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親情
北秦與南齊的戰鬥纔剛剛結束,因爲中了火矢而燃燒的戰船正在冒着濃煙,這些濃煙彷彿是一片片烏雲似的將高高的太陽擋住,穿過濃煙的陽光照射在人身上,非但沒有讓人感覺到溫暖,反而令人心中發出陣陣寒意。在天江的水面上浮滿了兩軍步卒的屍體,炎夏的高溫使得屍體快速腐爛,整個江面上散發出一股難聞的氣味。爲了避免引發瘟疫,兩岸的軍隊頗爲默契的停下攻防戰鬥,派出手下平民,到江中將各自陣營的屍體打撈回來。
張超幹這種收屍的活已經有將近五年了,每次打仗後,他和其他人便被召集起來,清掃戰場。由於每天接觸各種腐爛的屍體,雙手已經中了屍毒,長滿了大小不一的膿包,若不及時治療,只要膿包蔓延到全身,他就離死不遠了。雖然如此,但他卻不能不幹這種薪俸很低的活,只因父母死得早,家中還有兩個年幼的弟妹需要供養,他只希望能夠在自己死前,弟妹能夠長大**,那就不負父母臨終囑託了。
張超跪在甲板上,用力伸手將身穿北秦軍服的屍體一個個的拖上來,整齊的堆放在船甲板上,待會兒會有人來清點接受的。
“哇!大家快來看呀!這人長得真是彪悍!跟巨人一樣!”從船的另一頭突然傳來一聲急呼。
和其他的揀屍者一樣,張超也好奇的走了過去,只見在船側一具身材異常彪碩的屍體面目朝上靜靜的浮在那裏,由於他身上並沒有穿着北秦或南齊的軍服,反而穿着一件沒見過的白短衫,再加上一頭跟寺院僧人一般長短的頭髮,使他顯得那麼的特別。
“這傢伙大概是個和尚吧!”
“我想也是,可能是中了流矢,你看他的胸口還有幾個箭傷。”
衆人七嘴八舌的議論了一番,沒過多久,就失去了興趣,四下散開各做各的事去了。
當張超也轉身想離開時,他忽然看見那屍體的眉頭像是動了一下,他以爲自己眼花了,伸手揉了揉眼睛,又仔細的看了看。
“不錯!他是動了!這人還活着。”張超這回看仔細了,那屍體的眉頭的確動了一下,於是朝收屍船上其他人,喊道:“快來呀!這人還活着。”
收屍船其他的船工沒有理會他的喊話,只有一個老資格的揀屍者回頭說道:“別理那人,他不是北秦兵,即便他還活着,你將他撈上來,等會兒來接收屍體的大人也會把他扔下江的,”
“也是,既然等會兒又會扔下去,又何必撈上來呢?不過這總是一條人命呀!不是都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嗎?我到底是撈還是不撈呢?”
張超猶豫不決,最後一咬牙,像是做了一個非常重大的決定似的,伸手用力將屍體拖上甲板,然後隨便揀了一具屍體的衣服,極不合身的給他換上,將他推倒屍堆中,然後裝作若無其事,做他的事去了。
張家村位於江夏城白安郡以北二十里地的小山溝中,居住戶不過二十餘戶,都是些樸實善良的山民。
在張家村東頭的一個臨時搭建的茅草屋內,段虎靜靜的盤腿坐在地上,用家傳的呼吸法治療子彈穿過身體造成的內傷。他被那個叫張超的揀屍者救回來的當天晚上就醒過來了,醒來第一眼看到那名滿頭長髮、身穿古衫的年青人,他知道自己已經不在監獄裏了,甚至都不在原來那個世界了。他在和張超的交談中,瞭解了這個世界的很多事情。他知道自己來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一個跟古代中國很相似的世界,這裏人所用的語言,所傳的衣服,都跟古代中國完全一樣。不過這裏的歷史卻跟中國完全不搭界,所謂的北秦南齊,據他所知,只有南北朝的時候,纔出現過這樣兩個國家,但是這兩個國家之間相隔了幾十年,而不是像這樣南北對峙,逐鹿中原。
雖然這裏不是自己的世界,但既來之則安之,至少這裏比在那只有十幾平方米的禁閉室要好多了,這就是段虎現在的想法。
張家村的村正和張超在段虎醒來沒多久,就曾經問起過段虎的經歷,但他知道自己的經歷對於張超等人來說過於匪夷所思,於是就編造了一個謊言,騙他們說自己是一個山賊,被人偷襲,受傷掉落到了天江中,之後順江而下,漂流到了這裏。對於這個破綻百出的謊言,張超等人卻深信不已,像段虎這樣滿臉怪異的文身,一身凶煞血腥的氣勢,說他不是山賊,還真沒人會相信。段虎新身份被傳開後,原本熱情的村民也冷淡了下來,見到他也就是點了點頭,就像躲鬼怪似的快步離開,只有張超還一如既往的照顧他,這也是段虎最爲感動的地方。
“噓!”
段虎長長的呼出一口濁氣,收功起身。經過幾天的調理,身上的傷已經好得七七八八了,體力也回覆到了以前完美的狀態。他到茅屋外的院子裏,意隨心動,身隨意行,一套中國最常見的五行拳被不由自主的打了出來。他所施展出的拳法就像是沉浸了數十年的老拳師似的,拳勁猶如行雲流水,連綿不息,力道收發自如,剛勁有力,特別是最後收試的那一拳出了拳嘯,拳力也去到十餘步,因爲拳風盪開的灰塵在地面上形成了一道小溝。他明白經過這次生死經歷,他對力道的控制又層樓,不再像以前那樣只知道用最快的速度打出最強的拳頭,而是更有點接近內家拳,勁力收發並進,運轉圓潤。
在收式的時候,兩個扎着沖天小辮的小腦袋從茅屋外的籬笆欄升了出來,兩對圓溜溜的小眼睛好奇的向裏張望,這是張超的弟妹張蘭和張詡。
對於張超一家,段虎心中感激非常,能夠在那樣的情況下,將他救起來,並且擠出錢來,爲他買藥,足見其善良本性,着實讓他感動不已。特別是那兩個小傢伙,更是讓他有了家的感覺,他的兒子如果沒死,或許也有這麼大了,也正是這兄妹三人溫暖而平淡的生活影響了他,將他的暴戾之氣減弱了不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