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 10 章
她這些日子忙糊涂了,倒是忘记寿明殿裡還有這么一個人。
若她当真是這两位大佛要寻的人也就罢了,只可惜
嬷嬷收回视线,磕了個头:“回两位公公,那屋子裡是住着人。”
她小心抬头,觑了眼两人的神色,咽了口唾沫,声音颤颤巍巍:“却并非是应选的秀女。”
“哦?那是何人?”魏令身后的小火者只以为她在撒谎。
宫中大到太后皇妃,小到女官宫女,都有特定的住所。
這寿明殿从前闲置,两月前选秀女,因主子们大多在西苑,因此着人洒扫停当,将秀女们安排进此处。
除了她们,宫中還有何人能住在這儿?
嬷嬷深怕担责任,连忙道:“是那位沈大姑娘。”
此言一出,魏令和赵彦果然都愣了一下。
好像,是有這么個人来着。
去年宁王同宫正司的一個女官相会一事闹得沸沸扬扬,惹得宫中上下非议不断,太后被气得好几日下不来床,不過月余的功夫,便听闻她着锦衣卫叫人从宫外接进一個小姑娘,同宁王相看。
难不成,就是如今屋裡头的那位?
此事一直交由太后宫中的人办理,无论是他们司礼监還是御马监,都不允许插手。
难怪他们都对這位沈姑娘沒什么印象。
魏令思索了片刻,還是决定要亲眼确定真伪,“還是請沈姑娘出来,与我到御前去一趟,如此才可稳妥些。”
嬷嬷大惊,脱口而出:“姑娘是太后——”
魏令:“我們只管为圣上办差,别的一概不理。”
說着就要使人去敲门,管事牌子和嬷嬷拦不住,也不敢拦,只想着往后如何同太后交差。
正惊魂不定间,却见那门忽然‘吱呀’一声,很快,从屋裡走出個人。
那人瞧见外头這阵仗,似是被惊了一下,随即便冲管事嬷嬷行了個大礼,眼角泛红:
“嬷嬷,我們姑娘昨夜沒睡好,又受了风寒,如今浑身滚烫,躺在床上起不来,我唤她,她只是沒反应,這可如何是好?”
管事嬷嬷原本就惨白的脸险些变成一张白纸。
若是沈大姑娘在她手底下出了事,也不必等司礼监来治她的罪,太后那她就要提前将小命儿给交出去。
這都叫什么事儿
急忙推开姚朱进了屋子。
魏令和赵彦在外头瞧着這一幕,互望了一眼,脚步停在门槛外。
看来裡头還真是那位沈大姑娘,不是什么秀女。
姚朱瞧见两人神色,上前請了個安,恭敬道:“两位公公的话奴婢方才在裡头也听了一两句,嬷嬷他们确实未曾有丝毫隐瞒,寿明殿的秀女们确实都在名册裡头。”
魏令抿了唇,眉头蹙得愈发紧,却還沒有要走的意思。
姚朱又进了屋,劝六神无主的嬷嬷:“正好司礼监的两位公公在這儿,嬷嬷您快求他们派人去宫中請医婆,若是怕两位公公累着,便請她们到隔壁孙姑娘屋子坐坐,左右她被罚入巾帽局后,那屋裡也沒人。”
话音未落,屋外的两人神色都不由一凛,拉起管事牌子的领子便问:“什么孙姑娘?”
那管事牌子便将有秀女犯事被抓一事說了。
魏令猛地将人一松,嘱咐道:“去巾帽局。”
直到外头人浩浩荡荡走了,沒了动静,姚朱才猛地松口气,拿帕子揩去鬓边的汗珠。
怕嬷嬷看出什么来,扶她起身,“嬷嬷,快去請医婆吧。”
那管事嬷嬷如今已是六神无主,深怕荷回出了什么事,连忙去了。
荷回這才睁开眼,坐起身来,将怀中抱的汤婆子推开。
“姑娘,還是你有主意。”姚朱拿扇子替她扇风,若不是方才荷回主动装病,外头那些人還不知要何时离去。
荷回抱着双膝,猛打了個喷嚏,比方才的几個都要响。
姚朱摇扇子的手一顿。
荷回满脸无辜,呆呆地道:“姚朱姐姐,我好像当真病了。”
荷回這一病就病了好几日,外头的事情一概不知,只知道每日昏睡。
因皇帝沒给秀女位份一事,太后忙得焦头烂额,甚是烦心,也沒空管荷回,只叫人送来几样补品,叫她好好养身子。
荷回抱着那些补品,声音沙哑,问:“小爷可有送什么东西来?”
姚朱摇头。
荷回略有些失望,拿出那根‘一点油’在手裡摆弄着。
太后都知道她生病了,宁王惯常往她那儿去,不应该沒有听說,可他却什么表示都沒有,叫她這苦肉计都沒地方使。
之前那几次见面,她還觉得宁王有些喜歡自己,可如今种种迹象表明。
似乎并非如此。
可既然不喜歡自己,他那夜收了自己的荷包,又送自己這個做什么。
荷回脑袋昏昏沉沉,一时想不明白。
這世上人想不明白的事何其多,就比如现在,太后也想不明白皇帝在做什么。
玉熙宫西暖阁内,她撂了茶碗,不知第多少次问道:“這么多秀女,你竟一個瞧上的都沒有?”
皇帝正在伏案批改奏折,闻言抬头,“国事繁重,儿子如今不想這個。”
太后心头窝着火。
不想這個,那之前为何一口答应,亏她還以为他转了性,结果弄了半天,却闹了這样一场笑话。
太后也不藏着掖着,直接点破:“不是瞧上了其中一個秀女,你总往太液池边跑什么,如今又說不想?”
皇帝手忽的顿住,鲜红的朱砂从笔端缓缓而下,‘啪嗒’一下落在奏章上,遮住上头的字迹。
他撂下御笔,說:“沒有的事。”
见他油盐不进,太后着实沒法子,气得站起身就走。
皇帝跟到门口,嘱咐下头人将太后好好送回去。
太后已然沒了脾气,儿子她是管不了了,孙子還能管管:“明日诚益夫人进宫来,在听雨阁摆宴,正好叫你瞧瞧那沈丫头,皇帝若是愿意就来,不愿意就罢,只是放净儿過去,别叫他成日在你跟前,连個打盹儿的功夫都沒有。”
宁王近日课业少,皇帝便时常会见大臣时便时常叫他在跟前听讲。
皇帝也不知听沒听进去,說了声是。
太后走后,皇帝对王植使了個眼色,王植会意,差人将玉熙宫的管事牌子捂嘴带走。
“主子。”回到西暖阁,王植将展开的奏章递過去,“要不奴婢拿那荷包去找”
连被罚巾帽局的犯事儿秀女都被請了過来,可還不是,再這样下去,皇爷沒事,他先被吓出一身病来。
难不成那几夜皇爷见的不是人,而是個女鬼?
可那绣好的鸳鸯荷包又作何解释?
眉间一点胭脂记,只要放消息下去,如此明显的特征,底下人不出几個时辰就能将人寻出来。
他几日前暗暗朝魏令他们询问宫裡有沒有此特征的女眷,魏令先开始只道沒有,方才附耳過来,說宫裡還真有這么一個人。
就是太后找来的那位沈姑娘。
王植听罢,当即拿拂尘杵了一下魏令的脑袋。
找死是不是,什么人都敢往上报。
那沈姑娘他虽沒见過,但她是什么人?
她是太后找来给小爷相看的,皇爷将来的儿媳妇!
即便未過明路,但宫裡哪個不是心知肚明?
說皇爷看上的人是她,這话他敢說,自己却不敢听,怕即刻就见阎王爷去!
下头人指望不上,只有自己想办法。
宫中发放的布匹都有规定,只要知道荷包上的布料,再到甲子库去核对,即刻就能一清二楚。
皇帝并不吭声,阖上奏章,随手拨弄了下矮桌上的烛火。
火光在他脸上跳动,显得他眉眼愈发锋利起来。
“你說。”半晌,皇帝终于开口,声音裡竟带着笑。
“朕是不是叫人给耍了?”
王植直道不能,“除非那個人不要自己的小命儿。”
然而等到翌日,他站在皇帝身后,瞧见那道从远处缓缓走来的熟悉身影时,方才知道,自己這话,說早了。
這世上,還真有不要自個儿小命儿的人。
他盯着那小姑娘眉间的胭脂记,心想。
完了。
怎么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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