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勤王（9）
爲首那員將領生得異常俊美，狹長的眼睛散發着陣陣寒光，身上的氣息一如他身旁幽篁叢林，靜謐而又堅韌。
此人正是被高儼任命爲虎賁軍統帥的蘭陵王高肅。
眼看着勤王大軍已經行至過半，身旁的校尉有些按耐不住，悄聲對高肅建議道：
“殿下，這些逆賊已行至過半，咱們究竟何時才能出擊啊？？”
高肅淡然道：
“再等等，我軍的任務只是拖延他們進軍的腳步，沒必要與他們做生死相搏鬥。”
說完，高肅目光掃了掃遠方，問道：
“斛律光過去多久了？”
校尉擡頭瞧了一眼天上的日頭，掰着手指頭算道：
“怕是有兩個時辰了。”
“兩個時辰未見斛律光調頭偷襲，北平王他們多半已經放鬆警惕，傳我將令，命全軍將士戒備，半柱香後朝其後軍發動突襲！”
下完命令，高肅手摸向腰間，取下掛在腰上的青銅獠牙鬼面，他用手指輕輕摩挲着那佈滿倒刺的面具，嘴裏喃喃低語道：
“願蒼天佑我北地兒郎…”
說着說着高肅的目光也漸漸變得冷冽：
“佑我北地兒郎…戰無不勝！”
少頃，諸將士準備完畢，高肅戴上青銅鬼面，目光緊緊盯着插在地上的半截時香。
待那時香即將燃燒殆盡，高肅緩緩抽出掛在馬脖上的鐵矛，指向遠方：
“諸君，隨某衝陣！！”
話音一畢，高肅一夾胯下青雉，倒提鐵矛，與身後百餘親衛縱馬相伴，當先衝了出去！
“諾！！”
身披重甲的百保鮮卑緊隨其後，他們如同一尊尊鐵甲堡壘，以十分浩蕩的聲勢從林中竄出，衝下那河岸邊上長長的隊伍。
跟在百保鮮卑身後的，則是一支皮甲輕騎，他們手持弓箭，腰胯環首刀，氣勢同樣不落下風。
百保鮮卑衝殺速度較慢，因此高肅排兵，特意將他們列在最前，這樣既可爲後面的輕騎阻擋流矢，也能使得輕騎的弓羽能夠從容擊射。
虎賁軍新立，融合了幾種不同的兵源，高肅也希望能儘快通過實戰找到最適合的成軍方向。
所以當高儼提出要派遊騎滋擾晉陽勤王大軍，拖延他們進攻鄴城腳步的時候，高肅毅然而然的爲虎賁軍搶下了這個艱鉅任務。
林中突然殺出幾千敵軍，這自然讓剛剛纔放鬆下來的晉陽軍緊張起來，他們一面組織防禦陣型，一面派出斥候向前軍示警。
衝在最前的蘭陵王高肅見河畔的晉陽軍意圖結成方陣，抵擋即將到來的騎軍衝擊，不由冷冷一笑！
“小道爾！”
眼看就要抵達陣前，他鐵矛兀的往旁一指，百餘親衛左右散開，爲身後的重裝鐵騎讓開道路！
排在最前面的那些晉陽軍士在突然見到那些堡壘般的鐵騎後，嚇得驚恐大叫：
“百保鮮卑！！”
“是百保鮮卑！！”
百保鮮卑，不可力敵，敵之必死。
這句話從他們入伍的那一天起，上官告訴他們的。
原本上官說此話的目地是想增長他們的士氣，可誰能想到同爲齊國軍隊，有一天竟會以這樣的方式自相殘殺呢？
缺乏可以支撐的鐵錨，他們手上的盾牌根本就抵擋不住百保鮮卑的衝擊。
加上又是行軍途中，周圍連個拒鹿都沒有，若是就這麼被那些重達千餘斤的騎士給撞上，只怕不死也要脫成皮！
因此，這羣晉陽軍急忙往後退。
但無奈百保鮮卑已經殺至跟前，望着身邊那些被撞飛，倒在地上、胸骨塌陷的袍澤，有晉陽軍一咬牙，乾脆往已經結冰的漳河上跑！
因爲以百保鮮卑的重量，完全不可能追到河面上來，否則會連人帶馬一起沉到水裏！
這個法子的確是短暫奏效了，望着那些在河面上朝已方攢射的晉陽軍，高肅眉頭一挑，令輕騎迅速予以回擊！
結冰的河固然能讓他們擺脫如同索命惡鬼的重騎，但同樣也會因爲光滑，使得他們行動不便，那這便是弓箭手最好的活靶子！
晉陽中軍內，當聽說後軍遭到突襲，北平王高貞頓時大驚失色，急忙問道：
“可是那斛律光調頭殺回來了？？”
來報信的斥候連忙否認：
“殿下，看裝束，應是蘭陵王親率的百保鮮卑！”
衆勳貴聞言大喫一驚，綦連猛立刻問道：
“來了多少人？？”
“回山陽王，約摸五千餘。”
高貞大怒，咬牙切齒道：
“高長恭！安敢壞吾大事？？”
鮮于世榮沉吟道：
“殿下，不可動氣，襲殺偷營皆爲兩軍交戰之常事，殿下當迅速派兵馳援後軍纔是！”
受鮮于世榮提醒，高貞這才幡然醒悟，急忙讓綦連猛等人帶兵前去支援。
可能是心生感應，也可能是作戰經驗豐富，北平王高貞纔剛派出回援的騎軍，這邊蘭陵王已經下令，讓所有人撤離戰場。
所以等綦連猛火急火燎的帶着援軍趕回來時，發現一個百保鮮卑都沒見着，甚至連一具屍體都沒發現，地上躺着的全他孃的是自己人！
綦連猛登時氣得哇哇大軍，他看着那些因爲害怕而逃到冰面上、被凍得瑟瑟發抖的晉陽軍，那是氣不打一處來，拔出馬鞭就衝上去挨個猛抽！
當綦連猛把自己撲了個空的消息又傳回中軍時，高貞也傻了眼！
因爲綦連猛統計的戰損不過寥寥數百人，這可不像他那位堂兄的作風啊，要知道當年在邙山大戰，那是不讓賊軍傷筋動骨，絕不罷休呢？
怎麼突然之間轉性了呢？
“殿下，這大概是蘭陵王的疲軍之策，意圖拖延我大軍的腳步，好給鄴城多爭取些時間。”
鮮于世榮一眼便看穿了高肅的意圖，他向高貞建議道：
“當務之急，我等應該加快行軍腳步，迅速抵達鄴城腳下，結營寨以攻城，如此一來，蘭陵王必然再無可乘之機！”
可這回，高貞不想聽鮮于世榮的了，他從小聽着高長恭大破周軍的故事長大，雖然對其心生敬畏，但又何嘗不想親自率軍將高長恭親手打敗？
何況眼下自己手裏坐擁十萬之衆，難道還怕他那區區幾千人不成？
“不，孤決意先剿滅高肅叛黨，再行攻打鄴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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