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生如夏花 作者:柳暗花溟 所属分類: 作者: 书名: 我听见回声,来自山谷和心间 以寂寞的镰刀收割空旷的灵魂 不断地重复决绝,又重复幸福 终有绿洲摇曳在沙漠 我相信自己 生来如同璀璨的夏日之花 不凋不败,妖冶如火 承受心跳的负荷和呼吸的累赘 乐此不疲 不知为什么,韩冰脑海中浮现出這美丽如精灵的诗句。耳边却响起潭和尚的话,“那坑裡埋的是什么?” “下去看看。”春七少咬着牙說。 三人来到一楼,谨慎地靠近。此时奇怪的是,突如其来的风雨,骤然停歇了,只有屋顶的积水如将死之人的呼吸一样,断断续续的落下来,带着沉重的气息。 他们小心的绕過碎石,以及可能落下碎石的地方,站在那個深坑的边缘,齐齐下向看。 残骸。那是一幅人类的残骸白骨。 韩冰倒吸一口冷气,脚下不稳,差点跌落下去。幸好春七少一直拉着她,用力帮她稳住身形。但他一时也說不出什么安慰的话,也完全被眼前所见震惊住了。 谁能料得到,這的下面,擎天山柱的底部会埋葬着一個人!更料不到的是,一道霹雳能穿透穹顶,炸出深坑,让這骸骨重现于世,就在他们的面前。 为什么?是巧合?是天意?是意外?還是冥冥之手? 细看,那骸骨分不清是男是女,却看得出是成年人。诡异的是,“它”蜷缩着,就像婴儿在母体之中的状态,但头却歪向一侧,仿佛在向外偷看。那黑幽幽的眼洞和沒了皮肉包裹的牙齿,似乎在恶意的笑。 沒有棺材,沒有墓碑,沒有祭祀品,只有那一具白森森的骷髅,以诡异的姿势和角度,冷冷的望着重见的天日,以及发现“它”的人。 “谭家高祖姑姑!”韩冰突然想到這种可能,“這裡埋的是她!” 因为尸体虽然已经腐烂得只剩下骨头,但在旁边的泥土中露出一角残破的布帛。韩冰眼尖的看到,而虽然天色很黑,她還是断定那是红色的!就像,高祖姑姑的西装外套。 “不可能吧?”谭和尚发出恐惧的呻吟。 难道又是集体出现幻觉了?,擎天石柱,极端天气,无法参透的秘密,這些都可能造成清醒意识的迷失。在神秘力量和未解之谜面前,人类是多么愚笨啊。 韩冰用力闭上眼睛,又用指甲狠掐了自己的手臂一把,感觉到刺破皮肤的锐痛,還有温热的液体。流血了,她知道。但是沒关系,疼痛让人清醒,当她再度恢复视线,幻象就会结束的。 一定会结束的! 于是她深深呼吸,张开眼睛。 瞬间的迷茫后,她感到了无法言述的恐惧和强烈的绝望! 景物彻底变幻,黑夜成为白天,而她不再身处之中,而是一個陌生的树林,仿佛在一座小山的半山坡上。周围树木葱郁,却寂静无声。炎热中带着微爽凉风的天气,說明這是夏日午后。 幻觉!更深层次的幻觉!有让人把幻象当成现实的本事,她必须尽快走出来,否则就会迷失! 她抬起手臂,想再度物理伤害自己。肉身的痛苦可以让精神清明,這是绝对真理。然而当她看到自己的手,不禁更是大骇。 本来是紧紧抓住春七少的手,正因为掐了自己一把,才短暂的放开,结果却导致她孤身一人,身边再沒有春七少和谭和尚的影子。而這一低头,她发现自己的手臂上沒有伤痕,但衣着却变了……白底蓝花的旗袍,血一样的西式红色外套,艳丽的绣花鞋……伸手摸摸头发,烫成波浪的长发披在肩头。 为什么?为什么她穿成谭家高祖姑姑那样?如果照照镜子,会不会发现面容也改变了,那头长发是不是有略显僵硬的发卷? 怎么回事?她穿越了?附体了?還是…… “喂。”突然,有男声自背后响起。 转過头,正看到一個二十多岁的年轻男人从一片宜人绿意中缓缓走来。個子很高,穿着白色西装,头发向后梳得整整齐齐,饱满的额头,深邃中带着暖意的眼睛,眉毛很长,斜斜入鬓。 他的声音,就算严肃时也带似乎带着笑意,令人沒来由的就会喜歡他。 春七少,本世纪初模样的春七少。难道,他也迷失在時間或者空间的洪流中了嗎? “你是谁?”春七少又问。 他忘了她嗎?韩冰痛苦的想,从沒有意识到若失去他的感情,她竟然如此落寞和悲伤,就好像天地间都沒有了声音和颜色。他還是春七少嗎?他问她是谁,那么她到底是谁? 脑子裡嗡的一声响,韩冰愣住了。刹那之间,她的灵魂和意识迷惑无比,想紧紧抓住些什么,却仿佛淹沒在了黑色的波涛之中,沒顶。再浮上水面,意有些茫然地答着,“我叫索玛。” 话一出口,她突然恍然大悟,竟然有一种轻松。 是啊,她是索玛。原来,她名叫索玛。刚才,为什么会愣住,似乎忘记了自己是谁呢?现在能想起来,真是开心哪。不過与此同时,她似乎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但,谁在乎呢? “你呢?你是谁?”她反问。 望着她的笑脸在阳光下绽放,男人只觉得呼啦啦像有一群活泼可爱的小鸟飞過似的,不由得心情大好,也自我介绍道,“我叫春半雨,住在山下的镇子。” “哦,春家的大少爷嘛。”索玛了然的說,“我知道,你才留洋回来,整個县城都轰动了呢。” 春半雨但笑不语,反问,“你怎么一個人跑到山裡来?不怕嗎?” 索玛再度报上自己的名字,以提示春家大少,她是山民,少数民族,他们這一族的人对這座小山熟悉得像自家的后院。虽然她的族人已经汉化,但還是住在山上,這條山路她经常走动。 随后不知为什么,她又說,“索玛的意思是杜鹃花。你知道嗎?在咱们這儿,杜鹃几乎整年开放,只有七月沒有。现在正是七月呢,偏你這时候认识我。” “我一直以为杜鹃是开在夏天,是夏天的花。”春半雨笑了,真不负他這姓氏,令人如沐春风,“不過沒关系,我暂时不会走的,总能看到漫山遍野的杜鹃花。对這山,我不熟悉,到时候說不定要麻烦你做向导呢。”說完,他好奇的看着索玛的打扮。 索玛這才意识到,春半雨为什么以为她是汉人的姑娘。她本来就有汉人血统,相貌纤细清秀,况且现在身上穿的…… “衣服是谭家大小姐送我的,因为我帮了她一個小忙。头发也是她帮我弄的,听說大城市的姑娘都是這样,只有這双绣花鞋是我自己的。谭老爷還给我照了西洋景……哦,听說那叫拍照片呢。好看嗎?” “好看,尤其是鞋子。” 两人相视,同时笑了起来。 索玛心中有些奇怪,虽然她是山裡的姑娘,性格直率,但也不会和陌生男人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這样轻松随意。但春半雨天生令人容易产生好感,又或者,两人心中都对对方有一丝莫名其妙的熟悉感,所以彼此间完全沒有防备。 “你帮了谭大小姐什么忙?”春半雨好奇地问。 “這是秘密。”索玛沒有正面回答。 在山脚下的县城中,春氏与谭氏是两大富户,又是世交。不過眼前的男人留洋几年,這才回来,自然不知道谭家大小姐生了怪病,今年入春后身子越来越差。她是族裡继承了巫女之力的人,平时担当族医和安抚亡灵的任务,此次是带去施了法的草药。但她知道,她治不了那怪病,只是让谭蓉大小姐略好受些罢了。 事关人家大小姐的事情,她不好随意透露。想来两家是世交,不久后就会清楚了吧? 初遇,就是這样意外,但却分外甜美。时光,也被神秘的力量推动,重演着百年前的一幕。 对此,当事人并不知情,似水滴,身不由己的流淌在记忆的河水中。毕竟,人的心只有一颗,脑子也只有一幅。当他们拥有一世,就会失去另一世,直到真相大白,自然回归。 而当天,春半雨约了索玛,之后每天由她带着游览山水风光,一连半個多月,两人相处极为融洽。索玛并不像普通的山裡姑娘,对外界的认知很广泛。她的父亲是汉人,有学问且思想开放,把女儿教育得即保持了山民的淳朴率性,又拥有世家女子的温婉聪明。两种奇异的特质融合在一起,深深吸引了春半雨的心。而春半雨的温文尔雅、博学广识,也令索玛暗生情愫。 但索玛有疑虑,因为她的身份和她奇异的能力,她很怕春半雨会介意。世族子弟,大家公子,能与山裡的姑娘坦诚相交就不错了,不可能再有更进一步关系了。她的父亲,当年也是闯了大祸,在山外无法生存,才留在山乡的。 而她所属的這一族支,拥有巫力的传承,上代巫女去世,巫力会神秘的降临在本族支的某個孩子身上,无分男女。只一夜,一個梦境,醒来后就自然熟知了很多咒语,并拥有很多操纵黑暗且神秘力量的能力。 她不知道为什么她是被选中的人,說到底她只是半個族人。但自从她被梦授之后,族裡的祭祀、丧事的主持、与祖先神灵的沟通、以及适当的医疗就由她负责了。 她真的能“听到”很多不该出现的声音,“看到”非此世界的画面。她可以安抚亡灵,和死去的人对话。当然不是口述,而是那些本该消失的声音和画面,都会清晰地反映在她的脑子裡。甚至,她還可以操纵尸体,就像湘西的赶尸人,只是手法不同。 ©2004-2010,allrightsreserved主打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