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晨曦
他无力地把脑袋靠在梁宥的怀中，看起来虚弱极了。
梁宥心如刀绞。
生平第一次，他怨恨自己是個alpha，不能对omega的疼痛感同身受。
“凛凛，别怕……”
“我在呢……”
梁宥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
然而，再温柔的安慰，此刻也是苍白的。
纪凛抓着梁宥的手臂，指尖在上面掐出红痕，看起来很疼。
但是，现在的梁宥却一点也沒有感受到手臂上的疼痛。
因为他知道，手臂上再疼，也不及纪凛现在所受的十分之一二疼痛。
梁沁赶到的时候，距离梁宥给她打电话，不過過去了二十分钟不到。
然而，对于梁宥来說，却好像過去了一個世纪那么久。
“姑姑。”
看到梁沁，梁宥像见到了救命稻草一般。
梁沁看到他怀裡的纪凛，omega浑身都被汗水浸湿了，双眼半睁半闭，已经疼得几乎晕了過去。
他的身下，已经开始有血流出来。
生殖腔收缩的阵痛已经足够消磨掉他的半條命，而现在的出血状况，无疑是雪上加霜。
饶是梁沁這种已经经历過无数台手术的顶级医生，也意识到纪凛的情况极为棘手。
必须马上进行手术，刻不容缓。
她的脸色极为凝重，沉声问：
“剖宫产手术相关的准备，都已经做好了嗎？”
产科的值班医生很快回复，都已经做好了。
纪凛和孩子的状况，大家都很清楚。
从一個多月前开始，专门负责纪凛和孩子的医疗小组就成立了，随时都准备着上手术。
其实，能够拖到八個月多，也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毕竟一开始，医生根据以往的相似病例判断，孩子很有可能在五六個月的时候，就会出现早产的情况。
那时候，所有人都担心，這個孩子会保不下来。
……
做足一切准备后，梁沁也完成了一系列的消毒等過程，走进手术室。
梁宥下意识想跟进去，被她止住了：
“小宥，你想干什么？”
“我想进……”
梁沁皱眉，觉得梁宥已经失去了理智和常识：
“不穿无菌服，不进手术室。你连這一点都忘了嗎？”
“我……那我马上去换手术服。”
梁宥用手指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似乎在逼着自己清醒一些，转身要去手术准备室。
却被梁沁拦住了：
“小宥！”
梁宥沒有产科相关的从业经验，梁沁也怕他关心则乱，所以最终沒有答应让他进手术室，只让他在外面等着。
“放心，姑姑一定让小纪和宝宝平平安安地出来。”
梁沁走进去之前，最后跟他說。
梁宥等在手术室门外，神情焦虑，心神不宁。
梁沁的话，他并不陌生。
在做手术之前，面对那些担忧不已的病患家属，他也会這么安慰对方。
然而，只有身份互换，自己成为病患家属的时候，梁宥才体会到，有时候，再顶尖的医生、再高明的医术、再沉甸甸的承诺，也无法完全让病患家属放下心来。
這与对医生的不信任沒有关系，而是由于对家人太過于珍视，而经不起一点点意外的心理。
任何事情，都无法做到百分之百的成功。
這是普世通用的道理。
同时，即使它只有百分之一的失败概率，也赌不起自己成为那個百分之一的“一”。
此前，对于這個事实，梁宥一直看得很通透。
他所能做的，就是尽自己的技术和学识，努力让更多的人成为那百分之九十九。
但是，今天，他却像被无形的陷阱套住了，陷入了无尽的担心和焦虑。
……
意外来得实在太突然。
家住得离医院很近、第一時間接到消息的梁沁，也是用最快的速度赶到医院的。
所以，在纪凛进手术前，除了医护人员，只有梁宥一個人在他旁边陪着。
而最终，梁宥也不能进手术室陪他。
他会觉得孤单嗎？
他会觉得害怕嗎？
過了一会儿之后，沈淮岚和穆庭、梁辉仁和余沅也赶到了。
梁宥强打精神，把纪凛的情况跟他们說了。
听完后的一時間，众人皆无话，心中都沉甸甸的。
手术室裡的一切情况，对于在外等候的家属来說，都是未知的。
一墙之隔，却仿佛隔绝了两個世界。
在外等候的人，也因此更加心神难定，容易胡思乱想。
沈淮岚生下光光，也不過是不久前的事情。
当时，他的孕期波折众多，所以身体状况也不是很好，但是，现在看起来，比起纪凛所经历的，他便觉得自己的辛苦根本算不上什么。
他有些无力地靠在穆庭怀裡：
“阿凛应该会沒事吧……姑姑那么厉害……”
穆庭搂紧了自家omega，安抚道：
“姑姑一直亲自照看着纪凛，不会有事的。”
虽然话是這么說，但是谁都知道，再厉害的医生，也无法保障一场手术的百分之百成功。
另一边，梁辉仁也察觉到了，余沅的情绪十分低落。
余沅轻声问：
“老人们是不是有一种說法，叫做‘七活八不活”……”
梁辉仁說：
“从胚胎学的角度来讲，并不是這样的。妊娠期间，胎儿身体的各個器官生长发育，会随着時間的增加而越发完善。”
不管怎么說，梁辉仁的专业素养還是過硬的，他這么說，应该是不会错的。
余沅安心了一点，道：
“希望小纪和孩子都能平平安安的。”
……
手术室内。
作为手术的主刀医生，梁沁心头的担忧，一点儿也不比外面的人少。
推进手术室，各项仪器的检测结果表明，现在還并不适合立刻取出胎儿。
母体的情况太差，如果立刻取出胎儿的话，会直接导致大出血，母体就会有生命危险。
梁沁明白，要是纪凛出了什么事情，梁宥几乎也会跟着毁了。
好在梁沁此前曾经考虑了這個情况，整個医疗小组中，還有信息素和腺体方面的专业医生。
通過使用各种纪凛能够承受的安全药物的辅助后，纪凛身体的基本状况终于稳定下来。
各种仪器终于安静下来，发出平稳的“滴滴”声，而终于不再刺耳地长啸。
此时，距离手术开始已经過去了两個多小时，暗夜已经逐渐淡去。
梁沁的心也跟着定了定，开始正式实施剖宫产手术。
其实，在真正的手术過程中，取出胎儿的時間，不超過5分钟。
助手看了一眼手术室裡的电子钟，照惯例宣布了孩子的出生時間：
“上午五点十四分。”
做完缝合等后续工作，手术才宣告成功。
梁沁的额头已经渗出汗水。
她多问了助手一句：
“刚才，你說孩子的出生時間是什么时候？”
助手很少遇见梁医生需要自己重复時間的场合，结巴了一下才答道：
“上午，上午五点十四分。”
梁沁确实全神贯注過了头，连周遭的声音都沒有注意到。
她看着因为麻药而仍在沉睡的纪凛，又看了看刚刚出生的小孩子，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
原来，已经不再是夜晚了。
……
当太阳在地平线上升起，第一抹阳光洒进医院走廊的时候，手术室的门开了。
“都很平安。”
先出来的是抱着孩子的护士，又過了一会儿，纪凛被推了出来。
他還沒有醒，漂亮张扬的眉眼都显出几分脆弱的温柔。
重新见到他的第一眼，梁宥的心头被千万种情绪所填满。
欣喜、心疼、怜惜、感激、思念……
短短几個小时的分别，却仿佛已经走過了半生。
有许多话充斥在脑海中、内心裡，想要和他一一吐露。
然而，最终梁宥只是俯下身去，将唇印在纪凛的眉间：
“辛苦了。”
“谢谢你，凛凛。”
……
沈淮岚从护士的手中，接過刚刚出生的孩子。
他的身上還有抚育過光光后，留下的安抚性信息素和奶香味。
所以，新生儿完全不排斥他，反而觉得非常舒适和安全。
這时，梁沁也走出来。
她的眉眼间有些疲惫，但更多的，是开心和欣慰。
她告诉众人：
“是一個omega小男孩。虽然是早产儿，但是在母体被养得很好，各项指标都非常正常，不用进保温箱。”
說着，她又道：
“先给孩子取個小名吧？办手续之类的也更方便一点。”
梁宥一门心思都扑在纪凛身上，甚至无暇顾及刚出生的儿子。
梁辉仁自认沒有這方面的天赋，于是，取小名的重任就落在了余沅身上。
余沅想了想，道：
“我們宝宝出生的時間很难得，就叫……晨晨吧？”
出生在暗夜和光明的交替。
是一個承载着晨曦和希望的孩子。
……
過去的八個多月，仿佛把父子俩所有的辛苦和艰难都已经耗尽了。
手术后的恢复過程十分顺利，晨晨小朋友非常健康，白白嫩嫩的，完全看不出是一個早产宝宝。
纪凛也如愿以偿地恢复了怀孕之前的绝佳身材。
等晨晨再长大一点，他就马上又可以投入自己的事业中去。
对于梁宥来說，必须得抓住老婆最后的清闲时光。
在晨晨满三個月的时候，二人举行了婚礼。
婚礼在国内的一处山庄内低调举行，只請了各自的亲朋好友，沒有让媒体进行曝光。
不過，广大粉丝還是通過一些宾客的私人微博，看到了一些婚礼现场的布置和新人的照片。
看到一对璧人相视而笑的照片，不少粉丝都感慨：
“我們的青春结束了，他们的幸福却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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