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霍鄭啪的一聲將手裏的奏摺合上,也不顧滿朝的文武百官,眯着一雙眼睛憤然的望向一旁的允繼,厲聲道:“這就是這些天你追查下來的事情?”
允繼心中也知道自己辦事不利,數九寒天的汗水順着臉頰的兩側流了下來,聲音顫顫巍巍的也不敢擡頭“啓,啓稟父皇,兒臣這些天來一直都在追查此事,沒有一天是敢鬆懈的,正在過幾日一定會有結果的。”
“再過幾日?”霍鄭緊咬着牙齒,一個字一個字的往外蹦着“如今整個望江的百姓因爲雪災每天都在死人,你卻連救濟糧款的去向都查不到?現在竟然還敢叫朕再等!朕看你這個太子也是當到頭了!”
此話一出朝中百官皆是一震,看來皇上想要廢儲的言論並非空穴來風,允繼更是一抖,即刻跪倒在地,他不敢想象若是自己沒了這個太子之位將會是一幅怎樣的光景“父皇恕罪,兒臣——”
還沒等允繼說完,霍鄭衝他伸出來三個指頭,冷聲道:“三日,朕再給你三日,若還是查不出救濟款的蹤跡,那就按官員失職處罰,直接交與吏部接管。”
“父皇——”允繼拱起手還想爲自己辯駁,衣袖就被身後的李義甫拉住了,搖了搖頭,意思是不可,允繼只好將心頭的委屈暫時壓了下來,硬着頭皮領了旨。
“等等。”霍鄭眉頭緊鎖的將目光又投到了霍允肆的身上,捋了幾下鬍子,又若有所思道:“秦江王允肆聽旨,望江救濟款糧款一事,由你輔佐太子一併追查,三日之內若不能調查清楚,也同官員失職處置,朕絕不偏袒!”
看來這趟渾水是躲不掉了“允肆接旨。”
退朝後,霍允肆甩着寬袖緩緩地向殿外走去,身後一道陰毒的目光狠狠地刺着她,不用轉過頭去就知道是誰。
“剛剛回京沒有多久,就得父皇重用,十三弟果然好手段啊。”允繼的眼神陣陣陰冷,早就知道她不是個省油的燈,沒想到這麼快就被自己言重了“不過就算父皇再怎麼重用你,你也還是個王爺,有些事始終是沒有你的份,這裏面的利害關係就不用本太子給你一一說明了吧。”
霍允肆面無表情的看着自己眼前的兄長“父皇重不重用我處不處罰我都不要緊,只不過三日之後若此事再沒個結果,只怕四哥也要陪着允肆一同處罰了。”
“就算是要處罰,本太子也不願與你爲伍!”
“四哥若有時間,不妨先去想想望江的百姓,他們纔是太子贏得父皇歡心的利器。”
“霍允肆!”允繼一把擋在了允肆的身前,他的個頭要高一些,身材也頗爲魁梧,一下就將霍允肆擋了個嚴實。
“太子,有話好好說。”李義甫看這情況不對,急忙過來勸阻,壓低了聲音道:“現在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
“讓開!”允繼推開拉着自己的李義甫,直直的看向霍允肆,怒聲道:“你的那些個心思我都知道,不過本太子也不是喫素的,耀武揚威也得分人!這個太子的位置不是你能覬覦的!”
霍允肆的眸子閃過一絲不屑“四哥東西可以亂喫,話可不能亂說,隔牆有耳萬一被有心人聽了去,難免又要掀起一番波瀾,於你於我都不好。”轉頭又看向旁邊的李義甫“這一點相信李太師比咱們都要清楚。”話罷便默默地繞過允繼,撣了撣胸前的衣襟,邁着步子離開了大殿。
李義甫正視着霍允肆的背影,以前光知道謝昭榮是個狠角色,現在連她的兒子也成了這樣,如果事態在這麼發展下去,他也不敢保證允繼這個太子還能當多久,或者是現在已經危險了。
“這裏不用你們了,都下去吧。”霍允肆的表情透着些凝重甚至是嚴肅,推開門又吩咐道:“不管是誰,都不準進來打擾,否則小心你們的腦袋!”說完啪的一聲就將門闔上了,還上了閂,驚得外頭的丫鬟小廝趕忙逃離了此地,生怕惹怒了王爺。
拉開椅子落了座,閉眼凝神了好久才復又睜開了雙眼,原本那深邃的目光沒有了,反而露出了一絲黯淡,一絲哀傷。
·天色漸漸的暗了,屋裏的人陸續的點起了燭火,只剩霍允肆所在的那個書房還暗着,沒有光線的照射,漆黑的屋子裏一片死寂。
“姑娘不能進去。”退下去的小廝,遠遠地就看見憐兒朝着書房這邊走過來,急忙跑去攔下。
憐兒望着突然擋在自己身前的手臂,屏起了眉頭“王爺不在裏面?”
“在。”
“那爲什麼我不能進去?”
小廝知道憐兒平時在府裏很得王爺的寵愛,不然也不敢就這麼公然的在書房門口叫囂“這——”
“讓開!”憐兒推開身前的手就要向前走。
“不行。”小廝有些爲難“王爺有吩咐,不管是誰都不能進去,不然我們這些人的腦袋就不保了,還請姑娘不要爲難咱們。”
憐兒看着前方緊閉的房門,心裏也打起了退堂鼓,霍允肆的脾氣她也是摸不準的,若真強行進去了,萬一惹怒了裏面的人,自己也是擔不住的,片刻功夫就思前想後了一番,緊了緊身上的披風道:“那行,我就先回去,有勞了。”
“哪兒的話啊。”小廝一聽她要走心裏的石頭終於落了下來,單手往前一伸做了個送客的姿勢“姑娘好走。”
另一邊瞧着這一幕的青芽,急的直跺腳,趕忙跑進屋裏,望着自家公主急聲道:“那個狐狸精又跑去找王爺了!怎麼這麼不知羞!公主您還不也趕緊過去瞧瞧。”
李解憂一手端着青花茶杯,一手撿起一塊軟糕,悠閒的不得了,就好像這事跟她毫無關係一般。
“公主!您聽沒聽奴婢說啊!”
“慌什麼,都多大的姑娘了,還這麼大喊大叫的。”說着拿起軟糕又對着青芽招手“來嚐嚐看,本宮記得你在南楚最愛的就是這個了。”
青芽不情不願的接過李解憂手上的軟糕,嘴上嘟囔着“您呀就是心大!”
李解憂笑而不語,突然話鋒一轉“她見着王爺了?”
嘴裏還包着軟糕,鼓着一張小臉搖頭道:“沒有,就是看着她在門口,不知道跟小廝說了什麼,然後就走了。”
“連面都沒有見上也值得你這麼着急?”李解憂伸手又給自己續了一杯茶水,眉眼泄出一絲笑容“王爺也不是誰想見就能見到的。”
霍允肆一杯接一杯的喝着,滿屋子飄的都是酒氣,如此放肆的豪飲還是在攻打北荒的那一夜。
“本王命人將你的墳遷到了封地裏,從今以後有本王護着你,再也不用擔驚受怕了,咱們再都不用怕別人了。”霍允肆言語中帶着笑意,這是許久以前她就想做的事情了,輕撫着桌上的畫像那神情就好像一個孩子得到了心愛之物。
已經是後半夜了,今晚沒有月亮,天黑得出奇,想必明日也定不會有什麼好事發生。
霍允肆晃晃悠悠的站起身來,小心翼翼的將畫像收到暗格裏,隨後又將桌上的酒壺提了起來,哐的一聲將門踢開,一路走一路飲。
青芽老遠就看着有個人影往這走,起先還以爲是巡夜的人,等那人走的近了,纔看清竟是霍允肆。
“奴婢見過王爺。”看着渾身酒氣的霍允肆,青芽一下就亂了陣腳,瞧她顫顫巍巍的樣子也不敢去扶,只得放大了聲音,希望這樣可以讓裏面的人聽見,也好有個準備。
“你是誰,在這裏幹什麼!韓兒,韓兒呢!”霍允肆醉的舌頭都打結了。
“王爺,王爺您喝多了。”青芽急的都快要哭了“王妃,王爺來了!”
李解憂早早就躺下了,可睡着卻也只是剛纔一會兒的事情,這會兒又被門口的人一鬧,想不醒都難,隨意的披了件紫色小衣,匆匆忙忙的就出來了。
“我來吧,你先下去。”李解憂將快要摔倒的霍允肆扶住,剛擦一挨近就被這人身上的酒氣薰到了,下意識的皺了皺眉頭。
“王妃,您一個人行嗎?”青芽不放心的看了看身旁這個酒醉的人。
“沒事的,王爺只是喝多了,你不要擔心,本宮能應付得來。”
“那,那奴婢在門口守着,您要不行,就喚青芽一聲。”
李解憂點了點頭,就趕忙將人扶了進去,霍允肆比她要高,現在整個重量倚在她身上,就這麼幾步路也是走得不容易。
“韓兒,韓兒!”霍允肆一頭倒在牀上,嘴裏還喃喃的叫着。
李解憂在涼水裏浸溼了布子,一點一點的給她擦拭着通紅的臉頰,又沏了壺熱茶,扶着她的身子小口小口的讓她飲着。
霍允肆迷迷糊糊之間看到了一個人,一個她朝思暮想了很多年的人“韓兒!是你嗎!”一把將眼前的人抱在懷裏“別離開我,我好想你。”說着竟有些抽泣的聲音。
李解憂被猛地一抱,身子一下就頓住了,剛想推開她便聽到這樣的呼喚,韓兒是誰?這是一個陌生的名字,她從沒有聽任何人提起過,但她可以確信的是這個人是個女子,並且是霍允肆唯一傾心的女子。
還是沒能忍心推開眼前的人,這個世道大家都是身不由己,能有個掛念的人也不是爲一件幸事,緩緩地吸了一口氣,伸手輕拍着霍允肆的後背,言語柔和的好似月光一般“我不離開你,好好睡一覺吧。”
在這溫柔的輕撫下,睏意逐漸襲上心頭,均勻的呼吸聲裏,時不時的夾雜這一兩句低噥,可眉角卻露出一絲不能忽視的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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