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梦裡不知身是客 作者:未知 东海郡隶属于楚州,下辖五县,维扬、平江、暨阳、华亭、平湖,其中以维扬县最大,维扬县排名天下十大雄县第五,为东海郡郡治,城池周长六十裡,户籍二十余万,有百万常住人口,還有近五十万从帝国各地来此谋生的商人和流民。 无晋拎着箱子走进了县城,一进城门,一股喧嚣热闹的气息扑面而来,大街上人来人往,格外热闹。 有身材矮小,头戴斗笠,身着麻衣的扶桑国人;有头戴高帽、脸部扁圆,明明是弹丸小国却总自以为是大国的高丽国人;還有不分男女都梳着小辫,身穿窄袖皮衣、下穿灯笼裤,皮肤黝黑的西域贵霜国人,甚至還有来自西大陆罗翰帝国的商人,他们碧眼高鼻,颇为显眼。 当然,最多還是本国的商人,男人喜歡穿白色或者青色锦袍,束腰带,脚踏乌皮靴,头戴纱帽或者幞头,而女人衣着色彩绚丽,上着窄袖短衫、肩披红帛,下著各色长裙,红、紫、黄、绿争艳斗妍,长裙大多系在腋下,显得身材秀丽而修长。 大宁王朝立国已有三百年,尽管已经走向衰弱,但胸襟宽广的汉民族始终傲立于天下,为天下各国所景仰。 无晋一路打听,走到了一個三岔路口,他四处张望,别人告诉他皇甫府就在這附近了,可是這一带大宅重重,却不知皇甫府在哪裡?他四周看了一圈,见一個老妇人正坐在一家店铺门前绣锦,便上前躬身笑着作揖,“大娘,請问皇甫家的府第在哪裡?” 老妇人见他知礼,心中喜歡,便笑眯眯地用针指了一下一裡外的一座大宅,“你看,那不就是嗎?” “多谢大娘!” 无晋行了一礼,转身要走,這时,身后忽然传来了惊讶的声音,“你...你是无晋嗎?” 无晋一回头,只见他身后一丈外站着一名中年男子,胖脸滚圆,肚子滚圆,一双眯缝小眼,小眼睛中充满了惊喜,他快步走上前,上下打量无晋,“真是无晋啊!你不认识我了嗎?” 无晋挠挠后脑勺,好像有点印象,但想不起来了,他哪裡還记得自己所附身的這個傻大個到底有多少族人?他只记得父母早亡,是胞兄把自己带大,七年前被祖父交给一個酒鬼老道,带到齐地学武去了,其他的都隐隐有点印象,但就是想不起,俨如雾裡看花般模糊。 中年男子暗暗叹息一声,果然還是二傻,這么多年了,一点都沒变,“你忘了嗎?我是你五叔啊!” “你是...五叔?” “是我!是我!” 五叔见他终于认出了自己,立刻亲热地拍着他的胳膊,“呵呵!都长成小伙子了,七年前你十岁,個头還只齐我的眉毛,现在都比我高一個头了,长得這么健壮,你仲勇堂兄瘦得像棵豆芽一样。” 五叔叫皇甫贵,是无晋的族叔,无晋心中暖哄哄的,五叔的热情让感到了一丝亲情,他也有点想起来了,是有這么個五叔。 “五叔,你還在管客栈嗎?” “沒有了,早调去管当铺了,皇甫家的当铺生意兴隆,可把我忙坏了。” 皇甫贵得意地瞥了一眼马路对面的当铺,当铺很大,有人进进出出,挂的牌子上写着‘皇甫记’三個字。 “呵呵!一個小掌柜,不足挂齿。” 這时,他向一辆从身旁驶過的马车招手大喊:“马车!” 马车‘嘎!’地停下,他拉着无晋的胳膊笑道:“走!跟我乘车回府去。” 无晋有些惊讶地望着一裡外的皇甫大宅,“五叔,這么近還坐马车嗎?” “你不懂,這是面子問題,咱们是家族的嫡庶系,走路是庶庶系干的事,要时刻记住自己身份。” 他拉开车门上了马车,又笑道:“再說府裡准我們的车钱报帐,不用白不用。” 无晋被他拉上了马车,宽大松软的座椅让他想起了后世的沙发,他遇难被救起后都是睡船板,還沒有坐過這么舒服的椅子,他的背不由扭了两下。 “五叔,什么叫嫡庶系?什么又叫庶庶系?”他想起了刚才的话。 “咳!你小时候我不是给你說過嗎?我和你父亲是庶出,但你祖父却是正房嫡出,所以我們叫嫡庶系,在家族地位仅次于嫡嫡系,最沒有地位是庶庶系,祖辈是庶子,那就完了。” 說到這,皇甫贵瞥了一眼无晋身上的灰布长衫,不由挺直了腰,拉了拉身上的绸缎长袍,咳嗽一声问他:“无晋,這些年你在齐州混得不错吧?” 无晋笑道:“五叔,這些年我一直在跑海船。” 长长的‘哦!’了一声,皇甫贵不由有些得意洋洋,“那你可就比不上我家仲勇了,仲勇上個月进了县衙税务司曹,那可是金饭碗,每天都有人好吃好喝孝敬,曰子過得滋润呢!无晋啊!给人当伙计可沒出息,你可要跟你的大哥学一学。” 无晋笑了笑,连忙问他,“我大哥過得好嗎?” “你大哥自然是很好的,不過最近有点麻烦。” 无晋一怔,刚要再问,马车却停了下来,已经到皇甫大宅了,五叔摸出十文钱,递给车夫悄悄道:“拜托,给张三十文的车票!” “掌柜的,你也太狠了,三十文的车票,我可要多交两文钱税,给二十文的票吧!” “两文税钱我替你出,给三十文的票!” 皇甫贵又摸出两文钱塞给了他,不由分說从车夫手上抢過了票,对无晋眨眨小眼睛,笑容得意,“府上最多可以报账三十文的车费,不要白不要。” 无晋感到有些不可思议,原来這個世界上也有发票,也有人钻发票的空子,和后世一样嘛!他愈发对這個世界感兴趣了。 他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只见一座巨大的府宅出现在他面前,府宅占地足有近百亩,从高墙上露出了十几座宽广的屋檐,這裡便是淮扬县大户皇甫家族的府宅了。 皇甫家族实际上是大宁帝国皇族的一支偏支,大宁帝国的第一代君主皇甫铁厉在三百年前黄袍加身,取代大周王朝,创立了大宁帝国,经過三百年的漫长岁月,宗室皇甫氏子弟已经繁衍到了几十万人,各個分枝分岔复杂异常,只有宗正寺的官员才能查到。 在东海郡的皇甫氏只有這一支,所以便被称为东海皇甫氏,东海皇甫氏是两百年前丹阳郡王皇甫拓的后人,离帝国的直系皇族已经很远了,属于旁枝偏系,不過东海皇甫氏却因为做海外贸易发了财,再加上人口众多,便挤身为淮扬县的大族之一。 淮扬县的大户人家流行堡城,就是将府宅修建成城堡式,外面有很深的护宅河,皇甫府宅也是一样,整個家族数百口人住在一起,被高墙包围,外面挖了一條护宅河,只有一座小桥和外界相连。 无晋到来时正好快要到晚饭時間,小桥外面的空地摆满了小摊小贩,卖蔬菜熟食,各种新奇小玩意,人来人往,热闹喧嚣。 “惟明!” 皇甫贵忽然在一個卖风筝的小摊前看见了一個穿青袍的年轻男子,大喊一声向他招手。 无晋有些怔住了,惟明就是他大哥的名字,只见那男子转過身,正是他的大哥皇甫惟明,他的印象很深刻。 无晋的兄长叫皇甫惟明,比他大十岁,是皇甫家的次孙,因为父亲是庶出,因此他在家族地位也不高,现在家族的学堂裡教书,他正在给自己的一对儿女买风筝,忽然听见有人喊他,一回头,见是五叔,便向他笑了笑,但他的笑容渐渐消失了,他看见了五叔身旁的无晋。 “无晋!” 他低低喊了一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是他的亲弟弟无晋,虽然时隔七年,无晋已长大诚仁,但他還是一眼便认出来了。 他扔下风筝,快步走上前,“大哥!”血浓于水,无晋骨子裡的一种亲情沛然而生,他也大步上前,兄弟俩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周围人议论纷纷,纷纷向皇甫贵打听,皇甫贵一挥手笑道:“這是我侄儿回来了,他在外面混得很好,呵呵!比我家仲勇有出息。” 皇甫惟明上下打量自己的兄弟,见他长得比自己還高半個头,壮得像头牛一样,又想起他十岁时因闯祸被送去齐州管教,现在兄弟再次重逢,他心中喜悦万分,眼睛有点红了,声音哽咽說:“无晋,你终于长大诚仁了。” 此时的无晋虽然已不是从前的无晋,但亲情使他心中也异常激动,他点点头:“大哥,七年不见,你却一点都沒变。” 旁边皇甫贵笑着接口,“好了,把无晋带回来,剩下的事情我就不管了,我先回去了。” “多谢五叔!”兄弟俩连忙施礼感谢。 皇甫贵摆摆手,转身便走了,這时,卖风筝的小贩喊了起来,“喂!你的风筝還要不要了?” 皇甫惟明连忙对兄弟笑道:“你稍等我一下,我去买只风筝,早就答应過你侄儿侄女了,今天正好有卖。” 无晋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原来大哥已经有两個孩子了,我還以为大哥沒有成婚呢!” “你走的时候,我不是已经订婚了嗎?” 皇甫惟明知道自己兄弟从小就有点傻气,记姓不好,他也不在意,便笑着解释了一下,“你大嫂肚子争气,生了一对孪生兄妹,哥哥叫骆骆,妹妹叫朵朵,淮扬县乃至整個东海郡也就這一对。” 提到孩子,无晋這才想起应该有见面礼,他连忙摸一摸身上,他身上正好有两颗鸽卵大的海珠,這才放心下来。 就在這时,忽然有人喊了一声,“金眼貔貅来了!” 所有人都慌忙站起身,低下了头,只见不远处几個人骑马而来,为首是一名穿白袍的年轻公子,约二十五六岁,昂着头,洋洋自得,面白如玉,长得倒也英俊,只是眼泡很大,目光显得有些轻佻。 此人叫皇甫琢玉,是东海皇甫氏家族的嫡次孙,他年纪比皇甫惟明小一岁,但因为他是嫡出,所以东海皇甫家谱上的次孙是他而不是皇甫惟明,按照皇甫氏家族的规矩,见到嫡子嫡孙都要低头行礼,以示尊荣。 皇甫惟明把兄弟拉到自己身后,他却不低头,皇甫琢玉停马在他面前,不屑地一撇嘴,“考上贡举士就了不起嗎?连家族的规矩都不认了。” 皇甫惟明微微笑了笑,“你记错了吧!家族的规矩是,取得功名者可免平辈礼,族规第十四條第三款,你去看看吧!” “我自然会去看。” 皇甫琢玉哼了一声,他忽然看见了无晋,這么高大健壮,他不由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這不是二傻子嗎?怎么,坐完牢回来了?” 无晋淡淡一笑,沒有理睬他,在他记忆中,当年就是此人玩火烧了宗祠,却栽赃给他,使他被痛打一顿,发配齐州七年,不過此时的无晋已不是从前的二傻了,這种人沒必要理他。 皇甫琢玉见无晋不理他,他脸上露出一种恶毒的笑容,探下身低声对他道:“傻小子,要不要我們再来玩火烧藤甲军的游戏?” 无晋的后背上有一串烧伤的疤痕,他一直不知来历,原来是這個混蛋陷害,他不由冷笑一声,“好啊!我奉陪。” “真是個白痴!你们看,他還是那個白痴!” 皇甫琢玉哈哈大笑,他笑了半天,除了他的几個随从干笑外,沒人附和他,他有些尴尬,便收了笑,又对皇甫惟明道:“那個位子我劝你自己放弃了,否则有你的好果子吃。” 皇甫惟明一言不发,皇甫琢玉碰了個软钉子,他狠狠呸了一声,催马进府了。 等他走远,桥头再度热闹起来,皇甫惟明付了风筝钱,便拉着兄弟笑道:“走!跟我回家去,今天我們要好好喝一杯。” 进了府门,无晋便问大哥:“刚才那是什么人,我有点记不起他名字了。” “他是二叔的次子,叫琢玉,七年前去京城,所谓求学,去年才回来,一個纨绔败家子。” “那他說的位子是什么意思?好像是在威胁大哥。” 皇甫惟明向两边看了看,见有人往来,便压低声音說:“回家再给你說,這裡不方便。” ...... PS:感谢铁杆书友们的支持。 感谢Fning、秋水鬼彻、rgtrswhbtrs、镇西关、猪头的、血/南通木木、潜紫等同学的打赏,皇族第一护法出现了,护卫威武,老高感激不尽。 每天两更,一更在中午十二点左右,一更在半夜零点,每天六到七千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