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第 195 章
狡詐的赤,看似坦誠,實則是更深沉的蠱惑。
祂深諳人性,從真假楚王可窺一斑。
秦步月之所以能堅定地看破,一來是她不會把性命交託給任何人,她要做的事,要救的人,只有她自己能做到;二來是她感應莫邪劍的那一刻,察覺到了異常,極其微妙的異常。
那不是真正的莫邪劍,不是告訴她“殺了祂”的莫邪劍。
她沒有被莫邪劍同化,莫邪劍不會侵蝕她。
眼前的少年赤,在騙她。
也正是這一刻,秦步月懂得了何爲“直視”。
眼睛對視,是人類的思維慣性,眼前的龐然大物絕不是人類,不該以人類的對視來理解。
祂說魅惑是靠着幻術戲耍人心,祂又何嘗不是
從進入干將莫邪的那一刻,他們就像棋盤上的棋子,任由祂擺佈。
顛倒的世界,真假楚王的抉擇,干將莫邪的真相
處處都是對人性的考驗,時刻都有雙冰冷的眼睛在高處凝視着她。
秦步月當夠了提線木偶,痛恨這種被凝視、被操縱的感受。
她要扯斷絲線,跳出棋盤,把主動權握在自己手中
拉滿的精神視野,像一把利刃般刺向了那鋪天蓋地的龐然巨物。
這瞬間,周圍空了,明媚的陽光,安靜的村莊,祥和與寧靜褪去,留下的只有空茫。
無垠的空茫,寂冷的空茫。
沒有顏色的虛空,自身的存在顯得渺小虛無。
轟隆隆聲中,那鋪天蓋地的六隻骨翼懸在虛空中,它大得驚人,垂下的一縷黑色chu手,都比秦步月的腰身粗大,更可怕的是,這樣的黑色chu手有無數條,它們散漫地刺破空茫,像一條條漆黑的管道,插進了不可知處。
沒有眼睛,沒有形體。
少年赤早就隨着村莊一起消散,留下的只有眼前這龐大的本體。
在祂面前,秦步月顯得如此渺小,她的反抗猶如蚍蜉撼樹。
然而她無所畏懼,生死皆拋之腦後,只有不可動搖的堅定。堅信着自我,堅守着自我。
如果世間有神,只會在她心中。
悠遠的聲音響在她靈魂中“蔑神者,你只會看到恐怖。”
尖銳的刺痛襲來,秦步月感受到了常人難以想象的疼痛,好像頭皮被切開,暴露在空氣中的頭骨,被刮骨刀鈍鈍地刮擦着。
什麼
誰在說什麼
秦步月的思緒陷入到虛無的混亂中,一瞬間她聽到了無數的聲音,看到了數不盡的畫面,時間像一副卷軸,平攤在空茫中,前後顛倒,左右顛倒,上下顛倒,詭異無序,混亂空洞。
她看到了千瘡百孔的巨大時鐘,那籠罩了一個大洲的龐然大物,垂下了千絲萬縷的水藍絲線,如一條條晶瑩的光纖,托起了一個無根的“樂土”。
她看到了一個鏽跡斑斑的巨大齒輪,一個扭曲歪斜的巨大三菱錐同樣的龐大,同樣的宏偉,同樣在搖搖欲墜地託着“樂土”。
命運之鐘、規則聖殿、無界之界
三位庇護着樂土的神祇,在無聲地潰爛着。
一條黑色的chu手揮過來,秦步月避無可避,只覺冰冷穿透五臟六腑,由內而外凍結了身體。
她連絲毫反抗的可能都沒有,身體猶如斷了線的風箏,向着無盡的虛空落去。
一剎那的“視野”消失了,秦步月無法再展開精神視野,她不知道自己飄到了哪裏,也不確定是否在“飄蕩”。
難以形容的抽離感,讓她無法集中精神,甚至忘記了自己是誰。
無窮的“文字”襲來,無法承載的信息爆炸式涌入腦中,不可理解的事物佔據了她的思緒,恍惚間她想到了一個詞迷失。
她迷失了嗎
終究被“殺”死了嗎
直視我,你會死。
她死了嗎。
忽地,一道玫紅色光芒亮起,刺穿了茫茫虛空,化作一條條細密的絲線,裹住了她下墜的精神。
秦步月顧不上多想,手腳並用或者該說是釋放全部精神線纏了上去,總之是猶如抓到了浮木的溺水者,死死抱緊了。
她有種莫名的熟悉感,還有些許強烈的牴觸。
顧不上許多了,不抓着這絲絲縷縷的細線,她會徹底迷失在這扭曲的虛空中。
低低的輕嘆聲響起,是直戳靈魂的蕩人心魂。
秦步月散亂的思緒歸位,腦中浮出了一個名字魅惑。
像是被人輕輕一推,她回來了。
回到了歸於原貌的三王冢。
對面是縮小了數十倍的六隻骨翼,秦步月憑着本能,端起手邊的“肉湯”,直接丟向了呆滯在原地的“莫邪”。
迴應莫邪。
直視赤。
分食肉湯。
她打開了封印
一陣天旋地轉,那插入到大地中的黑色u手被硬生生拔起,翻天覆地的巨響中,眼前的一切開始瓦解。
秦步月試圖抓住桌椅,然而周圍哪還有什麼木屋,一切都崩裂了,但和之前的墮入虛無不同,不是那種精神上的迷失,而是具象的垮塌。
“反”面崩塌了。
真相浮出水面,與故事交匯了。
衛小五的聲音傳來“林子”
秦步月看到了車祖生、衛小五、榮沖和谷素素。
車祖生“小心”
他發動劈風斬浪,落到了秦步月背後,斬斷了那黏稠的黑色chu手。
秦步月和他們匯合了,他們還在干將莫邪,但不再分處兩面,而是同在三王冢,身處故事的盡頭。
攔在第三墓室的是一個數米高的怪物。
已經難以分辨它的形態,它周身都是黏膩的黑色液體,裹挾着殘肢骸骨,還有一個個從泥濘中鼓出來的頭顱少年赤、俠士敖、楚王、干將
還有很多陌生的面孔,是枉死的村民。
車祖生四人反應很快,榮衝發動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穩穩擋到了隊友前方,車祖生在他的護衛下,找到了最佳角度,如巨刀般沉重的海浪,鋪天蓋地砸了過去。
衛小五將林非扯到身後,也顧不上多說什麼,已經隱了身形去尋找怪物的破綻。
一道道翠綠的絲線落在秦步月身上,像綿軟的抹茶味雪花冰,綿軟清甜,撫慰了秦步月大腿上的傷口。
秦步月看向谷素素“多謝。”
曾說着不給他治療的谷素素“”
生生不息相當強悍,這樣的傷口居然眨眼就恢復了大半,秦步月只覺精神抖擻,釋放了淚如雨下和槍林彈雨,加特林握在手中的那一刻,她感受到了安穩踏實。
是掙脫了虛空和迷失,腳踏實地的滋味。
轟隆隆火藥味蔓延,秦步月的精神力不要錢一般,隨着加特林的轟擊,炸向了那黏膩詭異的怪物。
車祖生和她分列兩側攻擊,嘩啦啦雨聲夾雜着槍炮還有風和海浪,五人小隊將在干將莫邪中遭受的憋悶、煩躁一股腦宣泄出來。
一個b級探索,生生打出了開荒的難度。
這痛說給誰能懂
衛小五偵察到了線索“林子,來個配合。”
秦步月收了加特林,釋放了沉魚落雁“標記。”
衛小五立馬釋放了自己的精神線,精準鎖住了怪物的其中一張臉,那是少年赤,失去了神之意志,只是一個空洞面孔的少年赤。
衛小五“老大你攻擊干將,林子你左邊,我來右邊的,聽我倒計時,要穩準狠”
秦步月拿出了紫藤劍,身形猶如游魚,逼近了這團黏膩的怪物,在衛小五的話音落下的那一刻,紫藤劍刺進了赤的眉心。
衛小五和車祖生也同時出手,完美配合下,怪物發出了不甘的怒吼聲,這不是一聲不是兩聲而是無數聲音匯聚在一起
鋪天蓋地的“情緒”外泄,化作實質地擊穿了“書本”的屏障,散落進無邊的文明之水。
衛小五氣喘吁吁“成了”
秦步月緊繃的神經有所鬆弛,她手腕上一陣陣麻癢襲來,垂首看向小灰。
小灰連蹦帶跳,急得不行。
秦步月
不是有危險,而是饞了
又在饞什麼。
秦步月連接了小灰,看到了即將隨着書中世界散去的玫紅色絲線,這是魅惑留下的封印,是祂的精神絲線。
秦步月默了默這也能喫
小灰蹦蹦噠噠。
秦步月想了想,連接小灰,追上了即將散去的玫紅絲線。
與其讓絲線迴歸魅惑,不如餵給小灰。
至於在虛空中,拉了她一把的魅惑
一碼歸一碼,她要是沒打破封印,這絲線也不會護她。
小灰嗷嗚一口,把那絲絲縷縷的玫紅色絲線給喫掉了。
沒有任何排斥反應,只是手腕處一陣酥酥麻麻,灰色印記更清晰了些,心形的輪廓是越發明朗了。
收回小灰的那一刻,秦步月只覺眼前一亮,她的精神體更剔透了,鑲嵌在上面的抽象標籤,像被擦拭了一遍,越發清晰。
看來魅惑的精神絲線,對“幻想家”是大補。剎那間,秦步月捕捉到了那微妙的“時機”,她可以融納靈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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