断绝对了一切光源,漆黑一片,若不是那红色箭头的指示灯在闪,她甚至以为真的是被困在棺材之中。她并沒有幽闭恐惧症,可在一刹那,那种疯狂的绝望就弃塞进她的心房,就像被活埋在土裡,等着死亡一点点将她凌迟。 吱吱嘎嘎,果然是老式电梯,运行得很慢,還发出沉闷的响声。吴姐的呼吸声很细,几乎被完全掩盖,好像韩冰身边站的是一個死人。這更增加了孤独的恐惧感,令韩冰蓦然就想起鬼城遇险那件事。 自从那天开始,她才有了可怕的异能。此时那种感觉又来了,五脏都像被一只鬼爪紧紧握住,她突然很害怕,仿佛天地之大,只有她一個人越了界,沒有人能帮助她。若不是强行镇静着,几乎尖叫出声。 她不安地挪动着脚,忽然感觉脚下踩到了软软的一团东西。她再控制不住,猛地抱住身边的吴姐。结果,却扑了個空。 人呢?人呢? 冷汗,蛇一样顺着脊背流了下来。 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 突然的光亮,令韩冰的眼睛刺痛,但她還是努力瞪大眼睛。当她能视物,立即松了口气。 疑心生暗鬼,果然。 沒有棺材,沒有被活埋,沒有冤魂。 吴姐站在近门处,所以她才沒抱到人,一手按着电梯门。而地面上,是一件衣服,看起来像……像是李导的衣服。那件蒙在神像的头上,后来不知跑到哪裡去的衣服! “這是……”镇定了下,她捡起那件上衣。 沒错,就是李导的那件。可它怎么会跑到电梯裡来的?当时他们从储物室进了电梯,外明内暗,并沒有看清。可是,统共這么大点地方,怎么进来时沒踩到? “咦,哪来的男人衣服?”吴姐纳闷地问。 “您不知道?” “不知道啊。”吴姐的脸上沒有丝毫說谎的痕迹,“我一直是从楼梯上下的,這是两天来第一回坐电梯。古人說得好,灵丹妙药,不如跑跑跳跳,能走路时,我从来不省事,這样才能保持身材啊。到我這個年纪,节食加运动才能保证不再保,想减肥是基本不可能的。女人,必须随时保持容颜美丽,不然,男人是会嫌弃的。” “那這衣服……”韩冰打断吴姐的话,怕她又开始谈论男女相处之道。 “电梯是从楼上锁的。”吴姐突然声音降低,沒来由的就让人心裡一缩,身上也起了鸡皮疙瘩,“不是說這旅店有古怪嗎?我怕到时候跑路,我老公不方便,所以楼上开了锁。” “电梯一直沒用嗎?”韩冰又问。 吴姐点点头。 就是說,有人从储物间把衣服丢进去的。是谁這么做的?理论上說,沒人有時間和动机。 除非,不是人干的! “先出来吧。”吴姐踏出电梯,“這裡面总让我闷气,连個灯也不安,真不配旅店的整体水准,回头網络通了,我要在旅行網上给差评。” 韩冰犹豫一下,把衣服捡起来,搭在手臂上。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她感觉衣服格外沉重冰凉,像是一條溺水的鱼,软趴趴、湿答答地贴在她身上。 “這是谁的衣服?”吴姐看她這么郑重,好奇地问。 “李导的。”韩冰勉强笑笑。 “怎么会丢在电梯裡?算了算了,你帮他拿好。在我的家乡,衣服不要了,得剪破才能丢掉,不然非常不吉利。特别是扔在阴暗的地方……”吴姐停顿了下,“会有不干净的东西附在上面,還会回到衣主的家裡。或者,有恶人对衣服施法,衣主会倒霉的。” 韩冰胡乱点头,只觉得吴姐真的很奇怪,就像有精神障碍的人似的。大部分時間正常,有时候說话做事却让人有毛骨悚然之感。 可吴姐见她不說话,以为她不信,也不离开电梯,就那样撑着电梯门,继续道,“别不以为然,之前就有這种事例。真的。有個男人遇到了一個和尚,那和尚說他有血光之灾,会出一场危及生命的车祸。這男人连忙請求和尚给一個破解之法,并许以重金,那個和尚就让他找一個人的衣服来,放在一個十字路口,夜深人静的时候开车轧過去。那男人照做了,不久后那個十字路口果然发生了车祸,受害人就是那個丢衣服的,据說当场就死了。那男人跑去看,只看到地上一摊血,吓人极了。” “吴姐,好不好出了电梯再讲?”韩冰咽了咽口水,努力压下心头的寒意。 吴姐像意识到什么似的,连忙闪過身,“不好意思,我难得遇到說得上来的年轻人,說高兴就忘记時間地点了。不過连古人都說:敬鬼神而远之。对未知的事要充满敬畏,年轻人也不要太铁齿,很多事是正常的逻辑思维解释不清的。” 韩冰不知道回话,干脆只微笑。也不知怎么,她手心中全是冷汗,连忙趁吴姐不备,在裤子上擦了擦。 房间的格局都一样,不過却沒有进入自己房间的错觉。因为非常整洁,客厅裡连一件乱丢的东西也沒有。可以看出,吴姐是极爱干净的人,但也正因为如此,房间内少了生机和活人气息,好像从未有旅客住過一样。若不是老张亲自接待的,韩冰都怀疑這对来二度蜜月的夫妇是空气人,是不存在的。 “你先坐一会儿,要喝什么自己拿,我去看看我老公。”吴姐說完,就进了卧室。 卧室门是关着的,吴姐进去后,就变成半掩着。大约是挂紧了窗帘,房间内非常黑,一点光线也沒有,但似乎有個人影就坐在黑暗中,一动也不动。 韩冰打了個寒战,强迫自己不胡思乱想,慢慢坐到沙发上。犹豫了下,還是把李导的衣服抻平、叠好。实际上,她是忍着内心的不安感,悄悄检查了下。 衣服是正常的,至少现在是如此。 又呆坐了一会儿,她隐约听到房间内有說话声传来,很急,好像是商量着什么,又像是說话者发了脾气。但奇怪的是,只能听到女人的声音,男人却默不作声。 正疑惑,吴姐出来了。 她脸色不好,苍白消瘦的面颊上有一抹不正常的红晕,但很快就消失了,像是气的。因为她关门的动作很轻很慢,极为克制,韩冰似乎趁着外面的光线看到了屋裡的男人。 赵先生就像模糊的剪影,有气无力的坐着,头耷拉在一侧,喘气的时候很用力,脸色青白得如同死鱼肚皮,心脏有很严重問題的样子。整体上,就是瘫在轮椅上的一大陀死肉,了无生气。只是那望向韩冰的目光,森然如刀,带着强烈的情绪。 但,韩冰看不懂,脑海中也沒有接受到他的意念。 “不好意思,他虽然醒了,可是身体還不是太舒服,不能出来见客。”吴姐抱歉地說,略略還有点尴尬。 韩冰连忙表示沒关系。 她很理解,生病的人往往情绪不稳,容易发脾气。她只是不明白,這种情况应该在家卧床静养,有條件的话,還应该請特护照顾,怎么会横跨大半個中国,来黄金泉旅行呢?二度蜜月也好,挽回感情之旅也好,都有点說不通。 不過眼看场面尴尬,她连忙找话题,随口问道,“不知赵先生是什么生意的?” “以前是做玻璃艺术品的,后来开始做房地产。” 房地产商,是最有钱的人之一。而吴姐面上却淡淡的,似乎不以为意,倒是說起玻璃艺术品时,眼睛裡散发出了柔和的光彩。 韩冰倒真沒想到,屋裡那個阴沉、痴肥、面相凶恶的男人,居然是以做艺术品起家的。她心思单纯,什么都写到脸上,难免露出些诧异的神色。 吴姐觉察到韩冰的反应,也沒生气,只苦笑道,“他以前不這样的。” “吴姐,我不是……我沒有别的意思。”韩冰吃力地解释。 吴姐微笑着拍拍她的手,“沒关系,我知道他变了,世侩又粗俗。只是……你沒见過他原来的样子。相由心生,其实不是說的五官,而是神情和眼神。当年我爱上他的时候,他還是美术学院的才子,眼睛清澈纯粹得像沒有杂质似的。” “人都会变的嘛。” “可悲的是我现在還爱他。”吴姐苦笑,“或者我跟在他身边太久,付出太多,现在无论如何也舍不得。” 韩冰接不了话了,她不是婚姻問題专家,事实上她连真正的感情经历都沒有過。她开始觉得单独来探吴姐是個错误,若春七少在场的话,一定知道怎么应对。 她也沒办法劝說,因为吴姐有自己的执着,要怎么劝? 看她有些坐立不安的样子,吴姐笑了笑,“看我,心裡憋着太多事,倒跟個小姑娘唠叨起来。不說這個了,我给你看看当年我老公做的玻璃艺术品吧?” 這是第一更,晚上八点還有一更。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