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高樓將傾
他把筷子“嘭——”地往桌上一砸,幾乎是響徹整個餐廳,突兀而尖銳。
天大的事,也讓陳麒林一秒之內閉了嘴。
墨鏡之下,藏着一雙陰暗卻又膽怯的眼,其中一隻,永遠也暗無天日。
“不長眼的東西,滾出去。”陳麒現徹底失了裝腔作勢的姿態,第一時間去握姜彌冰冷的手,第一個率先起身。
扭頭,對着陳東海說:“現在去書房。”
說着,牽起姜彌,熟門熟路往書房的方向走。
待人走後,何津兒恨鐵不成鋼地覷了一眼冒失的陳麒林,剛要數落幾句,反倒被陳麒跡擡了擡手打斷,穩如泰山般開口:“發生什麼事了?”
陳麒林猶豫再三,最終選擇附在陳麒跡身邊,耳語了幾句。
這事,就連何津兒也瞞着。
弄得何津兒面上無光,憤憤拍了一下陳麒林的後腦勺,所有的怒意幾乎達到了頂峯:“你又在外面闖什麼禍了?!”
陳麒林被冤枉,本要辯解,開口前被陳麒跡一個眼神制止。
看樣子,這個黑鍋,又得他來背了!
心下縱有萬分不平,可他脫離了陳麒跡的保護傘,便只是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二世祖。
走哪兒,都沒有服衆的本事。
而且,他對自己的認知變得愈發清晰起來。
陳麒跡發達了,他纔有好喫好喝供着。
如若相反,他便只是個兩袖清風的掛名陳家三公子罷了,就連家裏的下人,也從不高看他一眼。
關鍵時刻,陳麒跡打發何津兒,去盯着點兒陳東海父子倆那邊的舉動。
只剩下兄弟二人,陳麒跡面無表情交待他去將事處理乾淨。
“麒林,如果這事被她公之於衆,這個孩子只能是你的。”
陳麒林心想,堂堂一線大花的種,算在他名下,倒也不喫虧。
不過,色慾薰心的陳麒林,不忘提條件:“孩子對外稱是我的沒關係,但怎麼堵媒體的嘴,得我說了算。”
“隨你。”陳麒跡讓他暫時背下鍋,無非也只有一個請求:“找個合適的時機,去把孩子拿掉。”
陳麒林一臉邪笑:“這不簡單,前三個月多折騰她便是了。”
“做漂亮些,少不了你好處。”陳麒跡許諾他。
他從未食過言,錢財上,只要是陳麒林不是過於獅子大開口,他還沒有不滿足過。
畢竟,所有的髒活,都有陳麒林替他擺平。
在他眼裏,算是破財消災了。
陳麒林摩拳擦掌,這等好事自然算便宜了自己。
又能幹到一線大花,又能得到一筆鉅款,怎麼算都是他贏。
這不,一線大花的車,還高調張揚得停在陳宅大門口。
沒有陳家人的頷首,這扇門,她在外再是怎麼如日中天,也沒有通行證。
書房內,燃着靜心理氣的鵝梨帳中香。
香氣甜而不膩,柔而有骨。
“坐擁地爐生石炭,燈前細雨好燒香。”
陳東海的書房朝南,窗外正對着陳宅的前院。
冬季的小院,園丁盡心打理得井然有序,一點不見冬日的蕭條,而是四季盎然,生機勃勃。
豐茂的樹,鮮翠的花,夜晚亮着地燈。
入目,透着股五光十色的繁華。
窗外又飄起淅淅瀝瀝的小雨,雨花打在窗上,配合那壁爐、那香和那茶,意境美得如詩如畫。
陳麒現說到做到,在這陳宅裏,一眼的視線都不離姜彌。
書房設有暗門,書架後面,另有玄機。
陳東海有意避開姜彌,也是今晚第一次正面與她有視線上的交流,口氣和緩地道:“小姜,我有話和麒現說,你去……”
“她哪裏也不去,你有話直說。”陳麒現收回眺望的目光,拉着姜彌,坐到那套紅木沙發上。
不可否認,陳東海的品味,一直無可挑剔。
挑的第一任髮妻,是個美麗賢惠的千金大小姐。
兩個人自由戀愛,是那個年代,稀缺的大學生。
互相看對眼,墜入了愛河,摒棄門當戶對的觀念,走入婚姻的墳墓。
那是蘇仁芯,一生最不幸的開始。
不提也罷。
陳東海,是個有魄力有野心的男人,不僅長相出衆,品味也獨到,有自己的一套高度審美。
可惜,狠心過了頭,多情過了頭,寡義過了頭。
自以爲獨上高樓,倒是忽略了高處不勝寒的道理。
這下,他的剛愎自用,已經害得他搖搖欲墜。
時不久矣,他便要親眼所見,他築起的高樓將傾。
陳麒現不覺得多麼痛快,倒是不由唏噓,他怎麼可以爲了一己私慾,能夠一點點變成這樣子貪婪可憎的小人。
誰都想弄死他,踩死他,讓他死無葬身之地。
如果不是他對仁芯集團有感情基礎,他絕不插手這個爛攤子。
可這曾經是他外公親手打下的江山,他不想眼睜睜只充當一個旁觀者的角色,任人宰割,看着它一天天變腐爛,變成犧牲品,甚至最後易主改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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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輪不到別人做它的主。
陳東海沒再繞圈子,說出了他不惜冒着風雨兼程趕回來的目的。
他是無利不起早的商人,張口閉口都是利益優先:“聽說你在變賣仁芯的股份。”
陳麒現坦然承認:“如你所聞。”
“百分之四十全部給我,你出個價。”陳東海乾脆利落,成竹在胸。
陳麒現笑着搖頭。
“什麼意思?這麼短時間內,你就找到買家了?”陳東海難以置信。
他精確地算過,百分之四十的股份,如若不是賤賣,也值四百多億。
在這滬市,沒有一個人敢拍着胸脯,說在這麼短短一月之內,就能湊出這麼多的現金流。
陳麒現直言不諱:“你買不起。”
陳東海這個老狐狸,他打什麼算盤,陳麒現再清楚不過。
仁芯集團馬上要召開一年一度的股東大會,彈劾他的聲音絡繹不絕。
所以,能穩住位子的最佳方式,也就是將陳麒現手上的股份全部收爲己有。
再不濟,對外得有這麼個風聲。
錢不夠,可以慢慢湊,或者用等價的資產來抵。
仁芯董事長的位置,絕不能丟。
丟了,他這輩子都擡不起頭。
“我手裏,一下子套出這麼多現金是有點喫緊。麒現……”
“不是我不想給,你的確比對方慢了一步。”陳麒現鎮定自若,實話實說。
陳東海意外道:“誰?”
陳麒現自然沒吭聲,繼而道:“好消息是,對方手裏的錢,目前只夠收我手上最後的百分之二十六。”
百分之二十六,也足夠成爲彈劾他的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了。
陳東海故作冷靜道:“好,另外百分之十四呢?”
陳麒現終於有了談條件的底氣:“我可以告訴你那些股份的下落,而且,你有很大機率能收入囊中。據我所知,對方就是爲了賺個差價,而不是,爲了吞掉仁芯。”
陳東海:“說說你的條件。”
“明天零點之前,清空陳宅所有的人。三天之內,把陳宅過戶到我名下來。”陳麒現勾着脣,翹着腳,有一下沒一下輕點着。
點得擾亂人心,他倒悠然自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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