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老二（3）
這一刻，高綽雖然居高臨下，但從高儼那似笑非笑的眼神中，他感受到了一種羞辱。
這讓他有些後悔來到鄴城，他甚至在想要不要乾脆帶着柔然部衆返回草原，那裏纔是屬於他高綽的天堂。
可很快他就又在心中否決了這個想法。
因爲幽州刺史斛律羨是絕對不會允許他帶着柔然人越境的。
種種跡象表面，斛律家其實已經再往高儼身上傾斜了。
“能親眼看見三郎你無恙，當兄長的也就放心啦…”
似乎是受不了這種窒息的沉默，高綽終於忍不住率先開口。
他臉上洋溢着熱情的笑容，就像是真的很擔心高儼這個弟弟似的。
高儼本來還在思考把椅子從武安殿搬出來的這個主意，究竟出自誰之手？
聽到高綽這麼一問，旋即來了精神，他指着高綽身後那一大羣騎兵，裝作好奇地問道：
“所以老二你帶這麼多人來，就是爲了看孤過得好不好？？”
高綽微微皺了一下眉，因爲他覺得高儼對自己的稱呼有很大的問題。
以前高儼可不會直呼他老二，反倒是爲了避諱他與高緯的長兄之爭，只稱他爲王兄。
當然，高綽也不會蠢到直接開口詢問，既然都長大了，再也不可能像從前那般想說什麼就說什麼了，這一點看看站在高儼左手邊的高貞就知道了。
從剛纔到現在，他一句話都沒說，只是愣愣的站在那，而且刻意把視線壓得很低，就像沒看見他這位兄長似的。
高儼也發現了高綽的目光，撇過頭對高貞微微一笑：
“老五，還不快見過王兄？怎的，久了不見變得生分了？”
高貞身子一顫，連忙擡頭對高綽擠出一個笑臉：
“弟見過兄長…”
高綽疑惑的點了點頭，他記得高貞明明是個很開朗的性子，爲此以前還經常與他開玩笑逗樂，怎現在變成這幅模樣了？
很快，高綽就反應了過來，高貞這是在害怕高儼啊！
不過高貞還活着，且看起來也沒受什麼皮肉之苦，這讓高綽多多少少放下了些心。
倒非他是多麼關心高貞，只是既然高貞起兵勤王都沒事，那自己就更不可能有事，畢竟我啥也沒來得及幹啊！
陪伴高綽過來的紇奚永安也在偷看着高儼，他見高儼喝退旁人，身邊只帶着北平王，一顆心立時有些蠢蠢欲動。
因此不停的在朝高綽暗中使眼色，可令他感到奇怪的是，高綽哪怕從頭到尾都沒轉過頭看他一眼。
但他的這番小動作卻是被對面高儼瞧了個正着。
“怎的？這位將軍莫非沙子迷了眼？？”
高綽見狀急忙爲高儼介紹道：
“他是衛將軍紇奚永安，先帝親封的第四領民酋…”
高儼點了點頭，指着紇奚永安問道：
“所以這些柔然兵都是你帶來的嘍？”
紇奚永安剛纔就覺得高儼十分狂妄囂張。
這兒又聽得他口吻輕佻，活脫脫的一副紈絝相。
加上高儼本身年紀不大，故此紇奚永安有些不服氣。
因爲相比高儼，他身邊的南陽王高綽似乎要禮賢下士些，這纔是人主之相！
“是我帶來的，怎的？莫非琅琊王打算將他們全都殺了？！”
高儼還沒來得及說什麼，高綽已經忍不住回頭瞪了他一眼！
甚至連高貞都有些驚訝紇奚永安敢這麼跟他三哥說話，要知道他們身後可是足足有十萬鮮卑悍卒坐鎮啊！
“三郎勿怪，他就是這幅粗魯性子，過於心直口快…”
高綽急切的想向高儼解釋，但高儼卻擡手打斷了他的話，只聽得後者笑道：
“孤不是趙彥深…”
“孤不會隨隨便便就坑殺幾萬人…”
“你紇奚永安也不是穆提婆…”
高綽這才注意到高儼雖然在笑，但他的手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摸到了那柄山河上。
他連忙拉了拉紇奚永安的衣袖，示意他不要多言，合州發生的事的不應在這些柔然遺民身上重現！
否則他高綽將無顏面對九泉之下的外祖父。
可紇奚永安自信這麼近的距離他有把握對高儼一擊必殺。
因此，他也將手按向了自己的刀柄！
高儼有幾斤幾兩高綽再清楚不過，畢竟是從小被段韶手把手給教出來的。
加上又天賦異稟，高綽不認爲紇奚永安能對高儼構成任何威脅，於是急忙擋在他身前，衝高儼乾笑道：
“三郎，王兄就是聽說穆提婆等人慾行不軌，這才帶人前來鄴城助陣，不曾想原來三郎你早有佈置，倒是顯得王兄多此一舉了，若是三郎允許，王兄這就帶他們回冀州如何？？”
高儼微笑道：
“來都來了，這麼急着回去作甚？不如隨孤一同回鄴城，你我兄弟二人也好把酒言歡。”
高綽面上閃過一絲蒼白，急忙又搖頭道：
“這哪成？王兄畢竟還身負冀州刺史一職，如何能擅離職守？”
“就知道老二你會這麼說。”
高儼一邊說，一邊變戲法似的從懷裏掏出一方印璽，笑眯眯的道
“多大點事兒？換個刺史不就得了！”
高綽張大了嘴巴，他實在沒想到高儼的權勢已經到了這樣的地步，任命一州刺史這種事難道不應該是在朝會上當衆宣讀，再交由吏部督責嗎？
“對了，老二想讓誰當刺史？孤聽說你身邊有幾名可用之才，不如就讓他們接任好了。”
高儼思索着說出幾個人名，每一個都令高綽無比震驚！
因爲這些人正是他的左膀右臂，而且高儼還十分準確的給出了各自適合他們的位置：
“孫靈暉，儒術甄明又射策高第，可爲冀州司馬。”
“馬子結嫉惡如仇、性情剛烈，可任別駕一職。”
“李信則典雅純正、清廉謹慎，又家學淵源，做冀州長史倒也合適。”
“至於這刺史一職麼，就讓封孝琰接任好了。”
高儼談論這些時候的神態就像是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就連被高綽擋在身後的紇奚永安也禁不住嚥了咽口水。
他十分想收回剛纔那句話。
高綽唯獨缺少的那種君王氣質在高儼身上顯露無疑，恐怕這纔是人主該有的樣子啊！
而高綽更是無比苦澀：
“既然三郎你早就安排好了，那王兄還有得選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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