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蟲豸（7）
並且還煞有介事的拿出一本花名冊，上面都記載着一些適齡的大臣之女。
高儼當即表示拒絕，高家人短壽這件事，未必與荒誕的私生活沒有一點關係。
他要做那個異類，不想將來才三十出頭便開始囑咐後事。
畢竟這天下，豈是短短十幾二十年就能夠平定的？
從宇文邕親政勵精圖治到楊堅發三路大軍南下滅陳，這個過程都足足用了十六年的時間。
何況高儼的夢想還不止這樣，他想締造一個胡漢並存的大一統國度！
比肩甚至是超越唐高宗時期的唐朝，想要完成這樣的宏圖偉業，沒一副好身板可不行。
所以祖菩薩從外面來稟報說有客人到訪，高儼便三步並作兩步，一溜煙兒的跑了，留下一臉錯愕的李玄妙，這世上竟還有男子拒絕納妾的？
可等高儼到了前廳，登時後悔了，因爲到訪的客人不是別人，正是胡太后。
惡狠狠的瞪了祖菩薩一眼，責怪她沒有事先說明，但胡太后卻是看出了高儼對祖菩薩的不滿，立即解釋道：
“是母后讓她不要說的，怪不得人家一個小丫鬟。”
高儼連忙躬身稱是，好歹也是“名義”上的母親，必要的禮節還是要遵循的。
見高儼主動向自己問安，胡太后眼中也帶着一絲驚喜。
往日她不覺得，母子問安這種禮節實在稀鬆平常，甚至有時候她都會刻意讓高儼省略。
但今天她卻認爲尤爲重要，因爲她覺得高儼心裏還是尊重自己這個母后的，畢竟今時不同往日。
“我兒還疼嗎？”
胡太后關切的看着高儼的臉頰，想找出上次被她抓撓過的痕跡。
“已經上了藥，不疼了。”
高儼展顏一笑，指着一旁的椅子：
“太后請入座。”
胡太后注意到高儼自上次在太極殿伊始，對她的稱呼一直是“太后”而非往日的“母后”，心裏微微感到有些失落。
因此，也顧不得欣賞高儼命人訂做的那些新奇傢俱，對高儼誠懇說道：
“上次是母后失儀，母后也是因爲見到我兒復生，太過歡喜的緣故，所以才…”
“太后不必向孤解釋，孤沒有放在心上。”
沒等胡太后說完，高儼便出言打斷了她，當日那一幕，自己可是記得清清楚楚，胡太后明顯是更加向着高緯的。
“太后今日來武安殿，只怕也不止寒暄這麼簡單吧？”
胡太后聽後，神情略微變得有幾分複雜，她望着端坐在上首的高儼，心裏仍舊覺得他有些陌生。
躊躇了一會兒，胡太后終於慢慢開口道：
“母后這次來，除了看看你，就是想請你看在母后的面上，多多少少給你皇兄一些尊嚴，畢竟他纔是我大齊的天子啊…”
“尊嚴？”
高儼聽罷冷笑道：
“敢問太后，他想要什麼樣的尊嚴？”
胡太后連忙答道：
“天子的政令出不了皇宮，這像話嗎？既然你已經得到了你想要的，那是否能對你皇兄網開一面？你二人好歹也是一衣帶水的親兄弟啊…”
高儼知道高緯心裏打的什麼主意，從昨天在斛律荷葉那兒，他便已經猜了個大概。
想到這裏，高儼淡淡反問起胡太后：
“那太后可知若是讓他的政令出了皇宮，會有什麼樣的後果？”
胡太后點了點頭，隨即又要搖了搖頭，神色顯得猶豫極了。
高儼也不管她如何作想，繼續說道：
“若是他的詔令出宮，那勢必會召集各地大軍回京勤王，到那時候，孤的小命可就沒了。”
高儼說到這裏，似笑非笑的看向胡太后：
“看樣子太后從心底還是偏向於長子啊。”
“胡說！”
胡太后急忙解釋道：
“你們都是母后的親骨肉，母后怎會對你們哪一個心生偏愛？？”
高儼自然不信，微笑道：
“那太后剛纔還讓孤…”
“可現在你皇兄纔是天子！若是連他的政令都出不了皇后，豈不是惹天下人笑話？？”
胡太后急聲道：“既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高儼一時啞然，他從胡太后身上看出一種雙標，可他也知道這種雙標放在親近的關係上，本來就毫無道理可講。
若是追求公平，那高緯此刻應該死了才公平。
至於能不能再復活，那就得看他造化了！
想到此處，高儼狠下心答道：
“他這個天子，早就惹人笑話了，再被人笑話幾句，又何妨呢？”
胡太后愣了一下，以前的高儼可沒這麼難以說話，明明是個很容易就會妥協的性子，怎麼現在？
“母后知道你心中有諸多怨恨，怨恨你父皇當初沒把這皇位傳給你…”
“可你皇兄身爲高家長子，理當…”
高儼聽到這兒，再次出聲打斷了胡太后：
“太后這話放在別處說可以，若是放在我朝，那便有些不合適。”
高儼一邊說，臉上一邊露出玩味的笑容：
“我朝不是一向都兄終弟及的麼？”
胡太后身子一震，她萬萬沒想到高儼居然能當着自己的面說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話！
雖然這的確是齊國立國以來的一道傷疤，但自先皇起，這道傷疤正在刻意被掩蓋，否則當初也不會立高緯爲儲君…
“你…”
胡太后伸手顫抖的指着高儼，厲聲喝道：
“你難道不知何謂爲長者忌？？”
“你眼裏究竟還有沒有列祖列宗？？”
高儼也非常老實，笑道：
“某些時候也是有的。”
胡太后驚訝的看着站起身來的高儼，她已經被高儼這句話噎得說不出話來，什麼叫某些時候也是有的？？
可高儼卻是步步近逼，直到在她身前三尺停下：
“若是太后還想說什麼遵循祖禮，那孤不得不提醒太后一句，這後宮干政歷來爲國家之大忌，這自古爲了撥亂反正，肅清後宮的人可不在少數呢…”
胡太后驚駭的看着高儼，難道眼前這個逆子還想殺了本宮不成？？
“身爲太后就要有太后的樣子！”
“何必成天摻和外朝的事呢？”
“太后若是閒的發慌，想找面首，孤可以裝作沒看見。”
“但孤以爲，這種傷風敗俗的事還是少做些爲妙。”
高儼說到這兒，笑着補充了一句：
“若是太后實在寂寞，孤其實是支持太后再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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