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田邊的哭嚎聲
他還穿着那身破工作服，但是草帽已經丟了，皮膚呈古銅色，雖然瘦弱，卻很精神。他還帶來了不少人，有十多歲的少年，也有六七十歲的老頭，更多還是二十出頭的年輕人，足有四五十個，統一都是農民打扮，像是剛從地裏奔出來的，有的還在頭上包着毛巾，傢伙事也各不相同，鋤頭、耙子、鐮刀等等。
隨着車子停穩，董星從車上跳下來，一羣農民也都圍了上來。
“星哥！”元元興奮地大喊着。
“還知道我是你星哥啊，小時候搬走了就再也沒回來！”董星瞥了他一眼，不冷不熱的，又看向四周：“誰是齊駿啊？”
齊駿還被我用刀抵着腹部，卻是一臉無所謂的樣子：“我是，怎麼？”
“哈哈哈，你他媽就是齊駿啊，你也沒長三隻眼啊，嘚瑟什麼？”眼看局勢得到控制，吳凡終於走了出來，一邊走一邊笑，那叫一個得意。
吳凡裝逼從來不分對象，管你江湖大哥還是街邊要飯的，慫的時候比誰都慫，但只要他覺得自己佔上風了，那是必須出來威風下的。
“你他媽又是誰？”齊駿皺着眉。
“你凡爺也不認識了？”吳凡走到董星身邊，彷彿抱到了最有力的大腿，兩條胳膊隨意抱在胸前，還衝齊駿吹了一聲口哨。
“這他媽哪整出來的妖魔鬼怪啊……”齊駿看看左右，雖然我們這邊人多，但也真沒有把一羣農民放在眼裏。
“吳凡，走你們的，這裏交給我了。”董星突然說了一聲。
“呵呵，你們今天誰都走不了……”齊駿摸摸自己的頭，露出一個耐人尋味的笑。
“這裏好像是桃園村吧？到底誰走不了？”董星斜眼看向了他。
“呵呵，你剛纔問齊駿是誰，說明你是認識我的，整個襄縣有我出不去的地方麼？”齊駿冷笑着，眉眼都眯成了一條線。
“不好意思，我還真不認識你。”董星握着鐮刀走了過來。
這人雖然穿着最粗糙的工作服，但我總覺得他很傲，來自骨子裏的傲！
“你走。”董星衝我擺了擺手。
我猶豫了一下，齊駿已經抓住了我的胳膊：“你走不了！”
“去你媽的！”董星突然罵了一聲，舉起鐮刀就朝齊駿劈來。
齊駿作爲成名已久的大混子，已經很久沒有親自動過手了，一來他不覺得有人敢動自己，二來身邊時刻有着一羣兄弟，所以手裏連個傢伙事都沒有。
他也沒有想到董星真的敢劈，確實猝不及防，而這一刀還是朝他腦袋劈的，他本能地側了下頭，這一刀劃在他胸膛上，直接剌出道血淋淋的口子來！
“你媽！”齊駿也怒了，稍稍往後退了兩步，一般人碰到這種事可能就慌了，但他還能保持鎮定，甚至有些興奮起來，用手抹了一下胸前的血，衝左右喊：“給我拿個刀來，快！”
一衆漢子立刻撲了上來，但是董星根本不給他機會，仍舊手持鐮刀朝着齊駿緊追不捨。擱一般人肯定跑了，但是齊駿沒有，他硬生生用胳膊擋了一下鐮刀，這時候終於有一把砍刀遞到他的手上，他直接抄過來，就朝董星身上劈去！
令人震驚的是，董星竟然也沒有躲，硬用自己的胳膊扛了一下，接着再次一鐮刀狠狠劈了過去。
他的眼神始終都非常穩，臉上也沒有任何懼怕的意思。
兩人就這樣一刀又一刀地砍着對方，誰也沒躲，誰也沒跑，彷彿只要不倒，就一定會繼續砍下去！
當時我都看傻眼了，這絕對是兩個瘋子。
不折不扣的瘋子！
與此同時，齊駿帶來的那幫人終於衝了上來，但桃園村的一衆農民也不是喫素的，同樣一窩又一窩地奔了過來，砍刀和鋤頭亂飛，鎬把和鐮刀並行，別看前者都是經驗豐富的流氓，可農民們平時也沒少打架——在農村生活過的一定知道，這種地方反而更接近原始和蠻荒，比任何人都深諳拳頭纔是硬道理的叢林法則。
“吳凡，走你們的！”董星又喊了一聲，手上的動作也沒停過，砍了齊駿好幾刀，自己也捱了好幾刀，看着都快成血人了。
“李虎，我們快走！”吳凡急匆匆奔到我身前，拉着我就往外走，還衝阿發等人招手。
“就這麼走麼？！”我有點過意不去，董星是來幫我們的，就這麼走了不太好吧？
“沒事，這裏是桃園村，董星吃不了虧的！”一片混戰中，吳凡拉着我左躲右閃，阿發、尹晨等人也都跟上。
奔到麪包車前，我又回頭看了一眼，元元家的老房子門前塵土飛揚，怒吼聲和慘嚎聲此起彼伏，董星他們畢竟人多，還真沒有喫虧。
如此，我才放心地上了車，元元還回頭喊了一句：“星哥，我先走了！”
“……”董星並沒回話，臉上甚至有些煩躁。
大家都上了車，吳凡一腳油門踩了出去，離開桃園村的時候，正好看到一排警車開了進去，不知道是抓尹晨的，還是去抓打羣架的。
看到警車，尹晨想起什麼，立刻面色慘白地問：“虎哥，周向陽真死了？”
“……嗯！”我也只能承認，這種事哪能瞞得了。
“……軍哥會幫我吧？”尹晨帶着一絲希望問道。
我咬咬牙，最終還是跟他說了實話：“你別指望洪衛軍了，你的位置確實是他賣的。”接着便把之前的事講了一下。
“不可能，我要問問軍哥！”尹晨眼圈發紅，雙手顫抖，又把手機拿了出來。
“別天真了，他不會管你的！”我突然來了氣，一把將他手裏的手機打掉，把希望寄託在這種垃圾大哥身上真是愚蠢！
“不可能啊，軍哥說把我當兄弟，要帶着我出人頭地的！我十八歲就跟了他，讓我幹什麼就幹什麼，我現在出了事，他怎麼能不管我！”尹晨沒骨氣地嚎了起來，眼淚順着他的眼眶滑出，很快就浸溼了他整張臉頰。
除了尹晨的哭聲以外，整個車裏寂靜無聲，吳凡突然一腳油門，把車停在路邊問道：“現在去哪？”
我低頭撿起尹晨的手機，先關了機，提防警察會找過來，然後一語不發地看着尹晨。
他很年輕，長得也不難看，今年才十九歲，別的孩子這麼大年紀時還在上學，他卻要早早地出來混社會，在刀口上過生活，做着一夜揚名、一夜暴富的夢，可惜剛剛出了點名，被狗日的大哥給賣了，因爲他在大哥眼裏根本一文不值！
不知道他在得知這個真相的時候，心裏有沒有一絲絲的悔意？
他的人生剛剛開始，就準備結束了！
一片荒蕪的田壟邊上，午後的陽光灑進車窗，照在尹晨那張滿是淚痕的臉上，哭嚎聲足足持續了十多分鐘，吳凡默默地點了支菸，阿發、阿財、元元都沉默着。
無論再怎麼哭，也要面對現實。
“虎哥，我現在怎麼辦？”尹晨擦乾淚水，眼巴巴地看着我，像一頭無家可歸的小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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