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你要去哪兒啊?”傅左音色低沉,眉間微微隆起。
“回稟父親大人,自然是去宮裏。”傅黎軒轉過身子,低腰行禮。
傅左是霍鄭一手提拔上來的人,也是這麼多年一直沒有換過的大臣,他能有今天的成就也是因爲霍鄭,所以於傅左來講霍鄭不僅是當今聖上更是他的恩人。
“到底是去宮裏還是□□啊?”
傅黎軒弓着的身子微微一頓,看來瞞是瞞不住了“王爺命兒子整理了一份將士名單,說是今日就要送去。”
“將士名單?”傅左眯起眼睛牢牢的盯着傅黎軒,嘴角吐出一絲不屑“你什麼時候也學會跟爲父睜着眼睛說瞎話了?”
“爹——”
傅左深深地嘆了口氣,不容置疑道:“這天下是當今聖上的,我傅家三代爲臣,不可二心。”
這話無論是落在誰的耳朵裏都是不得了的,傅黎軒眉頭緊皺,身側的拳頭握得泛白,在家裏沒有任何人可以反駁傅左的話,他作爲家中的最小的兒子更是沒有權利違背,可以想到生死不明的霍允肆,傅黎軒還是不願就此妥協“兒子知道聖上對我傅家有恩,可王爺對黎軒的恩情自也是不在聖上之下,無論如何黎軒絕不能做忘恩負義之徒。”
“放肆!”傅左當丞相已經習慣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感覺,這麼多年來頭一回被人反駁,這人還是他的兒子,臉面上自然是掛不住的“你不能做忘恩負義之徒,那我傅家也不能出有異心的臣子!”
“爹——!”
“不必再多說了!”傅左長袖一揮,指着兩旁的家丁道:“看好少爺,一步都不許踏出大門!”
“爹!”
傅黎軒已多說無益,傅左決定的事情除了皇上誰都改變不了,不過若說幫他倒還有一個人可以求助。
一陣悠揚的琴聲隨着幾聲匆匆的腳步聲戛然而止。
“姐姐果然好琴法,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
“行了,拍馬屁拍到我這裏來了。”傅青一臉的嫌棄,挑眉看向傅黎軒,道:“有什麼事就直說吧。”
傅青是家裏的長女,也是幾個子女裏心性最像傅左的,只不過是個女子。
“我的好姐姐,爹他現在把我給禁足了,不讓我出府,你可得想辦法幫幫我!”傅黎軒一臉的委屈,活像一個受了欺負來告狀的小孩。
傅青人如其名,一向都是冷清寡淡的摸樣“這是你跟爹的事情與我何干,再說了你被禁足,找我又有什麼用?”
“姐!你怎麼能這麼說啊!我可是你的親弟弟,要是你也不管我,那我還能去找誰啊!”
“咦?這話我怎麼聽不懂了。”傅青兩袖一甩,從琴前站了起來“你跟爹的事情是我能管得了的嗎?不過換句話說,爹不讓你出去,你就不出去了。”傅青微微將身子一轉,眼睛瞟向牆外“那棵銀杏都能攀出牆去,更何況你呢。”
傅黎軒眼睛一轉,一下就明白了“姐姐是說翻牆?”
“話是死的,人是活的,就看你有沒有這個膽子了。”
“可是這牆這麼高,我又不會輕功,這麼翻不死也得半殘吧?”
傅青嘴角露出一抹淺笑,纖細的手指又向牆下指去“那不是還有個門嗎?”
傅黎軒順眼看去,五官立馬皺在了一起“狗洞啊!男子漢大丈夫豈能鑽狗洞!”
“那我就沒有辦法了,隨你吧。”
傅青拍了拍手掌,轉身便向屋裏走去。
秦江王府。
“本王自己來就行了。”霍允肆費勁的撐起身體,伸手就要去夠藥碗。
“行了,小心掙開了傷口,又要重新換藥。”李解憂似笑非笑的瞧了一眼霍允肆肩頭露出的白邊“莫非你想喜歡讓我給你換藥。”
這話若單說倒還不至於讓人浮想聯翩,可現下配上李解憂這曖昧不明的笑容,到讓霍允肆有些坐立不安了,一張千年不變的寒冰臉竟有些微紅,自從李解憂發現霍允肆的女兒身之後,無論是說話還是做事都變得不似以前那麼拘謹。
霍允肆臉上的緋紅被李解憂一點沒落的收進眼底,說起來還真是有些好笑,這麼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竟讓自己三言兩語的話羞紅了臉,若不是怕真的惹急了這位王爺,李解憂倒還想去調侃幾句,轉眼的功夫湯匙就送到那人的嘴跟前。
“喝吧,光這麼看着我,傷是不會好的。”李解憂還是沒能忍住,不過臉上卻沒有任何表情。
霍允肆知道自己現在處於弱勢,也不跟她過多爭辯,伸過頭微微張開嘴脣,霎時間苦澀的味道在嘴裏散開。
“嘶——”霍允肆還沒來得及張嘴說苦,一顆蜜餞就進了她的嘴“。
“這藥光聞着味道就夠苦的了,再不喫個甜點的東西過過嘴,會受不了的。”李解憂說着也拿了一顆放進自己嘴裏。
過了許久,霍允肆才緩緩的問道:“這是蜜餞嗎?”
“不是蜜餞那應該是什麼?”李解憂剛一說完,緊接着又道:“你沒喫過蜜餞?”
喫過嗎?霍允肆也不知道,也許喫過吧,只是時間太過於久遠,遠到她不記得了。幼年的時候每次喝湯藥都是嬤嬤在喂自己,謝昭容從來不曾管過這些事情,有些時候自己都會懷疑那些宮裏的嬤嬤纔是她的親生母親,而謝昭容只是一個不擇手段利用她想要往上爬的妃子。
“軍營裏沒有這些,再說打仗的時候能保住性命就已經是萬幸了,誰還會管嘴裏苦不苦,只有你們這些女子嬌生慣養的,纔會去在意這些。”
霍允肆說這話的時候底氣有些不足,目光也不在李解憂身上,這話倒更像是她在安慰自己,安慰年幼時光不曾得到過關懷的自己。
李解憂只知道霍允肆心中有苦,但卻不能明白她的苦,一顆蜜餞也許會化了她嘴裏的苦,可卻將心裏的苦又深刻了。
“不喫就不喫吧,以後不給你準備就是了,何必說什麼女子不如男的酸話。”李解憂將碗收回盤中,復又出聲道:“再說了你難道就不是女子了?”
“你覺得我是,我就是吧,你覺得我不是,那就不是吧。”霍允肆不想再爭辯什麼,男子還是女子對她來說都不重要,因爲哪一邊她都沾不上,活了這麼多年,霍允肆沒有一天不爲自己感到悲哀。
一句話道出了這些年來的苦楚與艱難,李解憂有些後悔說了剛纔的話,她不該刻意去戳霍允肆的痛處,相比之下雖然她的童年則是在無憂無慮中度過,雖然父皇母后去的早,但至少還有一個真心疼愛她的哥哥,這一切跟霍允肆比起來,自己實在是太幸福了。
就在兩人都陷入沉默的時候,門外響起了下人通報的聲音。
李解憂聽見門外的通報聲便將牀幃拉了下來,剛要轉身離開,就聽見牀幃裏的人在說話。
“你不用出去,就在這裏坐着。”霍允肆嗓音沙啞,氣息還是有些無力,畢竟受了這麼大的傷。
“這樣好嗎?你就這麼信任我?”
霍允肆嘴角一彎,語調略顯輕浮道:“本王最大的祕密都被王妃發現了,剩下的也就不足爲道了。”
“既然王爺都這樣說了,那妾身也只好恭敬不如從命了。”李解憂微微一頓,便將門打開了。
門剛一開,只見一張眉清目秀的臉龐,李解憂不禁心裏咯噔一下,這傅黎軒怎麼生得一副女兒相,莫非此人也是女扮男裝?
“黎軒參見王爺。”
“何事?”
“宮中一切安好,盡在掌握之內,請王爺安心養傷。”
“本王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是,黎軒告退。”
短短的幾句話,就將朝中之事握入掌中,也難怪霍允肆一點都不擔憂,這些年打下的根基在此刻都起了作用,不過李解憂想的卻不是這些,因爲她的目光一直沒離開過傅黎軒。
“腳步聲都走遠了,王妃還沒有看夠嗎?”霍允肆掀開牀幃,腔調有些打趣的說道。
“她——”李解憂還沒有從剛纔的思緒中脫離出來,完全不理會霍允肆的打趣,自顧自的問道:“她可是女子?”
此話一出,只聽霍允肆哈哈大笑了起來,似是料定李解憂會這樣問。
“她真的是女子!”
霍允肆笑着搖了搖頭,可又點了點頭,隨後才說道:“傅黎軒是男子,可剛纔來的人卻是女子。”
“她不是傅黎軒。”
“王妃果然聰慧過人,剛纔那人叫傅青,是傅黎軒的長姐,說來此人也是個奇女子,要是有機會你們到該認識認識。”
“弟弟不能來,讓姐姐代替,想來也不會差。”
霍允肆當然知道傅黎軒不能來的原因,恐怕這會兒正被傅左禁足在書房了“姐姐弟弟都一樣,只要唯我是用便可,不過可惜傅青不願參政,否則定是個不錯的謀略之師。”
李解憂最不喜歡她這三句不離朝政的樣子,淡淡瞥了一眼,道:“這天底下終歸是有人不願意露其鋒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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